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遺書
“明先生,你最後一次跟明小姐通話是在什麼時候?”
“昨天晚上,大概十一點,我上飛機之前。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阿姐了,這次回國,阿姐說,說很開心。”
年輕男子神色很是焦慮不安的扣着木桌,警察將一份文書遞給他:“今早有人報案,明晚妝小姐失聯。下午兩點,我們在寧江邊找到了明小姐的外衣和手機。”
烈日炎炎,顧朝笙坐在玻璃窗下等待,只覺得渾身都被汗濕了。
無意間抬頭時也只看見對面房間裏警察和那個年輕人說著什麼,其實他也能猜出來他們說的是什麼。
過了許久才有人出來喚他:“顧先生,請你進去。”
顧朝笙恍恍惚惚的跟着進了那個房間,才定了定心神將整理好的文件交給警察:“你好,我是明晚妝小姐的心理醫生顧朝笙。這是明小姐的病歷記錄和病情分析報告。”
“謝謝。”警察接過了分析報告。
“心理醫生?”明渝鈞回頭奇怪的瞥了一眼他,神色很是疑惑,“顧朝笙?”
在很多年前他們曾相識,卻從未想過再相遇卻是這般光景。
明晚妝失蹤一案沒有任何頭緒,唯一的線索就是在寧江邊找到疑似明晚妝遺留下來的物件;警方沿着寧江搜尋,只是恰逢退潮時節,若明晚妝掉進寧江那真是無跡可尋了。
警方讓明渝鈞先回去等消息,又問了顧朝笙一些事情也依然是讓他回去,接下來還要配合警方繼續調查。
顧朝笙從警局出來,就看見明渝鈞在外面等着他。
“你是我姐的心理醫生?”明渝鈞滿臉疑惑,似乎這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為什麼你會是我姐的心理醫生?”頓了頓才改口道,“我是說,我姐為什麼會有心理醫生?”
“她從未告訴過你?”聽明渝鈞這樣說倒讓顧朝笙不解了。
明渝鈞迷茫的搖搖頭。
其實明渝鈞是今早剛回國,就聽說了明晚妝失蹤的消失,然後來到警局了解情況。
明明昨天晚上他還和姐姐一起通過電話,卻一夜之間全都變了。
顧朝笙一直都清楚明渝鈞是個姐控;十多年前明渝鈞還沒有跟隨他母親出國時,他在寧州有一個外號叫明小魔王,宣稱誰若欺負他姐姐他就咬回去。那時候顧朝笙和明渝鈞並不算熟悉,顧朝笙還和朋友用調侃的語氣說起:“明家小魔王簡直是屬狼狗的,根本不像是明晚妝的弟弟。”明晚妝是多麼溫柔漂亮的女孩子,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弟弟。
而如今明渝鈞就坐在他面前,可能依然還是一個熊孩子。
日暮前顧朝笙登了明家的門,明渝鈞出來開門看見是他時微愣片刻才迎他進門。
“明晚妝患有重度抑鬱症,距今大概已有八年。她之前的心理醫生是我的師兄陸寜均,不過後來師兄去閉關進修了,我就接替了他。”顧朝笙越說越小聲,因為他發現在一個偏執狂面前說什麼都不管用。
“可是,這怎麼可能?我姐她,從來沒有告訴過我。”翻來覆去看着那份病情分析報告,明渝鈞很是不相信。
顧朝笙猜測:“她應該是不想讓你擔心吧!”畢竟明晚妝一向都是那麼善解人意。
聽到這個答案,明渝鈞沮喪的垂頭:“都怪我,是我對阿姐關心太少了。如果我當年沒有跟我媽走,或者阿姐跟我們一起走,就好了。”
作為明晚妝的心理醫生,顧朝笙對於明家的事情也知道一些,但畢竟是別人的家事他也不好多說什麼。
只是如今明晚妝下落不明,他只能先安慰着明渝鈞,這種情況下其實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顧朝笙回去等着消息,期間又被叫去問了兩次話,卻依然沒有關於明晚妝的任何消息。若說明晚妝一個大活人也不可能憑空消失了,可若非如此那她到底去哪裏了?這似乎已是一個無解的謎題了。
這段時間明渝鈞也是在滿世界忙碌着,明晚妝的朋友聞訊紛紛過來相詢,也沒有提供什麼線索。
平素和明晚妝關係最好的有兩個女孩子,一個是心理專家陸寜均之妹陸寜儀,另一個是嘉年華國舞隊副隊長江明珠。明渝鈞首先是注意到了陸寜儀,他記得顧朝笙說過阿姐原來的心理醫生就是陸寜儀的哥哥陸寜均,而陸寜儀是學鋼琴的;自從明晚妝失蹤后,她們兩人最是積極關心案子進展。
“其實我也是半年前才剛回國,是晚妝姐叫我回來又推薦我進了嘉年華國舞隊的。”江明珠小聲抽噎着說起,“就在前一天晚上我和晚妝姐還有寜儀姐還同台演出了,沒想到,沒想到晚妝姐就出事了。”
明渝鈞對她們兩個的名字都有些印象,以前在通話時明晚妝還曾跟他提起她們二人,似是在八年前她們就相識了。
明晚妝是因為在八年前參加雙子舞會以《長夜曲》一舞出名,畢業后就進了嘉年華國舞隊;當初《長夜曲》是雙人舞,明晚妝的舞伴就是當初年僅十五歲的江明珠,而陸寜儀是《長夜曲》的鋼琴演奏。在明晚妝失蹤前一天晚上也是雙子舞會,她們三人繼八年前《長夜曲》后再一次同台演出;本來這一次明渝鈞回國也是為了觀看姐姐這次演出,卻因為天氣原因誤機而未能及時趕回來。
到現在為止,明晚妝失蹤案貌似沒有任何線索。
警方調查了明晚妝的手機通訊記錄,也沒有發現可疑痕迹。
警方讓顧朝笙去明家安慰明晚妝的家屬,他原本是明晚妝的心理醫生,說起話來也許比普通心理醫生管用。這種失蹤案有不少先例是還沒有結案,家屬就先崩潰了。
明渝鈞神色很憔悴,看見顧朝笙來了只側過身讓他進門,然後倒了一杯白開水給他:“很抱歉,沒有茶。”
“沒,沒事。”顧朝笙連忙道。
“你是我姐的心理醫生,想必很了解他吧。”明渝鈞突然問起,頓了頓又道,“我和我姐,我們確實很多年沒有見過面了。這次突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辦?”
“我知道你們姐弟感情從小就很好,不過,你也要有個心理準備。”顧朝笙暗吸了一口氣才開口勸解着,“這種失蹤案件,你也知道大部分都是凶多吉少的。”
明渝鈞就低着頭不說話了,顧朝笙正要將水杯放到玻璃桌上,卻無意中打翻了,水順着流進玻璃桌下面一側。
顧朝笙連忙道歉着一邊扯了紙巾卻擦,玻璃桌下面那層有一個黃皮信封掉了出來。
黃皮信封看起來還是嶄新的,正面上是油性筆寫着的一行字:致我的弟弟
“這是什麼?”明渝鈞注意到了,蹲下撿起來,微微皺起眉。
看起來這封信應該是姐姐留給他的。
和顧朝笙對視了一眼,明渝鈞就小心的拆開信封,裏面果然是一封信,或者說是一封遺書。
阿弟,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應當已經不在人世了。
我有千千萬萬的對不起,請你原諒我的自私。
我這一生既可笑又可悲,到如今我確已找不到繼續活下去的勇氣了。
待我死後,請將我埋葬在景大的姻緣樹下,讓我伴隨着它永遠長眠。
明晚妝,絕筆
這封信字跡端端正正,看起來也是說不出的變扭。
“這,不可能,怎麼會這樣?”明渝鈞很是驚慌無措,顯然他從未想到竟然會變成這樣。
顧朝笙眸中驚訝之色一閃而過,瞬刻后就被愧疚所取代。如若明晚妝是自殺,這便是他這個心理醫生的失責了。
“這是,我姐的?”明渝鈞很懷疑,他潛意識中是根本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還是送去警方做筆跡鑒定吧。”顧朝笙沉默的看着那份遺書,許久才開口說道。
如果這份遺書經過鑒定是真的,明晚妝失蹤案很有可能會被定義為一起自殺案件。
但明渝鈞是絕對不相信這個結果的;他明明和阿姐說好了回國,那時候阿姐還說等他回國要帶他去吃遍寧州美食回味童年記憶,既然這樣阿姐就絕對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突然自殺。可是這份遺書又到底是怎麼回事?到時候就算筆跡鑒定是真的,卻也未必就能夠就此斷定明晚妝自殺。
顧朝笙陪明渝鈞去了警局將這份遺書交給了警方;兩天後結果出來了,遺書確系明晚妝親筆,書寫時間也無誤。
距離明晚妝失蹤已經過去差不多一周,又有新的消息出來,有人在海中撿到了一隻鞋子,經過鑒定是明晚妝的。
所有線索的共同指向,答案似乎昭然若揭。
但明渝鈞覺得沒有這麼簡單,很多事情都是存疑的,更像是有人故意引導着他們往這一方面思考。只不過無憑無據的事情,說出來也根本不會有人相信。
他越想越覺得明晚妝留下的那份遺書很奇怪,尤其是在遺書中最後一句,說等她死後將她埋葬在景大姻緣樹下,最是奇怪。
明晚妝就讀於景大舞蹈系,七年前畢業。
景大在國內高校位居前列,也是寧州最好的大學,因校園環境優美而素有高校度假區之稱。
明渝鈞跟顧朝笙提起了一句,顧朝笙還很驚訝:“原來她是景大的?你若不說,我還不知道;我媽就是景大新聞系教授。”
“我姐,從來沒跟你提起過景大?”明渝鈞更是不解了;顧朝笙既是她的心理醫生,她又在遺書中這樣寫起,卻為何會從未跟顧朝笙提起過景大?這豈非更加不正常。
顧朝笙搖搖頭。
明渝鈞嘴角動了動似要再說什麼,正這時手機來電響起,是警局打過來的;接通電話后說有人來舉報疑似嫌疑犯,讓他過去一趟。
聽到疑似嫌疑犯時,明渝鈞差點連手機都拿不穩了。
他抬頭望了一眼顧朝笙,神色中滿是果然如此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