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敦薨冰灘上的一男一女
女子的短刃卡在李涵的喉上,生澀漢語自女子口中說出:“你是何人?”
“我姓李名涵。”
“李憾?”
“李涵,涵養的涵。”
喉上的短刃一緊,“你來此所為何?”
“王女難道忘了我們曾於赤石山上見過?”
“赤石山?你......你是那名周國將軍?我當時一直躲在炊房裏,你如何認出赤石山上的是我?”
“我認出王女身旁的女侍,她當日以村婦的身份留宿山民家裏,但在我離開后便把山民一家滅口,想來是要遮掩些什麼,我便猜王女當時藏身附近。”
莫言花輕笑:“李憾,你堂堂一個周國將軍,隻身潛入阿耆尼是為了什麼?”
“為了見你,還想要知道王女當日為何要巡幸赤石山。”
“我為何要告訴你?”
李涵低聲輕笑,手急速一扳,莫言花反被自個兒手中的短刃扣住了喉脖。
“王女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莫言花被反扣雙手手,短刃抵喉,動彈不得,嘴上依然犟道:“我偏不告訴你,你奈何我也?殺了我吧,我倒想看看阿耆尼與突厥是否會為我復仇。”
李涵緊握手中短刃,半響又放下,笑道:“我們且行且看。”
天初亮,守衛甲士緩緩打開微山行宮的宮門。王女莫言花的近身女侍央昂手持王女令,由兩名甲士護送馬車出宮馳行。馬車急走數里,停下,甲士撩開掛帘,車內,李涵安坐一側,身旁是被縛手綁腳的莫言花。
李涵把莫言花封口的帕子拔掉,道:”請王女吩咐侍女駕馬車繼續西行。”
莫言花對央昂說了一段阿耆尼語,央昂搖頭,莫言花又說了幾句,央昂才終於紅着眼駕馬車離去。眼見央昂走遠,兩名近衛鬆開馬車上的縛繩,二人共騎一馬自往北行,李涵與莫言花共騎另一馬往東行。
又疾馳了數里,李涵方鬆開莫言花手腳上所束縛的繩索,一路揚鞭策馬急速馳行。不多時,敦薨冰灘映入眼帘。李涵稍緩了緩馬蹄步伐。龍馬踏上冰灘面,步伐平穩,越穩越快,這阿耆尼龍馬果真不負美名。李涵夾了夾馬腹,不斷敦促龍馬加速,但願這匹從阿耆尼行宮牽出來的龍馬能隨他安穩抵達西州,到時候,他便會親自為它挑選最壯美的母馬來繁育。
莫言花坐在李涵身前,辮髮顛散,隨風張揚,她故意甩了甩頭,把長發甩往身後的李涵,李涵並不在意。龍馬一口氣奔走了三十幾里,莫言花自幼尊養,這時已經累乏得雙腿發酸,李涵沒有半點停歇的意思。莫言花心中不忿,故意曲起雙腿踩踏在李涵的膝頭蓋上。李涵雙腿猛往後彎,甩開她的腳。他緩馬慢跑,身上只帶了些水與胡餅,把水囊遞與莫言花,她連灌了兩口,馬上顛婆,一下便嗆着了。李涵只得勒馬慢走,由着她平順氣息,待她緩過來,才又把胡餅遞上,自己接過水囊“咚咚”地灌水。
胡餅無佐物,甚是干硬,莫言花隨意咬了兩口便扔回給他。李涵接過胡餅,若無其事地啃食她咬過的胡餅,莫言花臉上一熱,雙腿曲起,再次踩在他膝頭蓋上。李涵口中咬餅,右手挽韁繩,左手托起她的左腿往馬的右側一送,她人便輕鬆扭轉過身,側坐於馬上,酸麻的兩腿剎時得到了放鬆。
龍馬一直往東疾走,敦薨冰灘面比銅鏡還要光滑澄亮,映襯着藍天白雲,清冷寂靜得讓人心境開闊平和。李涵正有詩意醞釀胸間,忽而讓莫言花的兩個噴嚏打得煙消無蹤。他駐馬落地,把莫言花也抱下馬,遞上胡餅,自己坐在一旁喝水。
略約歇了一會,他一個翻身躍上馬背,莫言花瞪着他,見他引馬回過來,向她伸出手。她伸手扯住他的手,腳下一登,人便穩穩坐於他身後。龍馬馱着二人繼續疾步急走,呼呼冷風盡被李涵那寬闊的肩背給遮擋住,莫言花不覺把雙手扶在了他的肩頭。
陸岸及目可見,然而岸坡陡峭,龍馬彷彿認路般選取相較和緩的路徑迂迴行走。李涵輕撫馬脖,笑道:“你從前可是走過這道?”他想起敦薨灘會上買來的那匹阿耆尼龍馬,此刻,松青應該騎着它在敦薨浦北岸接應。只可惜這兩匹皆是公馬,要是一公一母,便能讓這純種阿耆尼龍馬在中原繁衍,那是再好不過了。
如此想着,龍馬已經登上陸岸。李涵策馬往東北馳行欲與松青匯合,才走出半里,便見遠處沙塵隱隱。看那揚起的沙塵,約摸有十來匹馬在奔馳,估摸着是阿耆尼的追兵,當即鬆開身上僅有的拳刀挽套。這拳刀是從阿耆尼行宮裏借來的,又寬又重,刀柄兩橫,人握兩橫柄時如手握拳,固而有拳刀之稱。李涵使慣橫刀,把拳刀當橫刀揮,刀身不夠長,若把拳刀當盾牌砸,又顯得嬌氣彆扭。他在心裏籌劃着如何能一次放倒這十數名阿耆尼追兵,對方已然追上,呼啦啦一擁而上將他們團團包圍。
身後傳來莫言花低沉的笑聲:“李憾,你想到阿耆尼王宮看看,還是想往突厥汗庭走走?”
李涵心生不忿,暗想:我涵養大度,怎被你一個胡女“憾”無窮地掛於口中!心裏生氣,口中卻說:“李某隻想王女隨我回西州。”語畢,一股腦策馬逛奔。阿耆尼衛兵中有女子的聲音道:“王女在馬上,切莫傷着王女。”說話的女子正是王女女侍央昂。
阿耆尼衛兵揮着拳刀砍向李涵,他也不擋,衛兵怕拳刀砍倒他后傷着王女,連忙歪了方向,拳刀砍空。有衛兵揮動繩刀套向他,央昂急道:“當心,別傷着王女。”
李涵左手握韁繩,右手握拳刀一格,繩刀勾住了拳刀身。他使力一拽,那名阿耆尼衛兵便被他拽倒地上。一眾阿耆尼衛兵見李涵拳腳了得,便群起圍攻他。
李涵所驅的阿耆尼龍馬已馱着二人跑了半天,體力漸有不支,在重重圍堵之下越跑越慢。李涵勒馬駐步,馬鞭一掃,便把兩名圍截者打落馬下。他用馬鞭一挑,其中一匹失去了主人的馬的韁繩便被李涵握於手中。李涵右腳往左馬鐙上一踩,左腳騰空,身子側翻,人便在瞬間轉移到了另一匹馬上,臉朝馬尾倒后坐着。與此同時,一把拳刀飛快地向他砍來,他彎腰躲開,腰桿迅即挺直,雙手支撐在馬背上,兩腿打橫一掃,人便端正坐於馬上。
莫言花趁這空隙急忙扯住套馬的韁繩,阿耆尼衛兵如潮水般迅速朝她靠攏。
“把他拿下。”王女下了這唯一一道命令,衛兵得令,少了劫持王女的顧慮,正可狠狠打擊李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