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庭審
開庭之日是在一個艷陽高照的早晨,旁聽席位座無虛席。
明晚妝特意挑了一條純黑色長裙,畫上精緻的妝容以掩飾她神色間的疲憊;明渝鈞坐在姐姐旁邊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不可測的未來,看見周圍各種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又在人群中努力尋找着顧朝笙的蹤影。
將手機調至靜音,明渝鈞才發信息給顧朝笙問:“朝笙哥,你在庭審現場嗎?”
大概五分鐘後顧朝笙才回復他:“我和我媽在一起,江三小姐也在這邊。”
沒想到藍教授竟然也來旁聽,之前還聽顧朝笙說他母親在合陽帶科研比賽。
這次庭審場面之盛大,公訴人已然入座,媒體也在現場旁聽;因為牽扯到的案件太多,又是幾個案件合併共同審理,被告和證人自然也不少。
宋沂、Mary和小江總以及七八個沒見過的人坐在旁聽席位第一排。宋沂似乎在跟小江總說著什麼,小江總微微點頭;而Mary戴着一頂白色的帽子,連同她的臉都被遮擋了一半,很像中世紀歐洲小姐的打扮。
“渝鈞,在看什麼?”明晚妝一回頭就看見弟弟在東張西望着,明渝鈞搖頭:“我還是第一次來法庭旁聽公審呢。”
明晚妝不由失笑:“這種事情,不是什麼值得紀念的經歷。”
明渝鈞就附和着姐姐的話:“的確不是什麼好事,這次就算了。”
為了不給姐姐丟臉,明渝鈞決定還是收斂些,不再東張西望好像很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庭審開始后,明渝鈞才戴上眼鏡認真聆聽;法官老態龍鐘的聲音在法庭中回蕩着,雙方出示證據。
直到坐在法庭上,聽見公訴人陳述,明渝鈞才知道原來卓曉繁真的和禁藥私販案有直接關係。
按照榮齡的供述,四十年前他從菲爾頓實驗室偷盜出來的洛可氨基片實驗結果其實已經丟失了,而現在的複製版禁藥洛可氨麻正是由卓曉繁負責的;卓曉繁表面上是心理專家,做的卻是藥學實驗。卓曉繁願意為榮家做事,則是因為他有把柄在榮家手中;並且榮家直接將卓曉繁的罪證呈交上去,頗有“戴罪立功”的意思。
看見這樣鬧劇,明渝鈞突然想起顧朝笙曾經說過;現在已是證據確鑿,榮齡辯無可辯,到時候在公堂上要麼再垂死掙扎一波,要麼爭取爆出更多的內容拉更多人共沉淪。
顯然榮齡選擇了後者。
不過看見他們狗咬狗的樣子,還真挺可笑的。
這場貫穿了四十年的禁藥機密案,在多方的共同供詞下終於徹底水落石出。
明晚妝冷漠地望着一切,彷彿她只是沒有任何關係的局外人,又或者在等待什麼。
突然一個哭聲響起,就看見一個身影從旁聽席位這邊朝卓曉繁跑過去,崩潰地質問着:“為什麼你要殺害明珏?我們無冤無仇,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明晚妝微微掩了唇,輕哼了一聲。
卓曉嵐滿腔血淚,真是令聞者傷心。
卓曉繁卻只是微微點頭:“沒錯,劉明珏的確是我殺的,只怪他聽到了不該聽到的東西。”
在法庭之上敢說著如此囂張的話,也是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司法警察過來扶起已經哭成淚人的卓曉嵐:“這位女士,請你先回到座位上,法庭維護正義會為你主持公道的。”
“姐——”明渝鈞拉着明晚妝的手低聲問着,“這怎麼回事啊?卓曉嵐演這一出,應該是有人安排的吧?”不然卓曉嵐哪敢在法庭上鬧這一出。
明晚妝冷笑着:“你別看卓曉嵐平時軟弱無助的模樣,她可有主意了呢!”
明渝鈞對姐姐的話都是信服的,就若有所想地點點頭。
第一次開庭結束后,從法庭出來明渝鈞才看見顧朝笙和他母親藍教授;藍教授是跟小江總在說著什麼,小江總面露哀容,宋沂和Mary陪在她身邊。
顧朝笙回頭看見了他們,就似乎跟藍教授說了什麼然後向他們過來。
“我送我媽回學校,一會兒一起吃飯嗎?我從江三小姐那裏聽到了一些信息。”顧朝笙說道。
明晚妝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輕聲說:“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渝鈞去吧。”
明渝鈞點着頭:“姐,我送你回家吧。”
在法庭外面分開后,到午間就在約定好的餐廳見面;顧朝笙已經點完餐了,明渝鈞過來就在他對面坐下。
顧朝笙端過檸檬水給他,笑道:“今天公審旁聽,感覺怎麼樣?”
“風景宜人,溫室適宜,座位舒適,但反正我是不想再去的。”明渝鈞嘆氣。
“二次開庭你不去了?”顧朝笙被他這話逗樂了。
“你說在江三小姐那裏聽到一些信息,到底怎麼回事啊?”明渝鈞直接繞過他的話反問。
顧朝笙故意吊著他,不慌不忙地喝了一杯檸檬水才開口:“大概還有一些證據沒有公示,估計要等到二次開庭。江三小姐大概知道什麼,她說到時候可能要信息爆炸了。”
明渝鈞興緻馬上上來了,追問:“你沒有再套出話嗎?”
說起此事,顧朝笙又是嘆氣:“我媽就在旁邊,有些話我不好說。而且你看陸寜儀是怎麼樣的人,江明珠就是怎麼樣的人;她們幾個嘴巴都像被縫過似的,也問不出什麼了。”
正好主餐上來了,明渝鈞就低頭喝着飲料。
香煎牛排汁香濃郁,肉質柔軟,散發著淡淡的黑胡椒芬芳。
“我記得你向來只吃全熟的牛排。”顧朝笙含着笑說道,“這次總沒錯吧!”
明渝鈞只是點頭,就不說話了。
顧朝笙拉下旁邊的捲簾,明媚陽光從捲簾縫飄灑,耀眼的光箔熠熠生輝。
明渝鈞看見他奇怪的舉動還很不解:“怎麼了?”
“你猜我看見誰了?”顧朝笙神采飛揚,好像見到了很不得了的事情,“我媽和你姐在對面的咖啡小籬。”
明渝鈞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連忙扒開捲簾的一側窺望,果然看見藍教授和明晚妝在對面商業園的咖啡小籬。
可是按理說,這個時候藍教授應該已經回到景大了,而他姐應該在家裏休息的。
而且為什麼藍教授和明晚妝也會相識?
明渝鈞各種詫異,就問顧朝笙:“你不是說送你媽回學校了嗎?”
顧朝笙攤攤手表示他也不清楚:“所以我也覺得奇怪。”
唯一的解釋就是她們確實瞞着他們見面,至於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明渝鈞從捲簾縫中往外探看了一會兒,然而也沒有什麼信息點,就乾脆不再理會這件事了。
“其實之前我媽有跟我提起過你姐。但當時聽我媽的語氣意思,確實不太像是和你姐認識的。”顧朝笙切着牛排漫不經心地提起,目不斜視,仍是專註在精緻的瓷白碟上。
“這年頭的事情哪能用正常想法來看待!”明渝鈞也想明白了許多,只說道。
正在這時顧朝笙的手機屏幕亮起,他解鎖屏幕看了一眼新信息,坐在對面的明渝鈞能明顯看到他突然皺起眉。
本來明渝鈞沒有閑心多管閑事,只是看見顧朝笙這樣才試探着問:“是發生什麼事嗎?”
顧朝笙放下手機,臉色也不好看,就嘆氣說:“大概到二次開庭也是一出好戲。”
大約顧朝笙提前得到了一些信息,二次開庭的日子很快來臨,好戲才正式拉開帷幕。
重新坐在旁聽席位上,聽見法官冰冷冷的聲音響起,周圍的臉龐也逐漸熟悉。
證人走上公堂,冷漠地述說著榮家的罪行;榮家為了將Adrian小姐滅口,在Adrian小姐乘坐飛機從柏安前往寧州途中暗箱操作潛上飛機綁架了Adrian小姐跳傘降落,並為了銷毀罪證殺害了機乘人員操控飛機墜毀。她暗中走訪了柏安劫機案的受害者家屬,深入調查,已經拿到了榮家確切的罪證。
看見出現在法庭上的證人,明渝鈞比白日見鬼還要驚訝。
沈初初不是已經變成植物人嗎?她為什麼會作為證人出現在這裏?又是年度鬼故事。
明晚妝按上弟弟的手,示意他無需驚訝。
明渝鈞暗暗打量着周圍人的神色,那些認識沈初初的人,大多數都露出了和他相同的神情;不過也有小部分人依然如故的面無表情,似乎早就知道沈初初會出現在這裏。
看見沈初初在證人席上義正言辭地說完,然後跟隨工作人員離開公堂;作為證人她是不能在法庭旁聽,為了保證她的證詞公正。
法官繼續傳喚證人上堂,從這邊的角度只能看見是兩個中年女人和一個中年男人。
其中一個女人開口說:“我叫馮瑛,是千島雪山旅館的輪班經理。八年前的一天晚上,剛好是我輪值,那天晚上有一個年輕女子來到旅館求助,說她不知何故一覺醒來就發現凍暈在千島雪山上。我們覺得奇怪就報了警,但因為後來醫生診斷說那個女孩有精神障礙,存在夢遊的可能性,才就此了之。”
而那個中年男人就接着馮瑛的話道:“我叫張義,我是在千島雪山下漁場工作的。八年前的那個晚上,我看完漁場回去,突然看見五六個凶神惡煞的人綁着一個女孩子往山上去了;我想要報警,卻發現忘記帶了手機,就只能悄悄跟着他們上去,看見他們在雪地里挖了一個雪坑要將女孩子活埋了,有一個人打着電話好像叫那邊的人什麼榮先生。可我還是被他們發現了,慌張之下就跳進水窪中,才撿回了一命。後來警察來查,聽說那個女孩子沒有死,我才放心了;可我還有老婆孩子,我不敢說啊。”
另一個女人自稱也是千島雪山旅館的員工,佐證了馮瑛的話。
聽着他們說的話,明渝鈞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旁邊的姐姐,卻看見明晚妝依然是面無表情的模樣。
法官問他們那個被綁架的年輕女子是誰,馮瑛道:“聽當年來調查的警|察說,她叫明晚妝。”
明晚妝微微垂下眸,從旁聽席位站起來走過去:“是,八年前被綁架到千島雪山的人,是我。”
但明晚妝並不多言,彷彿對於她在此之前並不知道綁架一事並不清楚。榮齡只是冷笑,說他沒有做過綁架明晚妝的事,最多就是他那不爭氣的兒子榮朝做的。而馮瑛他們三人做了證人後也依次離開,明晚妝依舊回到旁聽席上。
訴訟律師又展示了一份證詞,證詞來自於暗海的工作人員朱詮;朱詮是Pearlofdeepsea負層的工作人員,因為知道太多遭遇滅口,雖被及時救下但如今病情嚴重,這份證詞就是在他清醒后寫下的。他在證詞中披露了暗海的秘密,其內容之嚴重讓在場所有人都覺得驚恐萬分,連朗讀證詞的律師都毛骨悚然。
對於很多人來說,暗網是很神秘的存在,都認為自己不會和這個東西有什麼聯繫;其實暗網就在他們身邊,人心險惡,隨時能化作深淵將他們吞噬。
二次開庭再出場的證人帶出了很多消息,已經讓很多人在夢中凌亂了。
之後的判決也就順理成章,彷彿一切就此塵埃落定。
明晚妝彷彿已經脫力了,軟綿綿地靠在明渝鈞身上,被弟弟叫喚了幾聲才回過神。正在這時一個西裝革履打扮的男人快步走過來;明晚妝才艱難地仰起頭望向他,認出他是剛才被告方的律師,對他也沒有什麼好感,就聽見他取出似乎取出什麼東西朝她遞過來:“明小姐,剛才卓曉繁讓我將一個東西交給你。”
那是一枚灰白色的吊墜,撫在掌心冰涼涼的,表面略微粗糙,像是由沙粒製成。
明晚妝似乎發現了什麼,顯然不可置信地望向他,然後猛然噴出一口血暈倒在明渝鈞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