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水雞

口水雞

簡清招呼客人的話音還沒出口,就被堵了回去。

對面這個桃花眼的青年,語氣裏帶着幾分熟稔,簡清在原身記憶里翻翻,沒一會兒就想起來了這是誰。鳳溪城著名無賴頭子金谷,一天到晚的不幹正經事,油嘴滑舌的時候討人歡心,刻薄毒舌的時候令人火冒三丈,原身也在他這張嘴上栽過跟頭。

幾個月前,金谷花言巧語哄着原身,原身好話聽多了耳根子一軟,就去求了已經不常下廚的父親做菜,讓金谷騙來了一頓簡氏酒樓免費的招牌菜招待。

原身本來沒把金谷當回事,純當酒肉朋友。但等簡家出事,原身想起來金谷這號人物,求到他門上,希望他念着過去朋友情分幫幫忙。

金谷卻立時翻了臉,靠在門上連門都不讓原身進,在大街上各異的諸多視線之下,冷聲嘲笑道,“你當我真是見你貌美,簡家菜好吃不成?老實告訴你,吹上天去的簡家菜也不過爾爾,戲耍而已,何必當真。”就好像之前死乞白賴圍在原身身邊,好話說盡要吃簡家一品豆腐的不是他一樣。

原身氣他羞辱拒絕自己,簡清做了近二十年廚子,卻對這句“不過爾爾”更難以忍受些。雖然她知道金谷說這句話可能只是報復原身之前嫌他長得相貌平平,但知道歸知道,說一道菜不過爾爾,無異於挑釁廚師的尊嚴。

簡清假笑一聲,道,“金大,眼睛不要了可以留給瞎子,開門做生意,你吃飯還是看衣裳呢?”說罷,一推門走進酒樓。

金谷一點也沒動怒,跟着簡清進門,自顧自找了個長凳坐下,翹起腿,大爺似的吩咐道,“有肉沒?隨意上幾盤來。”

簡澈聽到背後的推門聲,剛想控訴姐姐的惡劣行徑,就聽到了旁人的聲音隨後響起,連忙站起,應道,“有魚蝦四鮮抄手,還有雞和鹵鴨脖鴨腸,客官要點什麼?”

沒等簡清出聲阻止,金谷已經點了菜,“別拿肉餡糊弄我,雞,這個好,我要吃雞。”

簡清無奈看了一眼沒眼色直接拆了台的簡澈,深深吸了口氣。行吧,要吃就別怪人宰你。她走到金谷面前,伸手要錢,“土生土長野山雞做的口水雞一盆,承惠三兩銀子。”

金谷看見她這身衣裳就覺得辣眼睛,又聽見“口水雞”這種聽起來就髒兮兮的名字,要不是答應了迎仙樓那邊,他肯定掉頭就走,才不來陪這個虛榮愚蠢的小丫頭玩。

不過,雖然答應了來找茬,但他可不是來花錢的。金谷轉了轉眼睛,笑了起來,桃花眼裏蘊着溫柔情意,伸手來握簡清的手,說道,“好阿清,不說我們昔日把臂同游的情分,你這麼漂亮善良,總不捨得看着我餓肚子吧?”

簡清一縮手,神色冷冷淡淡,道,“別叫得這麼噁心,誰跟你有情分?欠錢不還的情分倒是有些,之前的宴席算你十五兩,一盆口水雞三兩,客官,結賬吧。”

被突然變得牙尖嘴利的小丫頭一噎,金穀神色一僵,咽了口氣才維持住臉上笑容,“哪有飯前結賬的,你這要求好生奇怪。”

簡清假笑道,“吃白食這種事,有一就有二,不得不防啊。金大,你說要是我去給你宣揚宣揚有人吃了飯不念情分,見死不救。到時候你那些好兄弟好妹妹,還有多少敢再信你?”

金谷臉色一變,哪還有半點柔情蜜意,怒聲道,“你中了邪吧!”

簡清歪了歪頭,無辜道,“你敢做,我就敢說,做什麼平白賴人中邪?”

金谷知道簡清是個一根筋的傻子,不能和她硬杠,萬一她真熱血上頭出去大嘴巴一喊,自己經營多年的人脈名聲不說毀於一旦,怕是也要受嚴重打擊。

左右想想,他帶來的那些跑得快的地痞流氓們就守在門外,等菜上了桌子,好壞都由他說了算,就能再坑簡清一把,把她這些天逐漸從浪蕩變得有些人會提起她做菜手藝的名聲,換成做菜不幹凈。到那時候,她再求着自己,可就不是眼下強弱光景了。

金谷磨了磨牙,冷着臉從錢袋裏掏出幾錠銀子丟給簡清,“喏,快給爺上菜。”

簡清拿着銀子,露出了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稍等。”

金谷摸了摸癟了許多的錢袋,暗恨自己一時被外面傳言的簡氏酒樓稀奇辣味和簡清手藝聽昏了頭,竟然決定自己親自來了簡氏酒樓。要是換成手下隨便幾個無賴,哪還有這般事情!

空手套來十八兩銀子,酒樓一度慘淡下去的賬面瞬間好看起來。簡清示意簡澈去給金谷倒水,自己進廚房給客戶做口水雞。

簡澈茫然在一旁聽了半天,看到姐姐眼神,傻愣愣上前拎起水壺倒水。金谷看着他手上沒擦乾淨的蝦線,那股上頭的腥味簡直讓他無法忍受。

金谷劈手奪下水壺,“我自己來。”

百無聊賴地坐在大堂里,金谷喝着沒什麼滋味的白水,只覺得時間格外漫長。開始還想些十八兩銀子和迎仙樓的事情,等到后廚飄過來一股香醇的雞肉味道,他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裏犯起嘀咕:這口水雞,別是真的有口水吧?那讓人還怎麼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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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廚的簡清可沒金谷這種想七想八的閑心,撈出在井水裏湃涼過兩遍的去骨雞腿肉切碎,雞肉本就煮得時間短,關火后在蔥姜花椒水裏又多燜了一會,此時拈一塊來嘗,入口鮮嫩,帶一點椒麻,已然是入了味。

口水雞這種看似簡單、實則不然的菜品,最考驗廚子調味和食材本身處理的功底。簡清當年學廚時被師父逼着調過不下百種調味比例的料汁,一碟碟嘗過區別,又分別拌入雞肉,這才明白了什麼叫調味時哪怕一丁點細微差別,都會在成品上顯現出天壤之別。

簡清調好料汁,一手拿着雞肉,一個不小心將上面沒瀝乾的水甩在了肩頭。咽下雞肉,取了一塊乾淨抹布擦了擦肩膀,看見肩膀那兩團纏在一起的“蟲”,簡清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原身衣箱裏原本的綾羅綢緞衣裳早不知道被誰摸走了,就剩下兩身粗布衣裳和幾條壓根沒人會穿的裙子。這條布裙的料子還是之前原身被家裏開布莊的紈絝哄着買下的陳年舊貨,樣式顏色老了些,但對現在沒多少錢的簡清來說,好歹多了件衣裳。

只是肩膀上這對原身閑極無聊時拿同色針線綉上去的鴛鴦,實在是七扭八歪,金谷能認出來是個東西而不是胡亂繞的線團,都有些難為他的眼睛。要不是金谷眼尖看見,簡清還不知道要多久后才能發現這個。

簡清想了想,之前僱工們還回來的東西里好像就有剪刀,打定主意等晚上關了門,就把這團線拆掉。

心底琢磨着事情,簡清手上動作卻一點不慢。留好自家吃的部分,將雞肉碎裝盤,淋上在等雞肉晾涼的時間裏已經拌好的料汁,口水雞便能直接端上食客桌子。

簡清端着瓷盆出來的時候,金谷已經就着后廚飄過來的濃香喝了兩壺水了。

明明聞着味道只是普通的水煮雞肉,可風中隱隱約約帶着的一點椒香總是勾着人一直去嗅聞,越聞越餓。

等一盆紅艷艷的雞肉放在面前,金谷剛剛喝下去的水都好像不存在了,不等簡清做酒樓里例行的飯菜介紹,他提起筷子就夾了一塊雞肉放入口中。

雞肉已經飽蘸湯汁,入口麻辣鮮香,強烈的刺激性味道直衝腦門,金谷眼睛發紅,等那陣味道淡去,只覺得嘴角都燒了起來。

口中留着的一點辣中帶甜的餘味還在引誘着人再夾起下一塊雞肉,和他即便愛吃也只能半個月頂着油膩吃一次的燒雞烤雞不同,水煮的做法將雞肉本身的油膩沖淡,只留下柔嫩的口感,如春天初綻的花瓣一樣,親吻着他的嘴唇。

若是家家食肆的雞肉都能做到這般水準,金谷能天天吃雞肉!

金谷久久不能放下筷子,等吃了個肚兒圓,才終於明白為什麼簡氏酒樓會傳出來稀奇辣味的名聲。這股子辣味,吃過一次的人,就真的忘不掉了。

望着被吃得只剩下蔥姜蒜末的盆底,金谷這才想起,他是來給簡清挑刺找茬的。

但轉念一想,簡清能從絕處走到這一步,一個只會玩樂的草包能短短時間變成一個能讓人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的大廚,那迎仙樓大小姐的手藝,說不準還不如她,他又何必為了一道不知道品質如何、又還沒吃過的菜,丟了自己眼前這麼大一個廚子。

金谷打了個飽嗝,懶懶問道,“你這雞肉味道這樣好,怎麼起了這麼一個噁心的名字?”

簡清等他這句話等了許久,向後不動聲色退了一步,離開可能會有的嘔吐範圍,這才笑眯眯地答道,“你這問題問得不覺得傻么?為什麼叫口水雞,自然是因為裏面有口水啊。”

金谷剛剛還泛着酒足飯飽后的紅暈的臉色,一下子變為鐵青,他捂住嘴巴,有點想吐。

口水?什麼口水?雞的口水,還是人的口水?!金谷在鳳溪城三教九流里混了這麼多年,哪曾受過這樣的羞辱!

簡清已經在旁邊笑得肩膀顫抖,全靠手遮着臉藏住神色。

等肚腹里泛起的一陣陣噁心感下去,瞥見一旁簡清神色,金谷就猛地察覺了不對,冷聲道,“你耍我?”

簡清這會兒也笑夠了,放下手掌,抹去眼角笑出來的淚花,又是一派冷淡神色,道,“你沒耍過我么?”

金谷一時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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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水雞里沒有口水,沒有口水,沒有口水!這裏純粹是阿清說來噁心他。

金谷:搞事胎死腹中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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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水雞做法里還要放香菜和芝麻花生的,這裏時代設定上花生沒有傳入,香菜芝麻暫時還買不起,依舊是個簡略做法。口水雞本身是香辣帶甜的調味,甜味視個人口味和廚子配方增高降低,所以這裏取的是吃的時候辣,回味一點點甜的調味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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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沒有辣椒的世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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