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當沈識再睜開眼時,天已微微泛着墨藍。他保持着醒時的姿勢愣了半天,這才懊惱地起身進了洗手間。
淋雨噴頭因為堵塞沒來得及修理,水流的斷斷續續。沈識火速解決了生理問題,又洗了個澡直等待着情緒徹底平緩后,才裹着浴巾走了出來。
期間,他無意看向過鏡子,斑駁鏡中的自己眼底發烏,帶着剛長出的青色胡茬,居然是一副縱慾過度的樣子。沈識險些沒拎起噴頭將鏡子砸爛。
打開洗手間門的一瞬間正對上了南風的臉,沈識嚇得向後退了一步。
“這麼早就醒了?”
“抱歉。”南風示意沈識讓一下,沈識趕忙朝旁邊側了側身。
聽着洗手間內傳來水聲,沈識吞了口唾沫,感覺自己像是幹壞事差點被抓現行。
“那什麼,你要洗澡么?不嫌棄的話毛巾就用我的,換洗衣服我給你掛門把手上了。”沈識敲了敲洗手間的門。
“謝謝。”
沈識又盯着門看了會兒,才反身走到衣櫃前套了件衣服。在選擇給南風的換洗衣服時,他在黑色和白色間糾結了半天,還是決定拿白的那件給他。
辦完一切的沈識點燃支煙,推開屋門走了出去。
瞬時間,一股混合著樹葉和泥土味道的潮濕空氣撲面而來。他接連深呼吸了好幾口,方才覺得那條小蛇被徹底趕走了。
“又給你添麻煩了。”南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脖子上搭着濕毛巾,跟着走出門外時身上還冒着淡淡水汽,沈識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還算合身。
“哪裏,南老師冒着腎被掏了的風險醉我眼前,也是信任我。”沈識打趣道。
“你在家等小兔一起去學校,我去給你們買早餐去。”
“一起吧。”
意識到黃毛待會兒醒了倆人免不了要尷尬,沈識點點頭。
離漁火巷不遠的地方便是鼓樓廣場,如今鼓樓已毀,徒留了這麼個名字。
這裏是包括漁火巷在內的三巷交匯處,不住人的西邊因為挨着城隍廟,變成了算命一條街。打眼一看,一水兒的“生”“死”“命”“看”“天”。
廣場上經營着許多小吃,有門臉的極少,多是推着車的機動部隊。沈識走到一家豆漿攤前,買了些豆漿油餅之類的早點。
“你要豆漿還是粥?”
沈識轉頭問南風,卻見他正盯着一處看。隨着他的目光看去,沈識看到了不遠處正在兩個裝豆腐腦的大瓷缸前忙活的謝晚雲。
“操,不是讓你告訴她最近別出攤么。”沈識暗罵道。
沒等沈識反應過來,南風就已經朝着豆腐腦攤快步走了過去。
那邊的謝晚雲還沒看到南風,正用小鐵鏟輕輕從豆腐腦最上面片下薄薄一層豆腐放在碗裏,嘴裏熱絡地招呼着坐在旁邊小馬紮上的食客。
“豆腐腦要鹹的還是甜的呀?”
“我啥時候吃過甜的!小雲你前段時間咋沒出攤兒呢?”
“有事兒出了趟遠門兒!”謝晚雲邊回答,邊用小勺依次從作料碗裏舀了些鹵子、韭花、榨菜蓋在了豆腐腦上。
“五塊。”
“咋出去一趟還漲價了?”
“黃豆漲價,我能咋辦嘛。”謝晚雲收過錢,心情頗好的邊忙叨邊哼起了歌。
“風中有朵雨做的雲,一朵雨做的雲,雲的心裏全都是你,滴滴全都是你……”
一雙長腿出現在了豆腐腦攤前,謝晚雲抬頭看到來人是南風,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她和南風一樣,露齒笑的時候左臉頰會有一個酒窩。
“昨兒晚上去哪兒了?我等你到好晚,門兒都沒鎖!”
“不是讓你別出攤么。”南風冷臉道。
“怕啥!東西都還了,再來惹老娘,我他媽砍了他!”謝晚雲晃了晃手裏那把切蔥花的刀,沖南風得意地撇撇嘴。
“還能好端端站在這兒罵街,是你兒子替你挨了一刀。真當老蛇弄不了你么。”南風身後的沈識搬了個小馬扎往邊上一坐,沖謝晚雲點點頭。
“雲姐,又見面了。”
謝晚雲在樂無憂陪老蛇喝酒的時候就見過沈識,當時就覺得這小子不愛說話,但眉眼間透着股狠勁兒,絕非善茬。因而沒怎麼跟他正面打過交道。
“你來幹嘛。”謝晚雲的神情瞬間變得緊張,向後退了一步。
“能幹嘛,看看你。”
“我告訴你們,老娘這次出去,手頭的錢該花的也都花光了,就剩這條命。我死了,你們也活不了。大不了咱魚死網破,都別活了!”
“謝晚雲,想死也別帶着我。我說了,這劫幫你渡過去,今後休想我再幫你收一次爛攤子。”
“你少威脅我南風!全天下人都可以欺負我,就你不行!”方才還氣勢洶洶的謝晚雲在面對南風時,竟然委屈起來。
她從包里取出一支煙叼在嘴裏,就這麼直勾勾盯着南風。
“看什麼,給我火。”她紅着眼把煙從嘴裏取出,遞給南風。
“我們走。”南風並未接煙,轉頭沖沈識悶聲道。
沈識起身,隨手指了下算命一條街,看向謝晚雲。
“蛇爺信命,沒事兒就愛來這兒轉轉,你自己掂量下把攤擺這兒合適不?”
謝晚雲的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一時有些搞不清沈識的意思。
“你兒子心裏挺在乎你,別作。”
沈識說完便轉身快步去追離開的南風。
……
一覺醒來的小兔看到南風出現在自己家裏時,發出了興奮地尖叫。吃個早飯,恨不得把所有的東西都夾到南風碗裏。
一旁的黃毛十分不忿,大聲嚷嚷。
“小白眼狼,咋不見你給黃毛哥夾東西!”
“你自己來就行,我怕老師搶不過你倆。”小兔嘟嘟嘴,繼續兩眼放光地看着南風。
“我哥說,老師昨晚就住我們家?怎麼也不叫醒我?”
“就你?我願意叫,你願意醒么?”沈識一口塞了個油餅進嘴裏,冷哼一聲。
“我肯定能醒!”小兔氣鼓鼓地踢了沈識一腳。
“小兔,一會兒你跟你們老師一起去學校,我今兒就不送你了。”
聽說可以跟老師共享二人世界,小兔一個勁兒拚命點頭。
黃毛斜眼看了看沈城,又看了看南風,低頭猛吃起來。
小兔上學走後,屋裏就只剩下沈識和黃毛倆人。
“識哥,幾個意思啊?”
“啥幾個意思。”
“你什麼時候跟謝晚雲的兒子混一起了?!先前就聽他們說你為了替那小子說話,自個兒給了自個兒一刀,現在又把人帶到家裏來!……識哥,不是我說你,這可是跟蛇爺唱反調,你清醒一點行不行!我知道你那啥……你喜歡……但咱下手也得分對象吧?你不能看他好看你就……對吧!好看的人多了!”黃毛說地唾沫飛濺、手舞足蹈。
“我只是不討厭他。”沈識邊收拾桌子邊說。
“不討厭?!那我,你也不討厭,你替我挨過刀子么?!”
“你真遇到事兒了,我也替你挨刀子。”
“行,我當真了啊。聽你這麼說還挺高興的。”黃毛呲着牙笑起來。
“其實你只要不是喜歡上那小子,我就放心了。”
“我挺喜歡他的。”
黃毛剛端起水杯喝了口茶,聽到后“噗”地又全都吐了出來。
“挺喜歡,但也就這樣了。不是一路人。”沈識把垃圾撞進膠袋,一推門出去了。
“欸識哥,下午跟紅毛、綠毛打牌去不?”黃毛沖屋外喊道
“你們紅綠燈聚會,叫我個人過去幹什麼。”
……
午後,南風剛上完最後一節課回到辦公室,就看到謝晚雲正坐在他的工位上和隔壁的老師聊天。
見到南風,謝晚雲趕忙攏攏頭髮,沖他招招手。
“兒子,我給你送飯來了!純手打的雞肉丸,你最愛吃的!”謝晚雲的眼笑成了月牙,好似全然不記得早上的不快。
“南風,你媽真漂亮啊!像明星一樣!”隔壁老師顯然已跟謝晚雲聊熟了,不住地誇讚着。
聽到別人地誇獎,謝晚雲笑得更開心了。她小心地打開飯盒,邊把飯菜拿出來邊介紹着。
“丸子、米飯、冬瓜排骨湯。餓了吧,兒子。”
“你出來。”南風說著便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謝晚雲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也還是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