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盛世浮殤 第二十八章 今日方知狗是狗
王博海這一張傳遞至億萬武夫手中的邀請函傳出后，後知後覺的商團代表們才發現已經有個老滑頭趁着他們還在糾結怎麼弄一批戰傀時搭上了那位武侯爺的線，並且還得了對方支持，準備搞一場歸墟武鬥大比。
或者說，玄火斗場準備支持陸九爺，給他一份適時的大禮幫助？
看着王博海離開自己的營帳，少年才鬆了口氣。
“天家以前真這麼講話的？”
“對啊，老爹說，他一開口八方來朝四海臣服，就沒有人不被他的話所打動。”
妥了，光環真亮。
這不被人打死，註定要打服所有人啊。
不過，這樣說話，真爽。
接下來就該大幹一場了。在這個精心搭設的舞台上，用超乎世間的武力來征服所有參戰的武夫，掀起一場全體武夫征服歸墟之地的盛大戰役，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徹底的改寫武夫的頹勢。
願世間武夫，皆為虎狼。
玄火血斗場作為極樂之城的老牌勢力，獨霸極樂之城的銷金窟，這次打入歸墟戰場，無非是一次業務拓展，在王博海的操作下，整個玄火血斗場的設施飛速運轉，在安平城外的空地上迅速的搭建了一座全新的血斗場，一座城市拔地而起，眾多武夫居高臨下的俯瞰着那些被擒拿還未被處置的窩夷殘軍。
“通知下去，我軍不納戰俘，讓他們開始逃跑吧。五軍拔寨，半日後出擊。”
軍營之中，一位中年武將下達命令，在他的身後，數百位將領開始整頓武裝，這些窩夷流散開來，返回各自營寨，趁着動蕩未歇，狠狠地將它們的大本營擊潰，接下來就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屠戮。
朔月天軍拔寨，戰俘被一一釋放出去，在五軍十營那凜冽的火力叢林面前，它們之中的一些忍不住壓力開始催動源能逃跑，隨即越來越多的窩夷跟着倉皇逃竄，一道道窩夷族逃竄的身影背後，是緩緩開始預熱的朔月大軍。
這一場戰鬥必須要儘快結束，在前線還有神恩王庭那群雜碎要打呢。中年武將研究着形勢圖，地圖上留下了大片的空白，除了主要的軍團兵鋒之外，其他地方都要那些武夫來填補。
天家還未發佈集結令，所以這些武夫還不是兵士，億萬武夫聚集在安平城外，縱然只有百分之一的四品，也是一股龐然的力量。
王朝萬億人口，六品便有千億，各色人等精修十年乃至一年都有可能達到這一層次，精英和凡夫當然天差地別，但尚未達到限制線。
五品天象武夫則加起來不到十億，能夠身化一大萬象的武夫已然達到了古時神明的水準，便是茫茫星河也不可能誕生太多。
四品武夫，不過千萬。三品武夫，不過十萬。二品武夫，不過千人。一品，則只有區區百人。處於一品最頂峰的，便是十王與十戰家族之中的那些主宰者們。
其中的緣由，除了資源之外，更多的是天賦。三品武夫自身源能自然生長，不受本源源能束縛。二品武夫錘鍊自身本源源能。一品武夫的血脈會使整個種族的源血發生根本轉變。在他們的世界之內，存在着堪比星漢的星河萬古。
所有世界的鐵則，便是那無可違逆的——登臨絕巔者，註定孤獨。
這個世界是一座山峰，無論山峰生長的再高，處在山頂的那塊石頭周圍，註定沒有任何可以與他分享那茫茫大千之景的並存者。
小小的歸墟之地，甚至許多武夫已經很久沒有回到過源星，天家諭令所達，億萬武夫響應，站在這個地方的，都是至少五品實力層級的武夫。
看似只來了星河古路之上十分之一的武夫，實則歸墟之中已經聚集了五百萬之眾的四品武夫。實力上下不分之時，拳頭成了更加有效的交流手段。
這是武夫的野蠻？這是世界的通行證書。
當金錢換成拳力時，實力也就成了主宰命運的武器。
文字之下書寫的，是人類無法捨棄的本能。
征服者們，永遠不可捨棄虎狼之性。
當人類戰勝野獸時，人類便成了君臨於世的最強壯的野獸。
而在歸墟正午時分的十八時，整個會場終於搭建了出來。
已至百萬數的平民代表們只佔據了會場的一部分，大量的武夫們盤踞了人類的視線無法抵達的遠方，過億武夫參與的一場盛會，成了整個文明的一樁盛事。
雖然真正能參與這場血斗的，只有那百萬之餘的四品武夫，但是億萬武夫的消費能力，足以令商團們從那幾千萬雜碎身上轉移了。
隨着聲勢浩大的盛會來臨，十八個小時前的聖母癥狀突兀的消失了，人們津津有味的端着土味瓜子和熱情爆米花，目不轉睛的等待着戰鬥的開始。
王博海癱倒在主會室內，短時間內安排這麼大的場面對他而言是一場前所未有的體驗，連帶着很久沒有活動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就這麼短短的十二個小時，他感覺像過了十二年之久。
少年站在他癱倒的位置不遠處，十二個時辰內，少年保持着每一秒都在揮拳的戰鬥姿態，直至揮出了一百萬拳。
沒有一點源能損耗，甚至還吸收了一部分源能。甚至連體魄氣血損耗都沒有，體內氣血詭異的上升到了一個峰值。
並非是揮拳百萬是一個多麼恐怖的數字，普通人類的肉體，如果日復一日每日揮拳千次，不計損耗的三年便可以超越這個數字。
進入追求生命升華的武夫時代，九品開山武夫的蓄力之法便是不斷的淬鍊自身，直至與伴身兵器練得近乎融為一體，開發體內億萬群山壁壘，深入每一條微末不可查的血管來增強自身的力，這一輪鍛煉下來，即使普通的練拳也足以達到一個難以計算的天文數字。
這是一個追求力量的時代，與過往相比，這種追求更甚昔日的金罐時代。
少年的揮拳在追求某種虛無縹緲的事物，那種意感，他在尋求着所謂的意，那種依附於人體而產生的即使無限強大卻無法脫離人體的意。
百萬拳，每一拳都是極意，剛，柔，堅，破，摧，融，生，滅，怒，和。種種意境同時揮出，這種揮拳究竟持續了多久，究竟有過怎樣的破碎和重塑，他經歷過什麼？才會有這種百死還生的意境。
如果年齡代表實力的話，如果修行便可以獲得極意的話，這世界早都蹲滿了超凡脫俗的極意武夫了。
少年的每一拳，都像是一個行將就木枯朽纏身步履蹣跚的老人在無聊的向著山嶽天地乃至星河詢問着生命的意義。一步一步，一拳一拳，一刀一刀，以至於他的武道之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兵刃乃至力量。
這是真正的純粹。少女眼中的星辰愈發璀璨，但她的氣息卻更進一步的衰落，那種早已發生的改變至今仍未有結束的跡象，越是接近這個看似平凡的武夫，越是面臨著放棄自身武道的局面。
他曾見到過什麼？以至於身上帶着那超然物外的道意，那是萬物臣服自甘融入的道意。
少女眼中早已無星辰大海，她的方向在父親行走的那條偉大道路之上，但在這條眾生前赴後繼的孤獨道路上，居然有人一直在那裏，僅僅是看着對方的背影，她就生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
大道不孤，大道非獨。千萬人走過，億兆人走過，無數命魂行走其中，這是一條紅塵白骨相伴而生的道路。
凡夫，問天。蒼生，幾何？
外面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屋內三人則是淡定的完成了自己的所有準備。
“天家諭令：天河元年，歲在庚子，朔月以降，窩夷寇邊，有我五軍，有我武卒，戰方一日，克敵制勝。”
“大戰方興未艾，諸君切記努力，有前卒陸石九、皇十九嗣明玉魄，陷陣殺敵，破敵百萬，臨陣受命，深入窩夷老山，立下歸墟首功，摧毀窩夷圖騰。功績深重，特封陸石九、明玉魄武侯戰爵，實封武關侯、蕭關侯。”
“自我朝以來，歸墟曆始至今日已有千載，窩夷自古為我人族大患，當除惡務盡，莫使賊軍流竄，揮我龍旗，揚我干戈，逐鹿歸墟，除盡邪魔。”
“大戰軍功以賊首記，今日特下武軍令，凡我朔月武夫，盡可登記參軍，有武關武侯陸石九坐鎮安平，可領一軍，逐敵酋於萬川，勒功名於臨淵。”
“望我朔月武夫，人人常有虎狼之心，蛟龍之志，勿忘國難，爭雄於此間，揚名於天下。”
恢宏浩大的聲音響徹歸墟，每一個戰士都舉起手中的武器山呼萬勝，甲兵錚錚，旌旗獵獵，一股肅殺之氣直衝霄漢，震懾歸墟萬方之敵。
“在下陸阿九，尚未加冠，受天家令，封武侯，領武關一地，同平夷校，今日於安平城下代天家行祭祀大典，同時為紀念安平城大捷，以武功大比來祝願我天軍所向披靡，一舉蕩平歸墟，永靖江山。”
“此次祭祀大典主祭為皇長女，監察司司君明玉魄大人。”
“現在，祭祀開始，諸位請屏息凝神，等候方寸挪移。”
大比的第一項為同袍。百萬四品武夫傳入戰場之後，獵取星空龍族所庇護的窩夷一族，此時星空龍母自顧不暇，它的僕從種族龍首窩夷躲藏在星空龍母母巢，以斬殺數量計算戰功，所有戰功均有虛界儀盤記錄，軍功前一萬晉入第二項比賽。
百萬四品武夫傳入星空龍母巢之中的突擊計劃，由皇甫一提供反向攻入星空龍巢的坐標，這位大叔非常記仇，本體正在追殺星空龍母的族裔，反向戰報倒是傳遞的非常密集。
百萬武夫屏氣凝神，隨着他們的氣息一致，一頭非常漂亮的雪白獅子突兀的包裹住整個血斗場，億萬人在它面前也顯得極為渺小，縱然歸墟之中的龍伯巨人們也很少有比擬的上這億萬公里的巨獸。一束光穿越這道虛影也需要兩分鐘的時間，以至於每個人都只能看到巨獸那一根根雪色璀璨的皮毛，這頭獅子的氣息與那位少年全然一致，縱然只是虛影，這種氣勢也讓人感到由衷的敬畏。
“這種程度的覆海之意，這傢伙想要錘練出多強的八品神通？”
“與傳統的不同，他的意境裏面，總感覺有種實質化的力量。”
獅子神氣的打了個哈欠，咆哮聲掀起無邊無際的空間風暴，數千萬正在逃竄的窩夷族被風暴裹挾着吹散開來，人們饒有興緻的觀望着那些窩夷族的窘態，氣氛被莫名的調動了起來。
縱然是聖母這種超越性別的神秘生物，也會對這種程度的嬉鬧感興趣，更何況這頭巨獸也足以激起聖母的憐愛之心。
聖母的原則就是沒有原則，無限的包容與保護一切可愛的生物。
隨着哈欠聲落下，雪白獅子肉眼可見的消融，一頭三人高的高大獅子一步步踏上高台，在少年面前恭順的伏下身子。
“主祭閣下，可以與你同往星空龍巢嗎？”
“祭祀大典正式開始。”
隨着道標落下，百萬武夫以方寸挪移合力打開一條通道，白獅腹部亮起一道雪色虹光，轉瞬之間便落在了星空龍巢內。
中年商人躲在人群的背後悄悄的抹了一把汗，雖然也有着四品修為，他並不計算在造冊武夫之內，所以在謀划這一幕時，他的心裏全是如何安排之後的儀式來打出聲勢。
八品覆海意境，又被形象的稱為意鯨，取其鯨吞四海，勢壓八荒之意。各品神通所需的源能消耗百倍成長，威勢千倍乃至萬倍增幅，八品覆海所需的消耗着實不多，但承載百萬四品的方寸道標，如同在汪洋大海之中以一道船錨定住四海風波一般堪稱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縱然海皇在世，也需要神通無上的神力才能定住四海，遑論一根普通的船錨？
但那個一丈見圓，表面上浮動着層層疊疊的黑色波紋的黑球卻輔助少年完成了這件事情。
相當於萬餘四品同時全力才能做到的事情，白獅輕描淡寫的便做成了。
虛界儀盤，一種此前從未聽說過的儀器，能萬倍放大意境，並且將意轉化為實？
這位武侯能於東征之中不顯山不露水的取得四品頂端的封爵資格，果然是有着過人之處。
“老王，你這手買賣做的很值。”在他的身旁主位上，一位中年富商打扮的男人坐在那裏，他的眉心生着重棗一般的奇特肉痣，打眼望去好似開了一枚豎瞳一般。
“家主大人，這次之後我就不能再在您身邊效命了，您多年支持，王博海萬不敢忘，以後您再有需要老王的地方，我定會任您驅策。”
“那我想要這個少年的秘密呢？”
“老王就在這裏，您盡可考驗一下我對玄火之前百年的忠誠。”一向唯唯諾諾的中年商人終於硬氣了一回，對着自己之前的老東家重拳出擊。
明明可以圓滑的回過去，卻選擇正面回應我，這是決定了要效忠那個年輕人。
中年富商心中思緒閃過，“老王，這一次玄火會給你超出上限的額度，就當作玄火對這位陸武侯的鼎力支持。”
也當做和我的一個了結。王博海心知肚明，但仍是恭恭敬敬的唱了個喏，這才離開了中年富商所在的位置。
包間中，中年商人慢悠悠的睜開豎瞳，眼中映照着星空龍巢內的戰局。
“可惜了，這一次他活不下來了。”
“這世上哪有不帶價碼的投資。”
“老林，這一次的事情之後，我玄火戰籠與你們之間再無瓜葛。”
“沒問題。”中年武夫站在星空龍巢之內，他的腳下躺着那頭趨近二品的星空龍母，早已被他撕成了滿地的星辰殘骸，只留下一點餘熱照亮了這空曠的星空穹頂。
數千個武夫行動迅速的在穹頂之中穿梭，很快便布下一處處方寸之間。
隨着他們的行動結束，原本穩定的星空龍巢內部開始出現一種不規則的震動。
在百萬武夫落在星空龍巢的那一刻，整個龍巢如一朵盛開的食人魔花一般張開了破碎的花瓣。
星空龍巢在他們抵達的前一刻已然開始了崩塌，就在他們挪移到達的瞬間，整個龍巢坍塌速度達到了一個峰值。百萬武夫來不及反應之時，已然全數落入了破碎的空間裂隙之中。
整個過程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武夫們臨陣反應迅速的撐起身形向上閃動，遠離着腳下龍巢崩散露出的大片歸墟玄水。
一道道黑色觸鬚迅猛的伸展開來，有如赤潮一般億萬觸鬚迅速的席捲包裹住整個武夫陣列，其下數百萬龍首窩夷怒號着齊齊發力，想要將這些武夫全部拉入歸墟深淵之內。
王博海看着眼前突兀轉換的形勢，整個身軀一陣寒意戰戰的激靈。
他不敢回頭去看中年富商所在的區域，而是一個人釘在祭壇下方的看台上，等待着他的主公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