爆炒黃鱔

爆炒黃鱔

自帶食材上門請酒樓食肆代為處理,而食肆收些處理費用的做法,自古有之。簡清前世倒是沒有碰到過,只是聽師父說起,早些年口味刁鑽的食客或嫌下館子價貴但又貪酒樓滋味的人,會自帶食材。

既然應了別人做菜,總不好叫人久等,簡清先做了一道簡單些的菜讓簡澈送上去,這才回頭處理剛剛剁開腌制起來的黃鱔。

鱔肉天生自帶一股泥腥氣,腌制時間不夠就容易影響口感,但等去了腥味,天生只有一根大刺的鱔魚肉吃起來相當鮮美,不論是清蒸還是爆炒都十分適口。

爆香后的蔥姜香氣在廚房裏飄起,簡清適時倒入鱔段和黃酒,燈籠椒切絲下鍋,菜椒本身的脆甜和辣椒醬的香辣混合,辣味炒制出幾分焦香時,加入醬油和一點糖粉翻炒提鮮,等一盤爆炒黃鱔出鍋,算算時間,炒制過程還沒到方才腌制時間的一半。

一旁小鍋里的水已經滾了起來,簡清取了切好的面段一次次扯開,簡澈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片厚面片在自家姐姐手裏從手指粗細被拉扯到細如髮絲,直到一根完整不斷的纖細麵條下進鍋里,簡澈還沒回過神來。

往常簡家賣的麵條也是扯麵,但簡清從沒將麵條扯到如此細的程度。簡澈之前也嘗試過自己上手扯麵,別說扯到髮絲粗細,光是拿在手裏把麵條扯開都是一樁難題,他都不知道揪斷過幾次面片了。

簡清回頭瞥他一眼,“怎麼了?不用羨慕別人,等你過生辰,姐姐也給你做長壽麵吃。”

想想被姐姐按頭吃完自己揪出來的面片湯的可憐經歷,簡澈把“麵條怎麼能這麼細”的問題咽回肚子裏。不用問,肯定答案還是理直氣壯的一句“隨便扯扯就行了啊”。

人比人,氣死人,庖廚天賦這東西,他和姐姐比,肯定是先氣死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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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大堂里,一家三口剛剛吃完一盤糖醋蝦仁,盤子裏還剩下些許汁水,被小女孩珍惜地捧着盤子一點點舔着。酸甜的滋味就好像一顆味道特殊的飴糖,做着舔一下就相當於多吃了一顆糖的替換的小女孩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但即便被酸甜氣味包圍,女孩還是聞到了后廚傳來的另一股氣味,她抽了抽鼻子,轉向父親,問道,“爹爹,你聞,是不是炸茱萸醬的味道?”

喬菜販搖搖頭,道,“這是簡家的辣椒味道。”

“辣椒?那是什麼?”

“說了你也不懂,等會吃就是了。”喬菜販被問住了,愣了一下才不耐煩地回道。說完,他嘆了口氣,“這種稀奇物事聽說山裡就有,怎麼我家沒這個福氣找見。”

婦人也跟着點頭,神色頗有些遺憾。

前些天,一伙人挨家挨戶問過東市菜販知不知道辣椒,有沒有人家裏種過,若是有人能拿得出來,一斤辣椒他們花一兩銀子來收。可菜販們聽都沒聽過這個名字,加上這些人也拿不出辣椒的模樣比照着來找,因此即便高價在前,也沒有人上前冒認。

等這些人離開后,才有人忽然想起辣椒這名字究竟在哪裏聽過——城北簡家賣的包子麵條滷味,不就是用的辣椒調味!

一時間,眾人對簡小娘子的敗家有了新的認識,一兩銀子一斤的辣椒,拿來調味的包子麵條卻只賣幾文錢,這不是做善事又是什麼?知道了辣椒價貴,有便宜不佔王八蛋,這才有了今日喬家三人來請簡清做菜的事情。

正說著話,就見簡澈端來了一盤新菜,黑黃鱔段和顏色鮮艷的青紅菜絲交疊,光是看着就讓人口水直流。

喬菜販按住已經拿着筷子站起來,眼巴巴瞅着簡澈手中盤子的女兒,對跟在簡澈後面的簡清一抱拳,“多謝簡小娘子。”

“無事。”簡清輕笑一聲,將手中小碗放到桌上,推至小女孩面前,道,“長壽麵,吃的時候不能咬斷,才有福壽綿長,心想事成。”再看一眼小女孩年歲,簡清補充道,“許個如意郎君的願望,也許幾年後就會成真哦。”

雞湯的香氣和菜肴的辣香蒸騰而上,小女孩咬着筷子尖,愣在原地,臉一點點紅了起來。

等到菜販夫妻忍不住去拍她,催她道謝的時候,小女孩猛地站起來,叫住準備回后廚的簡清,“喂!對不起我之前不該那樣說你但是別人都這麼說你就一點都不管嗎?!”她憋着一口氣,說完了長長一段話,說到最後聲音幾乎是在尖叫了。

喬菜販臉色一變,厲聲喝道,“坐下!胡說什麼!”

這是來到這個世界后,簡清收到的第一聲道歉。人們總是口出惡言,但真正在發現自己說錯了話的時候,能道歉的人少之又少。

簡清回頭打量幾眼女孩,漫不經心道,“不知廉恥、浪蕩風流、敗家成性、一個草包?我都知道。你娘不讓你跟我說話,怕帶壞了你名聲,我也知道。我敢做,就敢任你們說,但你們怎麼說、怎麼想,我開着我的店,進門是客,其他與我何干?”

菜販的臉色已經白了,汗珠從額頭滾落。婦人跟着在旁邊扯女孩坐下,女孩甩開母親的手,倔強地仰着頭,對上簡清眼神,繼續道,“不是這樣的!你做飯很好吃,笑得也很好看,一點都不嫌棄我們窮,還、還會給我煮長壽麵吃,不該這樣被他們抹黑!”

簡清忍不住笑了,道,“說什麼孩子話。快吃面吧,再不吃就要涼了。”

女孩獃獃看着簡清轉身離開,直到被母親拉着坐下,簡澈默默遞過來一方粗布帕子,她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淚流滿面。

喬菜販看看女兒,再看看簡家姐弟,一跺腳,連剛送上來的菜都顧不上吃,便去追簡清。

女孩拿着筷子,夾了一塊鱔魚給母親,自己舔了舔筷子尖的油花,端起碗小口小口喝起湯來,碗沿遮住了她的臉龐,女孩哽咽着說道,“太辣了。”

爆炒鱔魚的辣味被長壽麵清淡的雞湯醇香沖淡,女孩的眼淚一滴滴砸進碗裏,真、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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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菜販在簡清重新進廚房之前攔住了她,“簡小娘子留步!”

簡清回頭,有些詫異地望向他,“阿叔何事?再不去吃,菜就要涼了。”

喬菜販抹了把汗,躬身一禮,苦笑道,“小女不懂事,還請小娘子勿怪。先前婆娘聽了傳言有所誤會,但這幾次往來下來,她也曉得了小娘子人品,我一家是定定不會聽人胡言的。”

簡清搖搖頭,道,“多謝阿叔好意,但傳言罷了,左右於我無礙。”

喬菜販新起的話頭被堵了回去,不免有些尷尬,又道,“那如今城中傳聞小娘子不顧師門情誼的事情,也必不是真的了。這幾日胡瓜、菠菜也要熟了,不知酒樓可還需要?”

簡清不用猜都知道所謂師門情誼的傳言從何而來,方一品和迎仙樓既然已經跳了出來,那計劃里的擊鼓鳴冤也要提前。只是這些事不便同菜販說起,她笑了笑,道,“菠菜暫稍少送些,不知阿叔家可有豇豆涼瓜在種,和胡瓜一同送來便是。”

喬菜販聽她應了,便道,“簡小娘子生意興隆。之後要多少胡瓜涼瓜,不若定個契書,結算起來也方便些。”

簡清對立契倒沒什麼別的想法,這家的菜送來頻繁,品質價格又都不錯,方便他們也是方便了她,當即點了頭,“這也是應當的。”

喬菜販得了應諾,臉上的喜意壓都壓不住,連還在吃飯的妻女都顧不上,便要急匆匆出門去城西尋個懂文墨的書生來立契。

簡清將他攔下,一同去尋了對面的劉掌柜做中人寫契書。

劉掌柜還以為菜販是簡清帶來的新客戶,等迎出來聽了始末,一時失笑,道,“你倒是會使喚人。先前不是去城西買下筆墨了,怎麼又來尋我作書?”

簡清笑道,“自然是因為掌柜的人品貴重,值得信任。”

菜販應了一斤涼瓜,簡清允諾了一斤鴨脖,得了酬禮,劉掌柜這才去拿了筆墨來,問着要求洋洋洒洒寫了兩張契書。等劉掌柜念完一遍,兩人分別按下手印,簡清的酒樓也成了有人專門供貨的酒樓之一。

離開時,簡清落後一步,便聽劉掌柜笑道,“菜有了,小娘子什麼時候去找鍾記定契?”

先前鍾記賣鴨脖下水給簡清,只是口頭約定,每日送到之後結算,若是一方不送或是一方不要了,彼此也無可奈何。簡清跟菜販這次定下的契書卻是送菜月結的規則,關係緊密許多。

劉掌柜問這話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暗搓搓催簡清開業,簡清只是笑笑,“上趕着的不是買賣,且再看看。”

喬菜販走在前面聽到了,回頭說道,“鍾記也就是家業大些,雞鴨豬牛大多還是到處收來的,真出了什麼問題,也沒處說理。小娘子若是要買雞鴨,當去找王三娘子才是。”

王三娘子的名頭簡清倒是不曾聽過,東市也未見到過有王記雞鴨的鋪子,便問道,“王三娘子可是擅養雞鴨?爹爹去得匆忙,許多事都不曾交代於我,還請阿叔教我。”

菜販搖搖頭,“我知道的不多,但王家的雞鴨蛋類,向來都是只定契不外賣的。只是先前王三娘子病了,精力不濟,她家裏人才將有些沒出窩的雞鴨拿出來售賣,吃過的人都守着李記鍾記要他們去找王三娘子訂貨呢。”

代換一下,王家就相當於現代的酒樓專供養殖戶了。簡清追問道,“那想必是沒有成行了,不知王三娘子家住何處?”

喬菜販聳聳肩,道,“那我哪知道,小娘子和鍾記有舊,不如去同鍾掌柜打聽打聽。”

簡清記下此事,輕聲道謝,雖然眼下去尋養殖戶商量長期合作有些太早,但這不妨礙她提前開始收集消息。

兩人一前一後從乾貨鋪子出來,城門邊一騎快馬馳近,騎士在即將衝到簡氏酒樓門前時才一扯韁繩,“吁——”

駿馬長嘶,人立而起,簡清看着眼前滾滾煙塵,咳嗽兩聲。

奔霄從馬上跳下,聽到咳嗽聲往旁邊一看,連忙道,“簡小娘子,怎麼不在酒樓?我來還你家食盒,不知今日可還有抄手售賣?”

“有的。”簡清應了一聲,穿過街邊煙塵,走進酒樓,這才接著說道,“只是若要外帶,還請稍坐片刻,酒樓只這一個食盒,今日另有他用……”

簡清的解釋在看到奔霄手中拎着的兩個食盒時卡了殼,奔霄笑出一口白牙,道,“不礙事,我拿了食盒過來。一份清湯抄手,一份紅油抄手,多謝簡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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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豆瓣醬+菜椒炒鱔段,方便又好吃,是可以糊弄着自己在家瞎炒的菜(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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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阿丞”小可愛的一個地雷,“一朵見手青”小可愛的十瓶營養液,“故涼詞”小可愛的一瓶營養液,簌簌會繼續努力噠!

今天中午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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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沒有辣椒的世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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