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客之情
楚久旭匆匆穿好衣服洗漱完,抓了兩個包子邊吃邊走,比娶媳婦的新郎官還要急切上三分。
皇宮裏最高的登高樓上,一身明黃的小皇帝站在及腰的欄杆前,眼睛卻不住往入口瞧,望眼欲穿得脖子都伸長了。
盼公公見他這樣也是無奈,“陛下,攝政王一路回京極為兇險,您……要體諒一下。”
把“您不該這樣”的話咽了回去,換上了更加委婉的措辭。
楚瀾雙手插入袖中,“要不是他昨晚還有心情上那種地方朕怎會如此?朕這幾日擔心皇叔覺都沒睡安穩,他倒好,回京不來看朕就算了,一門心思的跑去那種地方鬼混。”
盼公公不再勸解,有些話他可以勸,楚瀾不聽他就不能再插手,況且他的主子是當朝陛下。
就在楚瀾望眼欲穿的時候,楚久旭大踏步走了進來,看着站在上面的人臉色沉了幾分,“又在鬧什麼?”
聽着楚久旭責備的語氣,楚瀾眼圈紅了紅,“還能幹什麼?你都為了外面的妖精不要朕了,現在管那麼寬做甚?”
兩位公公同時慶幸,還好着四周沒有外人。
楚久旭臉色黑了黑,“胡說八道什麼?這是你一國之君該說的話嗎?”
“你凶我!”楚瀾轉身踩上圍欄,“你不要朕了,該死的妖精,朕死給你看!”
盼公公一把衝過去抱着楚瀾的腰,“陛下危險啊!”
楚久旭的心也跟着提了提,怒道,“都別攔着讓他跳,死了本王給他收屍。”
楚瀾心中一怒,踩着欄杆就要往上爬,還真當他不敢跳了是吧!
盼公公都要急瘋了,“陛下,陛下,您要是有個好歹攝政王心中也不好受。”
“完全沒有!”楚久旭火上澆油,“他死了本王開心着呢。”
楚瀾這回眼圈是真的紅了,半條腿跨出去,抬起袖子摸了把眼淚,抽抽搭搭還要往上爬,模樣可憐極了。
二問連忙衝過去抓着楚瀾的胳膊,“陛下,攝政王有傷在身,還等着您上藥呢。”
楚瀾和盼公公鈞是大驚,楚瀾也顧不得跳樓了,連忙從欄杆上翻下來,“可嚴重?”
二問低垂着頭低聲開口,“肩膀中箭,深可見骨。”
楚瀾急沖沖的朝楚久旭跑過去,“皇叔!”
楚久旭冷冷的看他一眼,“還知道我是你皇叔,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我錯了,皇叔彆氣。”楚瀾討好的拉着楚久旭的手,手中消瘦冰涼的分量讓他的心跟着一顫,“皇叔,對不起。”
楚久旭哼了聲,“回去。”
楚瀾連忙拉着楚久旭往寢宮走,把人按在椅子上,盼公公揮揮手,“你們都下去。”
宮女福身退了個乾淨。
楚瀾伸手去解楚久旭的腰帶,“皇叔,我看看你的傷。”
楚久旭八風不動坐在椅子上,“現在知道關心我了?剛才不還在要死要活的跟我鬧,管得這麼寬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王妃呢。”
楚瀾有些惱了,“皇叔,這話怎可亂講!”
月牙白的衣服退了下來,露出了肩膀上血肉模糊的傷口,最為可怖的是楚久旭的脊背上蜿蜒着一條條血紅的紋路,這是中了綿里藏針的癥狀,紅色的紋路就是筋脈,等全部靜脈變紅的時候就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來。
綿里藏針是在楚瀾五歲時提他擋箭中的蠱,把當時的楚瀾嚇了個半死,做了好幾月的噩夢。
楚久旭不耐煩開口,“愣着做甚?”
楚瀾回過神來,連忙拿過盼公公手裏的金瘡葯,“皇叔,是范老狗派人傷的你?”
“不然呢?”楚久旭撐着下巴閉上眼睛,“文書的事情查得怎麼樣?”
“估摸着這兩天明晨也該有進展。”楚瀾皺起眉頭,“文書死得過於蹊蹺了些。”
“說說看。”
“文書明面上是范老狗的人,在深一層就是我們的人,實際上他誰的人都不是,我們想要摸出文書後面的人,范老狗也是同樣的。文書死的時機不對,范老狗之所以沒對戶部尚書的位置出手,因為他的得意學生不在,也就說文書的死也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楚瀾沉思片刻開口,“國師就更不可能了,文書跟國師可沒衝突,國師犯不着多此一舉要文書的命。”
楚久旭“嗯”了聲表示對楚瀾的話的贊同,“別看國師無欲無求的樣子,其實肚皮里黑着呢,你防着他一些,我總感覺他別有所圖。”
楚瀾一驚,“國師該不會也看着我屁股底下的位置吧?”
楚久旭睜開朦朧的眼睛,“不像。”
“那我們還有什麼值得他圖謀的?”楚瀾問道。
楚久旭重新閉上眼睛,“我怎麼知道,你看他跟我們若即若離就跟勾搭個媳婦似的,看着沒什麼,實際上關鍵時刻總會幫上一把。”
楚久旭嘶一聲張開眼睛,“你想謀害親叔疼死我嗎?”
楚瀾連忙把手上綁着的紗布鬆了松,“皇叔,話不可亂講!國師可是你親自去護國寺接回來的,念着這點也情有可原。”
“這話你信嗎?”楚久旭冷笑一聲,“靜無會為了我一次的接客之情做那麼多?你就別做夢了。”
“皇叔,話可不能亂講。”楚瀾給他穿上衣服,不知第幾次的提醒,“無論國師所求為何咱們先看着,只要有所求遲早把尾巴露出來。”
楚瀾眯起眼睛,“話說回來,你去青樓做甚?”
楚久旭睜開困頓的眼睛,“這事是誰跟你說的?國師?”
“對啊。”楚瀾立刻就把靜無賣了,“還讓我勸你一勸,被官員發現了定要參上你一本。”
靜無這個多事精!
“我去的不是青樓樂紡,太后想把長樂嫁給周子桁,我得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楚久旭冷笑一聲,“他後院是乾淨,一月有大半時間跟滿房樓里的女人鬼混,後院豈能不幹凈。”
楚瀾臉色沉了沉,“這麼荒唐!”
楚久旭睜開眼睛看着他,“長樂可是你親姐姐,周子桁是個什麼樣的人你都沒弄清楚,你身邊的人都是幹什麼吃的?你心疼他們勞累還不如多心疼心疼我這個天生勞碌命的皇叔,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父子倆的。”
楚瀾抿抿唇心裏有些泛酸,“我和長樂掉水裏,皇叔救誰?”
“就你的武藝還能掉水裏看我不抽死你。”楚久旭把頭靠在椅子上,“你是我一手護着長大的,誰都不能與你相比。”
楚瀾頓時滿意了,楚久旭對兩位公主多有照扶不過是看在先皇的面子上,跟他的情分是不同的。笨手笨腳系好腰帶,抬頭就發現楚久旭已經睡着。楚久旭這幾天急着趕路,東躲西藏的沒睡好,眼底一片青黑。
承宣十九年太子中毒而亡,彼時楚景澤的嫡子楚瀾才剛剛出生,側妃肚子裏的公主成了遺腹子。承宣帝大發雷霆,參與其中的兩位皇子連帶他們的生母其家族無一倖免。
承宣帝五子只剩下兩個,直接越過這兩人立楚瀾為太子,前太子死後承宣帝的身體就一直不好,勉勉強強撐了三年,臨死前先斬後奏下詔封前太子為帝,死後三歲的楚瀾登基,十五歲的楚久旭為攝政王。
三歲的楚瀾懵懵懂懂穿上龍袍,承宣帝心裏只有一個孩子,那就是太子,在他這兒沒有愛屋及烏這種東西,周氏沒有護着楚瀾的能力。楚瀾剛出生沒多久就到了楚久旭身邊,說是楚久旭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都不為過。
承宣帝也不是個蠢到家的,他神神秘秘的胡扯了一通讓所有人都相信他給楚久旭留下了一支神秘的暗衛。他這一通胡說八道讓楚瀾順利穿上龍袍,登基大典隆重盛大。
小小的楚瀾面對這樣的場面有些慌,楚久旭直接來到楚瀾的身後,把他抱上龍椅。龍椅是特製的,楚瀾太矮被楚久旭抱上龍椅成了慣例。
五歲的楚瀾還是肉乎乎的,看到楚久旭伸手就要抱,還是少年的楚久旭推開他的手,“從今天起,陛下要走着去上朝。”
楚瀾有些不樂意,看楚久旭的臉色乖巧的沒有反對。
楚久旭對楚瀾的教育從來都是嚴厲的,特別是在習武方面,被護在身後的楚瀾還不曉得皇宮裏的殘酷和他們處境的艱難,每天習武成了他最痛苦的時候。
這天他終於忍不住撒潑打滾的躺在地上不願學,楚久旭臉色一冷,“起來繼續!”
“不,我不要學了。”楚瀾看着兩隻通紅的小手眼淚吧嗒往下掉。
楚久旭沒有再勸直接把楚瀾抱起來,叔侄倆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要出一趟宮談何容易。楚久旭他就是有辦法,喬裝打扮一番帶着楚瀾從冷宮的狗洞裏鑽出去。
任誰都想不到堂堂攝政王會帶着一國之君鑽狗洞,做出這麼不講究的事情來。
擺脫了盯梢的眼線,楚久旭帶着楚瀾出城,來到一片農田,現在正是春耕的季節,農田裏到處都是忙碌的人。
楚久旭把楚瀾的褲子弄上去放進田裏,一把秧苗塞到他手裏,“今天插完這塊地才能吃飯,當然我會跟你一起。”
楚瀾眼巴巴看着手裏綠油油的秧苗,“皇叔,我不會呀。”
“我教你。”楚久旭站在楚瀾伸手,抓着他的胖手一根一根的把秧苗插下去。
日頭上升溫度越來越熱,楚瀾全身髒兮兮的沾滿泥巴,就是出現在範文方面前他都未必認得出來這是楚荊高高在上的小皇帝。
楚瀾被曬得小臉紅撲撲的,又累又餓,“叔父,我餓了。”
楚久旭手上動作不停,頭也沒抬開口,“插完這片才能吃飯。”
楚瀾看着被他們叔侄磕磕碰碰插了不到一半的田有些傻眼,要是插完這塊田他還不得餓死。楚瀾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在泥漿里,一隻黑色的水蛭朝他游過來。楚瀾已經從剛開始的小臉煞白到現在的淡定站起身,伸出肉乎乎沾滿泥巴小腳,一腳把水蛭踢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