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華胥的心結(2)
在沒見到之前,張華胥曾經無數次地給拋棄自己的華帆和嚴錦緣找理由,也願意去相信張雲謙告訴她的那些說法,相信他們愛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她要學會體諒他們的苦處。
可是,現在,小小的她看不出來他們有任何苦衷,他們在世界的一角,在沒有她的地方,都活的很瀟洒,一個天南海北地玩兒,一個在救治那些不相干的人,也不願意看她一眼……
張華胥小拳頭握緊,忽地衝到嚴錦緣面前,把她剛拿到手的水杯給拍掉,然後把手裏的那張紙扔到嚴錦緣的身上,轉身就跑了。
嚴錦緣一愣,顧不得掉落的水杯,以及身上的水漬,下意識地就下床去追,可是她走到門口打開門之後,門外長長的走廊,一片雪白,卻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嚴錦緣搖頭苦笑,“這丫頭脾氣大的很,哎呦,跑這麼快乾什麼?”她知道在這個醫院裏,張華胥是不會跑丟的,大白天的也不用擔心什麼安全問題,等張雲謙回來再去找吧!
她轉身,關了門,走到床邊,沒管那碎了的杯子,撿起床上的那張紙,一看之下,就笑了,這肯定是張雲謙的主意,妄想用這種方法讓她回心轉意。
張華胥站在跟那病房一道牆的邊上的角落裏,看見嚴錦緣出來,然後又像沒事人一樣退進去關上門,眼淚頓時奪眶而出,她果然不在乎她。
每一個孩子都渴望得到來自父母的關心和疼愛,可是張華胥從知道爸爸媽媽代表着什麼以來,從來沒有得到過那些,她可以安慰自己張爸對自己好的不能再好,也可以說服自己喬晚風是一個頂好頂好的媽媽,可是不代表她對自己的親生父母沒有渴望與幻想……
她沒有大哭,甚至臉上沒有明顯的表情,可是眼淚卻斷線珠子一般滑落,她轉身走到樓梯邊,就坐在樓梯間的台階上,靠着牆壁,繼續面無表情地落淚。
張雲謙去主治醫生的辦公室詢問。
那醫生看見他就招手,“進來吧!剛好她的檢查報告出來了!”
張雲謙坐過去,“怎麼樣?”
那醫生點點頭,“她自己是醫生,所以把情況控制的很不錯,手術早做早好。”
張雲謙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他鬆了一口氣,說,“那最快什麼時候能做手術?”
那醫生攤手,“手術明天就可以,關鍵是你能讓她上手術台嗎?”
張雲謙臉上的笑容瞬間去了大半,他起身,“我現在就去再勸,一定要她同意手術!”說完便轉身出門了。
推開病房的門,嚴錦緣正在看醫院的雜誌,沒有張華胥的身影,他左右看了看,問道,“小胥呢?”
嚴錦緣抬頭,望着他,“我就說你不應該帶她來的。”
張雲謙皺眉,問道,“她去哪了?”
嚴錦緣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跟我鬧脾氣,跑出去了!”
張雲謙腔調抖高,“她跟你鬧脾氣,跑了,你就不管了???”
嚴錦緣咬了咬嘴唇,抬頭望她,道,“這個醫院我看過了,不會出什麼事情的!”
張雲謙原地轉了幾圈,扶着自己的額頭,隨即指着嚴錦緣,搖頭,“你真是不知道怎麼做媽媽!你以為孩子吃飽喝足穿暖和就好了嗎?”
嚴錦緣道,“雖然我生了她,但是我確實沒有養過,也不知道怎麼養?”
張雲謙恨鐵不道,“虧你還是醫生,你不知道心理傷害嗎?心理傷害呀!比身體傷害更嚴重的!”
嚴錦緣道,“我是婦科醫生,只負責把孩子帶到這個世界,不負責他們離開母體后的生長過程!”
張雲謙被她氣的手直抖,“嚴錦緣,我看你真的很適合孤獨終老~”說完就轉身就出門了,把病房門摔得彈了好幾下。
嚴錦緣一個激靈,咬着嘴唇低頭。
張雲謙出門直接去監控室,讓他們把醫院所有的監控都調出來,結果看見張華胥就在嚴錦緣病房外一邊的樓梯間裏坐着,鏡頭拉近了看,這孩子還直接睡著了。
張雲謙撒開腿就往那裏奔跑,他的動作在樓道里顯得特別刺耳,也讓人莫名緊張。
這棟大樓雖然只是個私人醫院,但是建的極好極高,中央空調的常溫控制讓這裏沒有春夏秋冬。
張雲謙跑到那裏的時候,只覺得樓道里很陰寒,他抱起張華胥的小身子,覺得這孩子也冷的可怕,他抱着她衝進最近的嚴錦緣的病房裏。
嚴錦緣看着踢開的門外衝進來的張雲謙,懷裏抱着張華胥,人瞬間就奔到了床邊,喝了一聲,“讓開!”
嚴錦緣趕緊把自己的身子往裏面挪,讓出位置,張雲謙把張華胥放到床上,然後就轉身了。
“你去哪裏?”
張雲謙回頭,“我去找醫生!”
嚴錦緣摸了摸張華胥,道,“不是大事,不用找了!”
張雲謙一臉的痛心疾首,回道,“你怎麼這麼冷靜,她就在你病房旁邊的樓梯間,你連找都沒找吧?她在樓梯間那種陰冷的地方哭到睡着,你竟然說沒有大事!”
嚴錦緣搖頭,“你聽我說,她出去也就十分鐘左右,這樣的天氣,即使是冷,也不會有大傷害!”她說完就把嚴錦緣抱起來,抱在懷裏,然後把薄被蓋在身上,說,“你去倒一杯熱熱的水來!”
張雲謙冷靜了一點,看嚴錦緣的表現還算是可以,便去拿杯子,結果看見玻璃杯渣子在垃圾桶里躺着,他又從柜子裏拿出了一個杯子,拿了暖壺,出門打了熱水,回去的時候看見嚴錦緣摸着張華胥的臉,若有所思,看見他進來趕緊把手拿開了。
張雲謙冷哼一聲。
過來搖醒了張華胥,這孩子真是睡得沉,搖了好幾下她才悠悠醒來,看見自己在嚴錦緣懷裏,似乎是愣了一下,才昏昏沉沉地爬出來,抱住張雲謙,張雲謙對着嚴錦緣搖頭嘆氣,然後把張華胥給抱着坐到床邊,哄她,“來,乖喝點水!”
張華胥的嘴在被子邊緣碰了碰,就離開了,“燙!”
張雲謙把杯子拿着吹了吹,然後又送到她嘴邊,“乖,你要喝熱水才行!”
張華胥這才聽話地就着杯子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杯。
把杯子放下,張雲謙這才斜眼看着嚴錦緣,“杯子怎麼回事?”說著就去看垃圾桶里的碎玻璃渣子,忽然看見其中一片上有血跡,就湊近了看,然後直接撿了出來,張華胥自然也看到了。便咬着嘴唇去看嚴錦緣。
張雲謙還沒發作,嚴錦緣便說,“手滑,掉了,腳上碰到了,沒事,傷口不大。”
張雲謙扭頭,“杯子掉了,用腳撿的嗎?”
“……”嚴錦緣舔了舔嘴唇,“我要下地撿的嗎!”
張雲謙嗤笑,“你什麼時候這麼傻了,明知道碎玻璃渣子在地上,還直接踩上去?”
嚴錦緣不知道怎麼回答。
張華胥突然出聲,喊了一聲媽媽,然後說下了張雲謙方才教她說的台詞。
張雲謙訝異,這孩子原來早就記住了。
她說的聲情並茂,嚴錦緣聽的呆若木雞,轉頭看着張雲謙,眼睛眨呀眨的。
張華胥說完之後,就窩在張雲謙的懷裏睡去了。
嚴錦緣看着張雲謙,用嘴型說,“你給這孩子佈置任務了?”
張雲謙也用嘴型回,“那你怎麼想?”
“什麼?”
“要不要做手術,我問了醫生,說你明天就可以做,把那坨肉割了,你就自由了!”
嚴錦緣一笑,轉身躺到了床上。
張雲謙空出手推了她一下,“你腳上的傷口處理的怎麼樣了?”
嚴錦緣道,“好了,你去把她放下吧!這樣睡不舒服!”
張雲謙起身,想把張華胥放到嚴錦緣的身邊,誰知道張華胥抱住他死活不放手,他只得抱着她出來,這醫院裏設有家屬房,他就把她抱進去,放在床上,這丫頭一下子就睜開了眼,道,“爸爸,你能先把我送走嗎?我不想在這裏,真的不想!”
張雲謙拍拍她,“乖,再等幾天吧!”
張華胥嘆了一口氣,鬆開他,“好吧!”然後就閉了眼睛。
張雲謙等她睡著了,才走出病房,剛才嚴錦緣的態度真的是不為所動,他就站在這一層樓,一邊是嚴錦緣的病房,一邊是他們的家屬房,他走去衛生間,這裏的衛生間是單間的,所以,他就站在裏面,鬼使神差地給喬晚風打了一個電話。
說了些什麼,他大概是不記得了,但是張華胥站在門口的時候,他一個激靈就清醒了。
張華胥要和喬晚風說話,他就把電話給她了,這孩子的表情看上去那麼傷情,彷彿是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在極力尋求喬晚風的安慰,他覺得,或許把張華胥帶過來試圖改變嚴錦緣那令人費解的求死之心,這簡直是他做過的最糟糕的一件事。
是時候把張華胥送回去了。
他把電話收了,抱起張華胥到嚴錦緣的病房裏,道,“錦兒,我要送小胥走了,你……”他似乎是不知道怎麼說了,“明天我送走了小胥就讓你手術,完了之後我們各歸各位!”
嚴錦緣看了看張華胥,眼睛裏閃過並不明確明顯的情愫,半晌,點點頭。
張雲謙鬆了一口氣,她既然同意了,那就一切都好。
他始終有心讓這對緣淺的母女多相處一點時間,但是無奈他們兩個好像都很拒絕。
嚴錦緣無心無力去做什麼好母親,張華胥也沒有意思去搞好關係。張雲謙嘆了一口氣,抱着張華胥出了房門。
又給喬晚風打了一個電話,讓他們明天上午去熹城機場接張華胥,他這才開始去和醫生商量接下來的事情。
那天晚上,他時刻注意張華胥的身體,最後身體沒有發燙,人也沒有咳嗽,所以他也就放心了。
第二天,嚴錦緣主動找張雲謙,想要一起送張華胥去機場,張雲謙想着,這樣也好,畢竟是母女,多多相處還是好的。
張華胥看看嚴錦緣只是咬了咬嘴唇,並沒有拒絕,一路上,張雲謙主動搶先坐到副駕駛位置上。
嚴錦緣和張華胥一起坐在後面,張華胥扭過身子,裝作很認真地看外面的樣子。
張雲謙幾次試圖緩和氣氛,但是那兩個人根本就是油鹽不進,說到最後,他自己也沒勁兒,悻悻地住了嘴。
張華胥在等着嚴錦緣主動示好,這樣她也有原諒親近她的理由,可是這人根本沒有那意思,她就賭氣般地扭過頭去,誰也不理。
嚴錦緣則想,總歸自己不能帶她在身邊,也就不去給她什麼希望了,就讓她以為她有一個一點不在乎她的母親好了。這比一個不能陪她卻天天讓她牽腸掛肚好多了。
他們陪着張華胥在候機室里等飛機,張雲謙交代張華胥,“我已經交代過了,到時候會有空姐姐姐送你到你媽媽那裏,記住,除非見到你媽媽,否則絕對不要鬆開空姐姐姐的手,機場人多,現在好好想想我教過你的防壞人的法則,知道嗎?”
張華胥翻了個白眼,說,“我知道,我又不是第一次一個人坐飛機了!”
張雲謙被嫌棄了,只能摸摸自己下巴,笑道,“好好好~”
嚴錦緣就挨着張雲謙座,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就是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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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華胥被一個空姐牽着走了。
張雲謙回頭,嚴錦緣的目光還黏在張華胥的身上。他搖搖頭,“都是你自己作的!”
嚴錦緣收回目光,望了一眼張雲謙,點頭苦笑,“對,是我自己作的,可是,可是,我不會後悔的!”她最後一句說的擲地有聲,然後又笑着說,“你為什麼要管我呢?沒有了我,你們的生活會順心很多!”
張雲謙這幾天也是累得狠了,聞言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我是不想管你,要不是你這次得了要死的病,你以為我會來管你嗎?我會像在西子城那次一樣看見你也當作沒看見,所以,嚴錦緣,你好好的去做手術吧!之後,我就真的不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