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忙
謝沉雲以一種十分複雜的心情收回了放在門上的手,手/蜷起垂在身側,他低着頭看着眼前的地面,似要將那處盯出一個窟窿,眉心處的丹砂隨着他的想法在其上閃過一道幽暗的紅光,昭示着他此刻異常激/動的心情。
他不應該站在這裏,他應該出去。
可是他管不住自己的腿,管不住自己的心,管不住自己的想法,管不住一切。
他帶着一種自我厭棄轉過身,看到不過幾步遠之外,朦朧瀰漫的水汽之中,他的師尊正背對着他靠在浴桶上,露/出被熱氣熏染的瑩/潤肩/頭,被打濕的墨發沾在脖/頸與肩/胛上,美的似畫上人一般。
許乘風半響聽不見徒弟動靜,微微側頭。
師尊的眼尾被水霧蒸騰的有些紅/潤,眼睫低垂,輕輕一顫,似是要把謝沉雲的心顫出胸/口。
他忍不住滾了滾喉/結。
接着又在心中呸了自己一口。
一邊想着他與師尊已被天道所認定下道侶契約,又在伏余山中身着婚服一同喝下合衾酒,他就看一眼,解解心悅思慕之苦。一邊又不由唾棄自己枉生為人,師尊如此信任他,這般刨開真心待他,他確滿心都是無法宣之於口的旖/旎念想,禽/獸不如。
“沉雲?許乘風見男主一時沒過來,低低喚了他一聲。
若是不想幫忙他也不勉強,沖一衝都一樣。
他撩水在肩/膀上,讓水流/下沖洗後背。
“師尊,弟子來。”有一隻手將他的頭髮順到前/胸,拿過桶邊搭着的布巾,又過了會蘸了水輕輕擦洗他的后/背。
知道是男主過來了,他就沒再說話。
幫忙擦/背,這也是一種與男主搞好關係增加師徒情誼的一種方式。在桐蘭城的時候他肩/膀受傷,男主當時在清泉的時候也說過要幫他的,他那時就想着趁機與男主交交心,不過後來沒能實現。
現在他肩上的傷口已痊癒了,趁着眼下這當口問問應該沒什麼。
許乘風剛要張口,就聽見身後男主道:“師尊,這力道可以嗎?”
力道可以,不過男主這嗓子怎麼這麼啞?
他也沒當回事,只當男主是半天沒說話才這樣的。
他回了一句,謝沉雲得了肯定,微傾身就着剛才的力道繼續給師尊擦/背,他擦的位置也沒有多往下,就擦了上/半/身。看着水滴順着肌/膚往下滾/落,末入水中,每一個呼吸之間對他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因忍耐太過,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浸出,最終他閉上了眼。
“沉雲,你可想過結緣?”許乘風問這句話的時候,還似平時的口吻,並沒有因為此情此景染上任何別樣意味,還是一貫的淡如霜雪,冷如寒月。
謝沉雲的手停住。
他聽見自己問道:“師尊,是何意?”心口處砰砰狂跳,似燃着一把火,強烈到要將他自己焚燒殆盡。
結緣,與誰?師尊嗎?
“若是碰見互相中意的女修,告與為師,為師與你做主。”給你把關。
謝沉雲聽見女修二字心口一滯,不由在唇/邊扯出一個苦澀的笑來,他無法回答,也不能回答。
許乘風一時沒聽見男主回話,還以為男主在他這個師長面前被問起私/密之事有些害/羞,便也就沒再提起。他這話也說了,憑男主這股聰明勁,應該懂他的意思,只是時間問題。
“為師洗好了。”他說著,站起身,背對着謝沉雲帶起一片水聲,自顧自邁出浴/桶,去尋一旁搭在架子上的衣服。
一股冷香侵/入鼻息,他不由的睜開眼,師尊的整個背影映入他的眼帘。謝沉雲一雙眼睛不敢往師尊下/身看,盯着後背看了幾息,又見冰肌玉骨中有水珠滾落,直落腰/間。他緩緩呼出一口氣,強迫自己收回視線,只一味的的盯着木桶里的水。盯了一會,想起師尊還沒擦身,拿起一旁早就準備好的干布巾,兩手呈着走到師尊身旁,確見師尊已經用凈塵術將濕/透的褲/子和沐/浴之前脫/下的衣服都變乾淨了。
他收回呈着布巾的手,搶在許乘風之前將外衣拿起來,打算服/侍師尊穿。
哐當,不知怎的從外衣里掉出一個滾圓的小瓶,看上去普普通通毫不起眼。
小瓶一觸到地面就骨碌碌滾到牆邊角落去了。
謝沉雲抱着衣服去撿,見那蓋子與瓶身已被摔開。他撿起瓶身,又去撿蓋子,蓋子是是木製的塞子樣式,由於瓶口較大,塞子類似鵪鶉蛋大小,他一拿起來,就看見瓶塞里側有字。
九個字,無比清晰,映入眼帘,讓他怔怔不能自已。
那上面兩行小字寫着:用作床/笫潤/滑之效用。
床/笫……潤/滑……
這一瞬間,謝沉雲的腦海中是空白的。
這是師尊的?師尊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師尊為什麼要帶着這種東西?師尊帶着這種東西要幹什麼?
他魂游天外一般回來,見許乘風已將內衫穿好,看見自己手中的衣服,方才想起現在是晚上要就/寢了根本就不用再穿外衫。謝沉雲攥緊手中的瓶子,若不是他拿着師尊的衣服,這個瓶子還不會掉出來。
許乘風轉頭,一眼就看見了男主手中的圓瓶。
這不是系統給他的在‘特別情況下使用的藥物嗎’,他一直存於羅天戒中,怎麼竟然掉出來了?
他抬起手看了看,戒指好好的,沒有任何破損,不可能出現這種差錯。
怪了……
系統默默的,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讓宿主想起來,在這節骨眼上一聲不敢吭。
謝沉雲忍不住小心翼翼試探着問道:“師尊,這是……”他將手中的瓶子往前送了送,抬起頭,看着師尊的眼睛。
許乘風壓根沒把這瓶子拿出來看過,所以不知道裏面有字,他想起系統說的這是葯,隨口道:“傷葯而已。”
“傷?”
許乘風不以為意,沒放在心上,想着好東西都是給男主徒弟備着的,這特別的傷葯應該比之前系統給的那瓶高級丹藥還好用,遂道:“放在你那裏吧,以備不時之需。”
他說的隨意,可男主聽的並不隨意,謝沉雲解讀了許乘風的話:師尊的意思是說這瓶……葯以後用的上。
用的上……用的上……還特意放在他這裏。
意思是,與他一起……用的上嗎……
是不是說明,師尊他……有稍微一點點可能……喜歡自己!
一瞬間,謝沉雲腦補了一堆不得了的東西,一堆許乘風並不清楚,若是清楚肯定會直呼一句卧槽的東西。
他將瓶子小心收好,珍而重之,眉宇間揚着一抹神采。
謝沉雲將許乘風的衣服規整疊好放在床頭,他去收拾浴桶,不消片刻,屋內便乾乾淨淨。
許乘風??
怎麼覺着男主有些不太一樣。
“師尊,想吃東西嗎?弟子去做。”
許乘風看了看站在旁邊突然就精神百倍的男主,道:“不想。”
“師尊,口渴嗎?弟子去拿。”
許乘風神色不變,道:“不渴。”
“師尊,夜深了,早些睡吧。”說著上前幫忙將被子拉開。
許乘風……突然間無法開口說出他要打坐修鍊的話。
他默默的上了床,默默的躺下,默默的拉上被子,默默的閉上眼。
謝沉雲見他躺好,在離床不遠的地方打了地鋪,熄了燈,躺下後面向師尊的方向,在黑暗中描摹着許乘風的輪廓。
……
謝沉雲做了一個夢,那個夢是如此真實,他就似陷入其中一般,好像他曾經或是未來真正經歷過一切。
夢裏他滿身血漬疼痛難忍,趴在地上無法動彈,他的師尊一身素衣從遠處行來,不嫌他面生,不棄他臟污,給他治傷喂葯。可還沒等他來得及多感受幾分溫暖,便見師尊心口處一記白芒透體而出,鮮血灑落在他眼前,倒在地上,變成一具冰涼的屍體。他痛徹心扉生不如死,轉眼確看見自己衣着乾淨,師尊在身前護着他,青絲隨着烈風拂動,衣袂鼓盪,顯得身形愈發纖細。四周圍着很多人,看不清長相,但他清楚的知道那些人不懷好意,一個個虎視眈眈,出鞘的劍森寒鋒利。師尊以一己之力擊退眾人護他周全,確傷及經脈肺腑,毀了元神,最後將他推開,自己受了一記眾創,跌落萬丈深淵,不知生死。
那兩字沉雲,隨着白衣滾落,消散於世間。
心口似被千刀蝕骨,謝沉雲猛然驚醒,冷汗浸濕被褥,那種失去師尊的恐懼還留存在他的身體裏,久久不散。
他轉頭,見他的師尊還好端端的睡在床/上。
他不知道這是否是真實的,他起身,走到床邊。
謝沉雲蹲下/身,小心的伸出手,觸上那散在枕上的青絲。
他滿眼希翼執着眷戀,衝著還在熟睡中的許乘風輕聲道:“師尊,弟子可以抱你一下嗎?”他說著,湊過去慢慢枕在師尊的胸/口,兩臂圈住。
不惜一切代價,定要護師尊周全。
此時,天色已見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