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怨十一
買賣人口也分種類,牙行也有官牙和私牙,官牙一般負責罪犯家眷的發賣,私牙就負責民間人口買賣。
當然也有家人自己插了草標出來買賣的情況,這種除非價格低,一般賣不掉。
主家買人也不想以後牽扯麻煩,世家大族更是有不少家生子,除非不夠用才會買人。
有牙行擔保的買人也放心些,最起碼牙行還會培訓一下,把人的傲骨給磨掉,教上一些必須的眉眼高低,那種私下買賣就怕買回來的人不馴順。
奴隸買回來是要他幹活服侍,可不想買回來個懶饞兼具,還會興風作浪的回來。
那些船員家眷賣兒賣女就沒經過牙行,自己把孩子拎來人市,頭上插個標就行了,問題是這樣沒人買。
那些牙行經濟也不攔阻,就在一邊冷眼看着,他們心裏門清,這種鐵定賣不掉,真有冤大頭買下來,過幾天也得後悔,除非把人遠遠帶走。
這裏混的人都知道,人家沒成心想賣兒女,就是家裏過不下了沒辦法,就想找個本地的把孩子典押一段時間,等家裏能周轉了再把孩子接回去,可誰是冤大頭?
真正過不下去的已經把孩子交給牙行了。
像那沒了一條胳膊但撿回一條命的苗剛,他女人為了把當家的救回來,就把兒子交給了牙行,十四五的大小夥子,能當個大人用了,牙行給了苗剛女人二十吊錢。
苗剛還有個閨女,原本是要把閨女賣了的,還是這小夥子自己出面留下了妹妹,“阿花年紀小,也賣不到幾個錢,賣我!能多籌一些錢,而且我記得家,以後幹活利索勤快了,我想主家也不會阻我回來看看,娘,別賣阿花!”
妹子才十二三,賣掉了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了。
可原州的人市也屬於飽和狀態,就是有人過來買人,一般要的也是苦力,就是那種壯漢,世家大族不輕易買人。
苗家大兒子雖說已經十四了,畢竟還是個孩子,問津的就少。
牙行經濟倒是不急,過幾日賣去船行,當個水手也成。
船行里水手是一直要的,就是賣去當水手,這價錢就不高了,還不是看在苗剛的面子上,要不然也不能這麼高的價格收下,牙行經濟端條長凳坐在屋檐下剔牙,漫不經心的看着想着。
喬歡看了一圈,那幾個自己插標買兒女的她問都沒問,過來這麼多年了,有些貓膩她也明白,這不是發善心的時候。
錦繡的財物也有數,更有底,買了房買了地,又折騰了那些大棚養殖什麼的,還得吃喝花用,雖然也有進項,到底剩下的也不多了,好些有楚宮標誌的物品又不敢出手。
貿然買這些年幼的孩子回去幹嗎?單養着也得花錢啊。
而且那些水手家眷都是地頭蛇,喬歡是外來戶,她發善心把人孩子給買下,以後人家上門鬧,誰幫她?
現代社會遇着胡攪蠻纏的人警察都沒辦法,如今的社會就更別說了。
她是有想法,可也沒想自己坑自己。
阿桂此時低聲道“那個船隊領頭叫苗剛的,沒了一隻胳膊,在家養病,他媳婦把大兒子賣到了牙行。”
有牙行擔保,這人就能買下。
喬歡讓阿桂領着順腳就走進了牙行鋪子。
人家牙行經濟的眼睛有多毒,一看就知道這位屬於小富水平,身上的穿戴和跟着的下人就體現出來了。
這種人家買人不會多,但會精挑細選。
經濟就笑着上前招呼,當然不用喬歡上去和人搭訕,阿桂就主動迎了上去。
兩人說了一回話,那經濟面露驚訝,倒是沒說什麼,回頭把苗剛的兒子給領了出來,是一個矮個子男孩,皮膚有些黑,很是拘謹,低着頭,不敢抬頭看人。
那經濟就說了,“苗家那是遇上坎了,否則真不到賣孩子的份上,這孩子的爹沒了胳膊,受了傷,現在還在調養,家中老的老小的小,就他一個頂樑柱,那媳婦和老娘就不能撒手看他沒了,只能用孩子換了葯錢,孩子老實肯干,您若是有意,我也不多要,三十吊錢人您領走,有什麼問題我們牙行兜着。”
喬歡笑了,“看您說的,人要是不好,我一準給您送回來。”
這意思就是人看上了,但要是不滿意或者有什麼牽扯不清,那就要退。
經濟趕緊拉扯這孩子,“還不快見過主家,以後勤快些,眼裏要有活。”
那孩子就砰砰砰的磕了幾個頭,然後低頭站到了一邊。
阿桂就去付錢,如今買賣用的都是銅錢,很少拿着銀子買賣,三十吊錢也有一大簸籮,付了錢還得去衙門辦手續,這些都是阿桂忙活,喬歡可以回家了。
穿越到了這裏,喬歡才知道古代的戶籍和現代完全不同,籍貫不是指的你住在什麼地方,屬於哪裏的人。
籍貫指的是你的身份地位,士農工商不單單是階級劃分,那是一個人地位的劃分。
喬歡頂替的喬氏,籍貫是農,那就高於工籍匠籍的人。苗家就是匠籍,所以家中也沒有地畝田產,一家老小都指着苗剛出海賺錢過日子,苗剛出了事,一家子的天就塌了。
如今這位小夥子就要入奴籍了,入了奴籍天生矮人家一頭。
小夥子叫苗大力,跟着阿桂回了家,喬歡讓阿桂帶一帶,也沒說具體幹什麼。
喬歡帶着一幫子宮女太監在原州落戶快兩年了,起先大家都惶恐,喬歡做個領頭人都沒意見。
如今安穩日子過了這麼久,海棠和阿桂倒還好,就是那個叫石頭的小太監也願意聽阿桂的話,做事當差穩穩噹噹。
茜草和另外兩個小太監慢慢就驕矜起來,明面上喬歡是主其他人是奴,海棠把分內事乾的妥妥噹噹,茜草就慢慢變得憊懶起來。
在她看來,喬歡和她是一樣的人,憑什麼能讓她服侍,不過海棠和阿桂還有那石頭願意圍着喬歡,茜草就覺得勢單力孤,於是就牽扯了另外兩個太監,他們成了一夥。
成日裏他們也不幹活,就這麼袖着手吃香的喝辣的,指揮那幾個雜役幹活。
這麼一來這屋子裏的氣氛就古怪起來,海棠和阿桂私底下罵了他們,茜草挺身而出,“她和我們有什麼區別,不過是為了不讓人知道我們是……那什麼才讓她充了主子,你們倒好,鐵了心當起了奴才,我們可不願意,好不好的一拍兩散才幹凈,別以為我們不知道,她買田買地算是大家都有份,新買的那個孩子幹嘛使喚,跟着阿桂又幹了些什麼?整日正經活沒見干,倒要養着他。”
“買他養他的不都是大家的銀子錢,偏她一個人花的高興,打量我們都是聾子瞎子不知道呢,那奴胚的爹如今還在床上卧着,她帶着人去看了幾次?聽說次次都給錢給糧,還給尋醫問葯,問過我們沒有?”
喬歡知道苗大力的爹是船員的船頭,就特意探望了幾次,看到苗剛因為缺醫少葯在苟延殘喘,就出手資助了些,自然贏得了苗家人還有苗大力的感謝。
喬歡干這些並不是為了做慈善,她希望把苗剛收入囊中,這位手裏還能拉起一些人手,這些人喬歡很想派上用處。
這種事急不來,只能一點點辦,沒的你給了個甜棗人家就願意替你赴湯蹈火啊。
不過喬歡給苗家的已經不是甜棗這麼簡單,她算得上是雪中送炭。
苗家賣苗大力的錢像水一樣不經花,苗剛是船頭,那些船員雖是自己簽了契約,生死自負,苗剛卻不能不管不顧。
他剛剛清醒過來,就知道好幾家兄弟家已經揭不開鍋了,哪怕自家也賣了大兒子,他還是讓把賣兒子的錢一大半拿出去救濟了別人家。
剩下的家裏要用,自己也得吃藥,就越發捉襟見肘起來,喬歡帶着苗剛來的時候,苗家斷炊已經兩日,苗剛婆娘已經絕望了,抱着小兒子在發獃,一邊女兒也是木木獃獃的。
婆婆拖着老弱的身子去城外田地里撿別人家收剩下的麥穗去,家中的吃食全是碼頭上人家不要的死魚爛蝦。
屋裏一股子腥臭味。
喬歡等於是把這一家子從絕望的深淵裏拉了出來,苗剛的身子也日漸好轉,苗大力給喬歡磕頭磕的額頭都青了。
等到海棠把茜草等人的行為告訴她,且惱怒道“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要不是你,我們全都沒了命,現在倒開始爭起了錢財,不知死活的東西!”
喬歡平靜無波,“她說的也不算錯,本就是一樣的人,錦繡那些東西也該平分,既這樣,那就大家一起坐攏把該分的分一下,以後各自顧各自的也好,省的鬧出來大家一起沒命。”
海棠氣的渾身發抖,“她就是老鼠眼睛,自己啥都不懂,掙來有屁用,她能守得住?阿英和阿勇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出身,跟着茜草,有他們的苦日子來呢。”
喬歡安慰海棠,“你也別生氣,這裏面也有你的一份,人各有志,人不為己還天誅地滅,茜草想要自己的東西也不算錯,好合好散就罷了,彆氣,啊。”
海棠搖頭,“我不要,我不是矯情,家已經是回不得了,這些錢財我一個女人如何守得住,我就跟着你,吃喝又哪裏差了,現在活一日都是賺的。”
喬歡現在也需要錢,既然海棠願意跟着自己,她當然也不往外推。
於是找了個時間,七個人在一起又商談起來。
海棠還有阿桂和阿石一心跟着喬歡,茜草和阿英阿勇就想拿回自己那份。
海棠就冷冷道“那也行啊,反正我們的不用拿出來,那就給你們三份,你們自己分去。”
阿桂拉了海棠一下,示意她不要開口。
喬歡不願這樣糊裏糊塗,要分就分割的乾乾淨淨,她囫圇拿出去三份,到時候茜草他們分贓不勻,是不是還會回頭找她,她才不願替他們斷這種官司。
喬歡道“當初說好了這些東西人人有份,如今也不過是分到個人手裏罷了,那我們就算一下。先說明,之前大家一起花用的不能算進去,就算如今咱們手裏有的田產財物。”
眾人都沒意見。
於是喬歡開始把手頭的東西一樣樣報出來,“我們如今住的二進院子一座,城外田地一百二十畝,上等田……中等田……下等田……庫房裏有……以上折價幾何……現錢一共多少吊,家中奴僕幾人……你們都記下了嗎?”
海棠阿桂石頭都沒動,茜草和兩位小太監不住的盤點,最後都點頭,認可了喬歡報賬。
然後喬歡就開始分,“咱們一樣樣來,先分田地,每一等田都分為七份,每人一份。”
喬歡撥拉了一下,把每人應得的份額報了出來然後道“雖是這樣分,真要這麼做外人看了也奇怪,哪有好好的田地這麼零碎拆開的道理,我不佔便宜,我就把上等田和中等田拿出來,置換你們手裏的下等田,如何?”
茜草他們對望一眼,這當然是好事,按照田畝價格,最後上等田全歸了茜草等人,絕大多數中等田和所有的下等田到了喬歡等人手裏。
田產分完,茜草等人的面上就帶了笑。
阿桂心裏越發鄙睨,真是鼠目寸光的玩意,那中等田和下等田是喬歡弄了養殖和大棚的地,如今這些地里的產出是大家吃喝花用的大頭,茜草他們並不知道,拿了上等田就歡喜的不行了,給他們的中等田自然也不涉及養殖忽然大棚。
既然要分開,喬歡當然不想當聖母,這養殖和大棚她是絕對不會交給茜草等人,要是他們不同意置換,這些地里乾的養殖和大棚她也會全部取消。
錦繡的財產可以平分,這種東西是她的知識產權,壓根沒有茜草等人的份。
然後分現錢和庫里的東西,現錢好分,一人一份就罷了,庫里的東西喬歡道“很多都有宮裏的標記,這些不能出手,想出手現在也不行,這關係到大家能不能安全活下去,雖然大家從一條船上下來,我也不放心你們,一不小心這些東西漏出去,那我們全體玩完,這些有宮裏標記的我得留下,剩下的布帛什麼的你們拿去,不夠的我們拿錢補上。”
茜草他們對看一眼,到底都是從楚宮出來,這些道理也懂,於是就都點了頭。
喬歡繼續道“明面上我是這裏的主人,所以這棟房子我不能讓出去,街坊鄰居知道了會懷疑,哪有主人讓出宅院給僕人的道理,便是家裏的下人也不能給你們,這些都可以折價,你們拿錢。”
這也沒問題,茜草也不是非得要住在這裏。
於是就七里卡拉都分了,茜草他們三個拿了全部的上等田和一小部分中等田,庫里一些沒標記的物品,還有喬歡給的銀錢離開這裏自立門戶。
海棠一點都不想再看見他們,喬歡卻讓阿桂替茜草他們物色房子去,“好歹大家一場夥伴,以後都住在原州,抬頭不見低頭見,哪能就成了仇人。”
還特意整治了一桌酒席送送他們三個,對外就說視茜草如親姐妹,放了她的奴籍讓她自由聘嫁去。
家中幾個下人僕婦眼風亂飛,前幾天的亂象他們也都看在眼裏,如今是寡婦主家出手了,把人給攆了!
有錢人好個面子,攆人也得做的漂亮。
阿桂辦事利索,替茜草三個找了兩處宅子,一處也是個二進小院,另一處是三個小四合院,端看他們如何選擇。
茜草他們商量了一會兒,選了那個二進院子。
過後阿桂對海棠嘲諷似的笑道“我就知道他們會選那二進,阿勇他們沒腦子,茜草是處處想比着主子來,你且看,以後他們會把日子過成啥樣!”
海棠還恨恨道“該,也不看看,如今這一鋪子是誰立起來的,沒有紫藤,咱們早就成了閻王手裏的小鬼,鬧着要分,過不下去才好呢!”
阿桂看了海棠一樣,“我的好姐姐,我也要勸勸你,我知道你一心為著主子好,也沒外心,可上下尊卑你也別忘了,說句不好聽的,當初為什麼偏選主子替了公主?主子有能為是咱們運氣,你可別把主子當成你的姐妹,要不然以後主子把你往外一分,你又能如何。”
海棠一愣,“我何曾……”呆了一會兒她又道“我……”到底沒說出什麼來。
阿桂道“主子脾氣好,我們既然留下了,就得找准自己的位置。要是你覺着自己也能過,那趁早和茜草他們一樣,分開單過還好些,住在這裏又想和主子平起平坐,你說這能不能行?我閑說一句,咱們真的得把主子當公主一般敬着,這樣才能讓主子一直心裏有我們,願意庇護我們。”
海棠呆愣半晌,最後還是點了頭,“你說的對,我……以前是我想差了。”
然後喬歡就發現海棠雖然和以前一樣辦事幹活,對她卻拘謹多了,喬歡私下問了幾次,海棠笑道“下人就得有下人的樣子,這是規矩。要是沒了規矩,那不就亂套了。”
喬歡沉默了一會兒,握着海棠的手道“你放心,我從來沒把你們當成下人,以後也定會讓你們堂堂正正做人。”
海棠抿嘴而笑“我們信您,但該有的規矩不能少,主子,你曾說過咱們在一條船上,可要是想這船走的順當,還得有個領頭的,我是當不成領頭的,那就只能幹自己能幹的事。”
喬歡無言的拍了拍海棠。
過後她私底下問阿桂,“你和海棠說了什麼?”
阿桂束着手,“這是應當應分的,您就是咱們的主子!”
喬歡雖然是穿越而來,卻不會抱着民主死不放,有時候民主根本解決不了問題,每個人的愛好都不一樣,喬歡外婆那裏有句俗話叫公要餛飩婆要面,喜好問題如何調和?
一個企業想要良性運轉,去問所有職工如何運營企業,這靠譜嗎?
M國競選總統看似民主,人人都能投票選舉,實際上還不是有錢有勢的人操縱競選。
茜草三人屬於不穩定因素,剔除出去喬歡不手軟,海棠和阿桂石頭是能收服為她所用的人,喬歡也不會非得和他們稱兄道弟,只要自己擺正了良心,以後絕不虧待他們就行了。
沒了茜草三人,喬歡這裏的日子更加順遂起來。
那幾十畝上等田的收益喬歡也更沒放在眼裏,她養殖的牲畜和大棚里的菌菇菜蔬不要太好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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