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因着清荷園與她大伯的談話,月婉心定了一大半。
翌日,宮中來人,宣月婉入宮覲見。
月婉深吸了一口氣,大袖一攏,攏住了正不住輕顫的手指,
老夫人雖打定了主意,要佯裝生氣,好叫孫女知曉她的態度。
此刻老夫人卻也掛不足臉上的冷淡,讓人請來宣旨的宮人去喝茶,親自替孫女選着衣裳。
今日月婉入宮,所為何事,陸家人人心中都已經有了成算,老夫人挑了件淺藍羅裙,顏色淺,襯的人愈髮膚白,月婉久病一場,旁人一見,難免覺着她還有幾分病氣。
老夫人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待月婉換上了衣裳,又讓人取了淡粉的口脂來,月婉點上,比之素麵時,顯得倒是柔弱了幾分。
老夫人滿意點頭,“宮中總不好多留你。”
月婉輕輕握住了老夫人的手,“祖母,您不生婉兒的氣了?”
老夫人板著臉,一臉嚴肅,瞥她一眼,抽出了手替她鬢上發簪,邊道:“誰說的,我當然還在生氣。我好好養大的姑娘做什麼要去伺候別人?”
果然,祖母心中還是不願的,月婉不由嘆道。
老夫人只將她送到了二門處,便止住了腳步,卻還是忍不住叮囑,“入了宮見着你姑姑,告訴她下月她千秋時,我再入宮拜見。”
“是。”月婉應過聲,踩着馬凳入了馬車,方又才掀了帘子一角,朝老夫人輕輕揮手道別。
馬車滾滾向前,她猛然驚覺自己起了一身冷汗。
她就要入宮了。
玉竹拿着手絹替她輕輕沾着腮邊的汗珠,“姑娘,可是太熱了?”
馬車內一角放着一樽小小的冰鑒,這方小小的天地里清涼,玉竹還奇怪,為何月婉會出汗。
月婉輕聲道:“我不熱。”她只是想到馬上就要踏入那座皇宮,心中竟生了一絲惶恐。
畢竟,這座金碧輝煌的,困住了她十年。
馬蹄聲聽,有宮人輕叩了車門,“陸姑娘,還請下馬車。”
月婉整理好衣襟,躬身走出了馬車。
如今同從前不一樣了,她再不會被這座皇宮困住十年。
穿過了三重宮門,終於來到內宮境內,已有宮人在此等候。
御侍對她頷首,“請隨奴才來。”
太極宮極大,走過了殿前廣場,又繞過前殿,終於來到聖人日常接見外人的紫宸殿。
月婉只抬眼匆匆瞥過一眼,便伏身行禮,“臣女月婉叩見聖人。”
常德帝年過不惑,保養得體,眼角雖有淡紋,卻能窺探其年輕時定也是位美男子。他生來就尊貴,先帝只有他一子,大慶的皇位自是非他莫屬。
他虛抬了手,語氣平和,“免禮。”
就像是詢問自家晚輩一般,常德帝隨意問道:“可大安了?”
月婉聞言,又行過一禮,“謝聖人恩典,太醫署用藥十分用心,如今月婉已經大安。”
因是女眷,常德帝不好多留,問過一兩句便讓月婉退下,讓月婉自去陸妃宮中。
月婉鬆了一口氣,退出了紫宸殿,卻又與一人迎面相逢。
那人,彷彿生來就是一張笑臉,狹長雙眼含情脈脈,與人四目相對時,便會沉溺其中一般。
霎時,猶如天空忽降陣雷,在她耳畔響起重重驚雷聲,驚得她心臟也隨着狂跳。
若與李燕沉經年重逢是喜不自勝。
那與李燕麟重逢,就是五雷轟頂。
飲下鴆酒時的痛意,彷彿又翻湧而至。
眼見着太子越走越近,玉竹不由得輕聲提醒此刻不知為何會走神的自家姑娘,“姑娘,太子過來了。”
月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力地掐着掌心,好叫自己能止住此時的顫慄。
她垂下頭去,斂盡臉上怒意,“臣女見過太子。”
李燕麟走來時的笑意一淡,眼前的月婉似是同從前不一樣了。
望着那一彎白皙纖細的玉頸,李燕麟目光停留了片刻,方輕笑道:“免禮。”
“孤今日新得幾副字畫,婉兒可想瞧瞧?”
月婉半點兒都不想與他相處,便道:“臣女還要前去姑姑宮中。”
李燕麟笑意不減,“孤叫人送去太師府,婉兒閑暇時可賞玩。”
誰稀罕你的字畫,月婉暗怒道。
她帶着幾分疏離,“既是殿下心愛之物,月婉如何能奪您心頭好。”
正好有御侍前來迎李燕麟,“太子殿下,請進。”
“月婉告退,”月婉鬆了一口氣,忙行禮告退。
獨留李燕麟還站在原處,瞧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陸月婉今日為何對他如此冷淡,甚至都未正眼看過他一眼。
難道是因為陸家真不願將月婉嫁給他?
思及此,李燕麟那張同常德帝如出一轍的溫和面容上起了一絲戾氣。
御侍見他久久不動,又出聲喚他,“殿下?”
他那一絲戾氣瞬間消失,宛若先前不過是錯覺。
出了太極宮前殿的範圍,月婉終於覺着心中的惶恐消散了不少。
她來時的路上,想過許多種見着李燕麟,她該會是如何。
卻不想,這一刻來時,她的恐懼並不比從前少。
她不想叫玉竹看出來她此刻的不安,只佯裝輕鬆道:“許久不見姑姑,姑姑近來身體可好?我來時,祖母還特意讓我帶了家中做的小食,都是姑姑愛吃的。”
前來接她的浮香殿宮女含笑道:“娘娘一聽姑娘要入宮,哪裏還會有不好的?”
“姑娘一來,咱們娘娘心裏只有歡喜。”
一行人便說說笑笑朝着
玉竹卻一直在悄聲打量着月婉,不是她的錯覺,月婉再見到太子時,一剎那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似是覺着她身子不大好,陸妃沒有久留她。
歸家時,不過午時剛過。
她一踏進家門,卻聽得又有人通傳,東宮來人,不過前後腳的功夫。
內侍含笑道:“殿下吩咐,將這些字畫送來給婉姑娘解悶。”
永安王府的日子,日復一日,好像沒有什麼分別。
除了李燕沉似比從前越發喜歡獨處。
王肆輕手輕腳上前,“主子。”
李燕沉似在看着面前沉寂的湖水,沒有聽見。
王肆端着一碗湯藥,此刻也不能走,便直接走到他跟前,“主子,您該喝葯了。”
李燕沉沉默的接過湯藥,準備一飲而盡。
王肆輕悠悠的聲音又響起,“奴才聽聞,今日婉姑娘從宮中回家時,東宮也正好派人去了太師府。”
那一晚黢黑的葯汁忽而就起了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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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別喝葯了!再喝老婆就要沒了!
今日也好短小,不敢相信我自己。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