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總有一日，我們會回去
慶雲二十六年春，金灶沐和穆雪莉帶着孩子，遠渡重洋，來到羅國。
謝旌和青偃在碼頭迎接。
久別重逢，幾人很是感慨。
最感慨的是謝旌：“又生了一個兒子？”兩年前他來羅國前，金灶沐已經有四個兒子了，怎麼，湊齊五福臨門？
金灶沐無語問蒼天：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生了這多兒子，以後演爭家產的戲碼嗎？
穆雪莉亦是長嘆一聲：“肚皮不爭氣，生不出女兒……”
青偃從奶媽手裏接過孩子，倒覺得很歡喜：“長得真像金大哥。”
金灶沐上上下下打量青偃：“為什麼我覺得你渾身上下散發著母性的光輝？”從沒見過青偃眉宇之間這麼溫柔，連帶身上的銳氣都煙消雲散，太不可思議了！
穆雪莉倒是從青偃的身形上猜到了：“孩子多大啦？”
青偃微微一笑：“和你家老五差不多。”
金灶沐瞪大了眼睛，愣了半晌，才指着謝旌憤憤道：“生孩子這麼大的事，也沒聽你說一聲！”
兩年前，謝將軍拍拍屁股走人，都是他辛辛苦苦、勤勤懇懇在後面殿後，可人家卻沒跟他分享這麼要緊的事，他很受傷！
謝旌閑閑道：“隔着一個太平洋，你又送不了禮金，告訴你做什麼？”
金灶沐：“……”他不高興了！
穆雪莉趕緊岔開話題：“男孩還是女孩？”
青偃回：“女孩。”
“什麼？！”金灶沐的憤慨頓時化成羨慕嫉妒恨，為什麼人家一生就生女兒，他生了五個都是兒子？兒子！為什麼？！
穆雪莉見金灶沐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的樣子，好想把他扔進海里去，太丟人了……
等到了謝旌家裏，見到粉嫩嫩的女嬰，金灶沐簡直嫉妒得要哭了：“為什麼我的兒子那麼丑，你們家的女兒這麼漂亮？！”
穆雪莉扶額，她的兒子也不醜吧……
謝旌淡淡回：“基因。”開玩笑，他和青偃生出來的孩子怎麼可能不好看！
金灶沐：“……”
青偃覺得金灶沐的樣子頗為可憐，好心安慰他：“如果雪莉還要生，生出的女兒一定也很好看。”
金灶沐擺手：“我對生女兒這件事已經絕望了。”
穆雪莉也說：“不生了不生了，生一個胖一圈，再生我真要沒腰了。”說到這裏，她頗為羨慕地看着青偃：“我都長皺紋了，可你還跟我第一次見你時一個樣子。”永遠年輕，永遠美麗。
慶雲十八年底，到慶雲二十二年春之間的事，對她和金灶沐來說，是一個謎。
青偃中彈，已經沒有活的可能，謝旌帶走了她。同行的，還有曹嘉年。
但後來，回來的卻只有謝旌。
海國侵略戰全面爆發，華夏之地生靈塗炭。似乎一兩個人的消失，也沒有什麼值得多語。
金灶沐什麼都沒問，謝旌什麼都沒說，毅然奔赴前線，風餐露宿，年復一年。
誰都不知道，戰爭何時會結束，誰也不知道，這個世上究竟還有沒有“傅青偃”這個人。
一直到慶雲二十二年的那個遲遲春日。
收到電報，她和金灶沐丟下手頭所有之事，趕赴栗縣。
彼時，正是南蒼山一年最美時節，春光明媚，春花爛漫，而青偃，就在那奼紫嫣紅之中，對着他們淺淺而笑。
她當下就哭了，金灶沐也紅了眼眶。
青偃說：“我要去找謝旌。”
金灶沐想也沒想便回：“好。”
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可如今回想起來，卻還跟昨日似的，歷歷在目。
收回過往記憶，唇槍舌劍還在繼續。
金灶沐沒好氣地說：“他們一家都是妖孽，何止青偃跟十年前一樣，你看看謝醫生，誰看到這張臉，能猜到他也是奔四十的人了？哎，說到這裏，謝醫生也不容易，老來得女啊……”
謝旌頓時黑了臉，嘲笑道：“也沒不容易，隨隨便便就生了女兒。”
一刀戳中金灶沐的痛處。
穆雪莉無語道：“你什麼時候說贏過謝旌？省點力氣吧。”
青偃笑而不語。
這樣的場景，好似又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時候，他們風華正茂，揮斥方遒，為心中理想，勇往直前。
如今呢……
金灶沐的兩鬢已有星星點點，而謝旌，偶爾她也會給他拔一兩根白頭髮。
唯一長生不老似的，也真只有她了。
*
接風宴之後，便是談正事。
金灶沐把顧、謝兩家，以及“金門”和“鬼門”所有留在故土的產業清單，整整兩大箱子，都擺在了謝旌和青偃面前。
“醫療那塊交給黃潤成了，他說，不管世事如何，國家誰來執掌，總歸是要有醫生的，所以他不走。”
講到這裏，金灶沐苦笑：“你們沒看見黃潤成說這些話的表情，我臉皮這麼厚的人，都覺得有些自慚形穢。”
青偃說：“我能猜得到。”
黃潤成是真正的工匠，這麼多年來，他兢兢業業地追求醫學進步的心，從未改變過。他和謝旌一樣，都是有理想、有抱負的人。
謝旌道：“他留下也好，這攤事總要有人留在那裏做的。”在青偃看到的未來里，那幾十年醫療這塊走得很慢，希望黃潤成的留下，能加快些步伐。
金灶沐繼續說：“還有兩座金礦山後面幾年開採的金礦，和你走之前留下的金子，我都按你所說的封存好了——”
頓了頓，他問道：“那筆龐大的財富你真不要了？”據謝旌所說，等大局定了后，這筆錢會用來振興他留在國內的產業，而屆時這些產業則會悉數捐贈。
謝旌笑了笑，瀲灧的鳳目中有聛睨一切的驕傲與自信：“不要了。我能在國內掙下那些產業，在羅國也能。”
金灶沐默默豎起大拇指，他認識的謝旌從來不打沒有準備的仗。他也相信，謝旌能在這裏開闢新的天地——事實上，他已經打開了局面。
他又問：“那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謝旌翻着資料的手，微微一頓。沉默片許，他回道：“也許，等那些金子啟封的時候，也許——還要等一段時間……”
陽光穿過透明的玻璃，打在他的臉上，半張臉映在明媚里，他側過頭去，另外半張臉也迎向燦燦的光。
“不管時間多久，總有一日，我們會回去的。”
青偃默默握住了謝旌的手。
她明白謝旌的意思。如果他們回去，證明故土已是嶄新世界，父親希冀的願景已經實現。
河清海晏，大德寬仁，那是一個真正的盛世。
歷史的低谷已快結束，螺旋正在慢慢回升。為了盛世的到來，謝旌、她、金灶沐和穆雪莉在大洋彼岸，黃潤成在故土，都會傾盡全力。
就算萬一，他們回不去了，還有他們的孩子。
他們的孩子，也會有孩子。
生生不息。
根不斷，一切便都是希望。
下一個本想寫歸國片段，但尺度不好掌握，還是算了……
那就寫寫謝家日常，嗑嗑瓜子吃吃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