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愚人節快樂
沈膝一直處於昏迷狀態,那一剎那的幻覺就像是最後的訣別,謝銣有種錯覺,可能她就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沈承很擔心,他怕謝銣會悶壞了,因為謝銣現在的狀態就像是被強行拉直的線,沈膝給她的打擊讓她一時間無法接受,所以只能夠麻痹自己,這樣才能夠讓她內心的怨得到釋放,可綳直的線總有一天會斷的,如果她不能松下來的可能下一個倒下的就是她,他實在不想看見這樣的事。
禍不單行,沈承的擔憂就像是預言,謝銣還是倒下了,貧血暈倒,肝脾腫大。謝銣能夠活到今天對於自己來說真的是一種奇迹,謝氏病通常發病都在嬰幼兒期,大多都活不過兒童,謝銣以26歲的高齡活到現在不得不說是一種奇迹,可上帝似乎還是沒有打算放過她,最終還是讓她倒下了。謝銣躺在床上,方煉不敢哭,當初她就知道這個孩子不好,所以謝謙勍才要把她送走,可最終兩個人還是不舍,還是把她接了回來,無論如何,最終還是應該在他們跟前離開這個世界,畢竟當初迎接她的也是他們。她把橙子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放上車厘子,紅棗,紅心柚,紅心火龍果,總之一個盤子裏的都是紅色的,就好像這樣就可以讓這個孩子好起來,不再受傷。
謝銣沒有接,她整個人就像被放空了一樣,眼睛無神地看着天花板,整張臉有種病態的白皙,方煉心想,這個孩子還是像我的,情不自禁地伸手去給她順了順頭髮,謝銣轉頭看了她一眼,有些遲鈍地問:“阿膝怎麼樣了?”
方煉突然就忍不住了,她捂着嘴轉來臉,哽咽着搖頭:“她很好,比你好多了,你不要擔心!我出去一下!”
隔着們,謝銣能夠聽到走廊里方煉壓抑着的哭聲,然後是一個男人溫柔地安慰。謝銣繼續看着天花板,聽有人說過,醫院的天花板就像是人的命數,紛繁複雜,卻又自有它獨特的脈絡,她想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她和沈膝的交點,有沒有可能在自己離開之前再見見能哭能笑的她,可謝銣又覺得大概是不可能了的吧,都怪自己太貪心了,如果能夠一開始回國的時候不去找她,會不會命運就能夠放過她,畢竟自己真的是個倒霉鬼的命,一出生就被拋棄,收養自己的家裏,大哥出了車禍失去了雙腿,回到親身家庭,發現親生妹妹是個自閉症兒童,父親老了,母親暈了,家庭的重擔一下子就落到自己的肩膀上,龐大的家族關係,偌大的集團利益,每一分每一秒都讓她不得不向前跑起來,況且內心的深處還在想着,有個人在等自己,一定要跑快點兒啊!回國的時候在美國做了一次體檢,醫院打來電話時候,謝銣心裏就咯噔了一下,隨後就立即住院,檢查,查出謝氏病的時候,謝銣想自己想的是什麼,好像很慌張,如果自己活不了了,那沈膝該怎麼辦,會不會傷心,會不會難過,會不會忘了她,謝銣心想不可以,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都可以忘了她謝銣,唯獨沈膝不可以,可又一想,如果自己真的死了,沈膝忘了自己就是一件好事,不會讓自己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心,這個人要怎麼辦,所以推遲了回國的時間,把夢囈的計劃做了個完善,也會離開醫院奔波一段時間,可就在這段時間,謝銣發現了緊緊地跟在自己身後的沈膝,那樣渺小的沈膝,那樣卑微的沈膝,謝銣突然一下就醒悟過來,這個世界上有千千萬萬的人,每一個人都有可能和自己擦肩而過,但唯獨這個人不會,她是註定和自己站在一起,百年以後同穴共寢的人,自己不能這麼自私,把她一個人丟在這個世上,不顧她的心情,拋下她的安危,獨自一人忘卻塵世凄苦,一定要給她鋪好後路,讓她後半輩子至少能夠衣食無憂,所以和謝父的商議、對峙,無意之間發現了方煉根本就沒有暈倒的事實,卻依然裝作不知,對這個家,謝銣已經沒有太多的期待了,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沈膝能夠好好的,可能是自己的急切讓沈膝不安了,回國之後就發現沈膝有秘密了,變得沉默,不快樂的沉默,不像以前,即使不說話,眉梢都是快樂的,可現在不是了。謝銣覺得很焦慮,她自己的日子說沒就沒了,要怎麼才能夠讓沈膝自己說出來呢,而後的許苑提供了契機,齊凝。
謝父敲門打斷了謝銣的回憶,方煉沒有進來,謝謙勍有種頹唐的老感,謝銣在心裏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謝謙勍坐在了方煉之前的位子上,看着謝銣,停頓了一會兒:“容媛的案子已經按照能夠判的給了最大的處罰,你不用擔心。”
謝銣突然覺得,最近有太多人讓自己不用擔心了,心裏一下子想笑,如果沈膝不能醒,那自己正好可以去她的夢裏,多好啊。
謝謙勍坐了一會兒,起身拍了拍謝銣的肩,離開了。
謝銣沒有說話,很多話早就說不出來了,就這樣吧,挺好的。
半夜的時候,謝銣聽見旁邊有人嗤嗤地笑得聲音,睜開眼,黑暗的病房裏,隱隱約約能夠看見床旁站了一個人。
謝銣微笑:“齊凝?”
齊凝收住了笑,卻還是忍不住又笑了:“哈哈哈,謝銣,你贏不了我了,你這輩子都贏不了我了!”
“呵,你說哪方面呢?工作嗎?齊氏最近不好過吧,你還有閒情逸緻在我這裏浪費,心真大啊!”
齊凝收住了笑,俯身貼着謝銣笑:“你快死了,謝銣,你知道你死了意味着什麼嗎?你死了,沈膝就會心死,你覺得,我該怎麼樣讓她呆在我身邊呢,我想到了一個絕妙的方法,你說,如果我讓你的心臟跳動在我的身體裏,阿膝會開心嗎?”
謝銣皺眉:“齊凝,你瘋了。”
“我真的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方法,謝銣,把你的心臟給我吧!我會讓人去解除對沈膝的催眠,怎麼樣?你願不願意讓她醒過來?用你的命去換她的命!你願意的吧,你肯定願意的對不對,哈哈哈哈!”
謝銣不知道這個瘋子究竟在幹什麼,但她卻說不出一句不願意,是的,她願意的,願意用自己的心臟去換沈膝的蘇醒,她願意!
謝銣偷偷地從後門進去,偷偷地去看了一眼沈膝,依舊沉睡不醒,謝銣吻了吻她的眼眸,她的臉頰,她的額頭,最終落在了她的唇上,輕輕地猶如微風輕撫過水麵一樣。
謝銣站起來,就這樣看着沈膝,直到齊凝的電話打過來,謝銣微笑着轉身離開了,在她轉身的那剎那,沈膝的眼眸動了動。
沈膝醒了。
在凌晨四點,所有人都深睡的時刻,沈膝拉鈴,問謝銣在哪裏,醫務人員卻勸她好好休息,讓她不要激動,對身體不好,可她卻固執的一定要見到謝銣,沒辦法,只好推注了一點兒丙泊酚,護士想着謝銣好像是經常來看她的一個人,但深更半夜的,只能夠先穩住病情,再明天早上通知家屬。
沈膝再次睜眼的時候已經是中午,身邊沒有一個人,沈膝沒有再拉鈴叫護士,她突然覺得沒有意義了,等了一天一夜,隔壁病室進來一個人。
沈膝趁着沒有人的時候走了過去,齊凝安詳的躺在病床上,沈膝走過去,貼着她的胸口,齊凝像是感覺到了一樣,睜開眼,一隻手覆上沈膝的頭,笑問:“阿膝,你喜歡嗎?這是你最愛的人的心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