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常德帝雖不算勤勉的君主,但三日一小朝會,五日一大朝會的規矩向來還是依例舉行的。

今日,紫宸殿的小朝會開了兩個時辰,皆是些瑣碎小事,朝臣們站了兩個時辰,皆有些疲倦。有那站不住的,剛想要悄悄鬆散一刻,卻在看見最前方,陸太師身姿挺拔,站的如同青松似時,便打消了念頭。

便連坐在上方的常德帝也是如是想,他從前便吩咐上朝時,給陸太師賜座,可陸太師婉拒了,後來便也做了罷。

常德帝看着陸太師,若有所思起來,覺着今日倒是個好提親事的日子。

朝臣無事可奏,掌印太監上前一問,“聖人,可散的朝會了?”

常德帝點了頭,卻又親切說道:“太師留步,朕有話與您說。”

陸太師微微彎腰,“是,聖人。”

殿中只余君臣二人,常德帝緩緩開口,“太師,當年父皇曾為李陸兩家指下一門婚事,朕打算今年就叫兩個孩子完婚,太師如何看。”

陸太師帶着幾分感激朝着東方作揖,“老臣自是不勝感激。”

常德帝心中鬆了一口氣,正打算說些什麼的時候,又聽得陸太師爽朗一笑,“怪道老臣前夜裏竟夢見了先帝爺。”

陸太師同常德帝君臣感情極深,常德帝聽他這般說竟不覺着意外,只接着陸太師話問:“哦?朕倒是有些日子不曾夢見過父皇,不知父皇同您說了些什麼。”

陸太師臉上帶了些許懷念,“先帝同老臣說了些往事。”

“先帝也問老臣,怎麼還不讓兩個孩子完婚。”

忽而,陸太師沉沉的嘆了一口氣,“老臣惶恐,心中便一直想着此事,只是不知如何向聖人開口。”

他感激道:“幸而聖人聖明,今日問起老臣,老臣方才覺得不負先帝所望。”

常德帝年幼時便受陸太師教導,從前他是皇子,是太子,可這當先生的,該如何罰他,卻從未手軟過,此刻竟覺着心情有幾分舒暢。

“太師既同朕一個意思,那朕便叫司禮監挑良辰吉日,今年年內便完婚。”

陸太師感激的作揖,而後又帶着幾分釋然,從懷中取出了一枚刻着大雁的玉佩。

常德帝眼前一亮,“朕記着,這是當年父皇賜下的信物。”

陸太師頷首,“不錯,正是這玉佩,老臣今日剛巧帶着。看着它,便想起了當年。”

“如此老臣便能不負先帝夢中所託,等下回先帝入再老臣夢中時,老臣終於能有所交待。”

常德帝臉上笑意一僵,“太師這是何意?”

陸太師似是有幾分疑惑,卻還是徐徐道來,“婉兒雖年幼,到底從小與永安王一塊長大,有青梅竹馬的情分,婉兒嫁進了永安王府,自是會悉心照顧永安王。”

常德帝輕咳了一聲,“朕不是這意思。”

陸太師不解,“還請聖人明示。”

常德帝聽陸太師突然提起先帝與嫡子,心中起了一絲不自在,卻還是說道:“太師難道忘了,父皇為月婉定下的親事,是同太子。”

陸太師愕然,“聖人之意,老臣惶恐。”作勢就是要跪下。

常德帝嚇了一跳,忙讓掌印太監扶住他,又讓人搬了椅子來,請他坐下說話。

陸太師又道:“當年先帝賜下這門親事,的確是為太子與老臣的小孫女。”

“只是,不曾想,兩年前永安王傷了腿。”

陸太師話說到這兒便住了口,欲言又止。常德帝自是明了其中為何。

東宮易主,雖兩個都是他兒子,到底於朝臣來說,變數頗巨。

陸太師依舊垂着眼,帶着幾分傷懷,過了片刻方又道:“可老臣想,當年賜婚時,先帝不曾料到會有如此變數。”

而後,他從椅子上站起,深深弓腰,“先帝前兩日入老臣夢中,只怕也是擔憂着永安王如今傷了腿,卻無人在側照顧。”

“老臣的小孫女,若能替先帝同聖人照顧永安王一二分,百年之後,老臣方能安心閉眼去見先帝。”

常德帝心情五味陳雜,他如何都想不通,這好好的太子妃,拱手送到陸太師面前,陸太師竟不要。

他那嫡子從前再如何天縱英才,可是祖宗法制在這,嫡子傷了腿無藥可救,註定便與東宮無緣,從此就只能是清閑一世。更何況,那孩子如今性子變得頗為陰鬱,連他這做父親的,也已經無法猜透其心中所想。

陸太師有多疼愛家中孫女,他這當皇帝的如何不了解,竟捨得將孫女送到那孩子身邊去。

難道真的是他父皇的意思?畢竟他父皇與太師君臣感情深厚。

他父皇去世前,最惦記的確實也只有燕沉那個孩子了。

不過短短半炷香的時間,常德帝的心思百轉千回。

陸太師弓腰拱手不起身,“還請聖人成全。”

常德帝帶着遺憾嘆息,他今日這話說出了口,竟全然是隨着陸太師的意思去了。

他思前想後了許久,方而開口,“太師之意,朕允准了。”

“太師快快請起。”

陸太師緩緩直起背,“老臣謝過聖人。”

不知過了多久,紫宸殿的殿門被打開,宮人魚貫而出,掌印太監親奉聖旨、兩行宮人手持冊印、寶器前往太師府傳旨。

謝幼寧覺着自己快要被盯得臉上開了花,她害羞的摸着臉,“婉兒,你這樣看的我,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月婉見她紅了臉,忍不住輕笑,“自是幼寧妹妹生的美,我才想多看看。”

被美人誇,謝幼寧忍不住去鬧她,“哇,你今日出門是喝了蜜水不曾。”

於謝幼寧而言,兩個人不過才半月未見,對月婉來說,這卻是隔着數年之久的重逢。

小姐妹二人說說笑笑,前往小姑娘們待得水榭樓閣。

今日大長公主府雖是開辦賞花宴,宴請長安貴女,可有資格來此的卻並不多,隔着花叢樹木,遠遠地便見修建於湖面上的樓閣,穿着各色衣裳的小姑娘們正三三兩兩坐在一處玩笑。

從前月婉也時常參加這樣的聚會。

只是今日,這聚會並非單純,唯一能叫她高興的,不過是與謝幼寧重逢。

“昨日祖母還說今日這宴實則是為你而設,可我那好二姐,儼然是做了這宴主,你瞧她今日打扮。”謝幼寧手一指,月婉順着看去,見着了被簇擁在人群中的那位如天仙一般的女子,謝盈盈,長公主長子庶女,在這長安城中名聲極佳。

只是這打小一處長大的,自是互相了解對方到底是什麼人。

月婉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寬慰謝幼寧,“到底是長公主府的賞花宴,你同謝二姐姐方才是宴主。”

“你呀,你以為她是為了誰,是為了三表兄啊!”

“他今日也在府里,你難道不知?”

聽到李燕麟的名字,月婉不由得皺了皺眉,她當然知道李燕麟在長公主府。

月婉笑道:“我來長公主府,只是為了見你,別的都不重要。”

謝幼寧一愣,“婉兒,你今日怪怪的。”

但她心裏頭又極開心,挽了月婉的手,走在湖上連通水榭的木橋上,“咱們快些過去吧。”

剛一走近,閣中姑娘們紛紛看向二人,或是親熱一笑、又或是打量張望。

謝盈盈輕輕一笑,如微風拂面,上前拉住了月婉的手,“婉妹妹可算到了,咱們就等你呢。”

這話帶着嗔怪,卻又是暗暗指責月婉來遲。

月婉假裝沒聽出她話中意思,“是我來遲了。”

謝盈盈親熱道:“該罰你今兒多寫兩首詩。”

謝幼寧與她這庶姐不對付,立馬就道:“哪裏能怪婉兒,婉兒病了這許多日,祖母記掛着她多留她說了一會兒話,這不是很正常嗎?”

謝盈盈神情未變,依舊笑意盈盈,拉着月婉入座,而後招呼着眾人觀賞着閣中擺放的各色名貴鮮花來,“今日祖母叫人將她心愛的那幾盆牡丹都搬了來。”

小姑娘們說著話,月婉含笑聽着,她瞥見謝盈盈偶爾會看向湖的那邊,那邊樹影匆匆,偶見人影。

謝盈盈喜歡李燕麟這件事,大概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忽而,似有人影從那邊匆匆而來,小姑娘們不由得都看向了那人。

是長公主府奴僕,她走得急還有些喘,一來此謝盈盈便問她,“出了何事?”

“回稟二姑娘,是太師府來了人,聖人傳旨,望婉姑娘同府上兩位少爺速歸接旨。”

月婉心中一跳,聖人在這個時候傳旨?

莫不是,莫不是真的賜婚她與李燕麟。

她慌忙起身,只匆匆同謝幼寧道別,便同玉竹隨着奴僕匆匆離去。

陸長願早就在水榭那頭等她,臉色也十分茫然無措。

不知為何,她朝着叢林深處看了一眼,只見李燕麟站在那兒,帶着溫和笑意看向她,似是已經篤定今日有此一出。

難為月婉心思慌亂的不行,卻還記得同來送她出府的大姑姑告罪,“今日家中有事,婉兒晚些時候再來同長公主賠罪。”

陸家三兄妹因為聖人傳旨一事,匆匆離去,不過一炷香,長公主府上的人都在猜測,是不是聖人賜婚的旨意。

長公主長孫謝玉書笑着同身旁的李燕麟說道:“臣在此先恭賀殿下要與陸家姑娘喜結連理了。”

李燕麟嘴角勾着和煦笑意,眉眼皆是已經止不住的得意,“還不知是不是賜婚的旨意呢。”

而後,有那宮人腳步匆忙前來,附在他耳邊輕聲道:“殿下,確實是賜婚的聖旨。”

李燕麟臉上笑意儼然快要止不住時,卻又聽宮人顫聲道:“聖人賜婚,陸家姑娘不日嫁入永安王府,冊為永安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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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終於寫到這兒了,嗚嗚嗚,太師實在是太好了。

為了慶祝我終於成功寫到這裏,不如發個紅包吧。

雖然我今天某貓活動敗的慘烈。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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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月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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