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米長刀
景扶蘇藉著熟悉地形的優勢左右躲閃,寇端雲在防禦法陣中喊道:“我記得路,還是讓我......”
她的話音淹沒在另一面牆壁倒塌的巨響中。
寇端雲和寇庭舟在滾滾煙塵中對望一眼:大佬發飆了。
“快,趁這個機會幫我疏通一下靈力,你幫我.......啊!先,先幫我接一下胳膊......”
寇端雲扶着齜牙咧嘴的寇庭舟坐到地上。
程晏手中的劍光有如紫電清霜,裹挾着凌厲的勁風,一路飛沙走石,場面極為壯觀。他不是什麼身披鎧甲的勇士,也不是電影中頭蒙面巾身着披風的超級英雄,甚至從背影看上去,他身着白衣,腰背瘦削得像個文弱書生,但他的手腕能運千斤力,斬萬惡人。
寇端雲一面追逐着塵沙土石之中的身影,一面還要顧着給寇庭舟疏導靈力,分心二用,神思靜不下來,直到寇庭舟出聲提醒才發現頭頂的船板搖搖欲墜。
過往的教訓告訴我們,凡是心存僥倖,必然會遭遇不幸。寇端雲深諳這個道理,她立刻掏出系統中的金鐘罩,將寇庭舟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又程晏的陣法中再次開啟一個更小的防禦陣。
她剛做完這一切,就聽轟隆一聲巨響,緊接着眼前一黑,耳旁全是撲爍爍的瓦礫掉落,整個船頂徹底倒坍。巨大的震蕩使得整條船差點兒翻倒入湍急的江水中。
過了好一陣,震動才完全停止下來,寇端雲睜開眼,只見漫天繁星懸挂。兩岸青山全被隱沒在暗沉的夜色中,又與江水連接在一起,周圍一片模模糊糊,好似在靛藍的絨布上航行。
最外面的法陣果然出現了一條裂痕,但好在陣法主人靈力豐沛,沒讓陣法徹底碎裂。只不過整艘船已經變成了露天敞篷式,程晏和景扶蘇站在船頭,從船尾的廢墟中緩緩爬出一個盧香盈。
深秋的晚風帶着一絲寒意,吹起髮絲衣角,像是勾勒寫意的水墨畫肆意勾勒的殘筆。一時間眾人相顧無言。
在經歷了愛恨苦難,求不得放不下之後,寇端雲忽然很想看見程晏的臉。
這個世上也有人喜歡我呀,寇端雲心裏忽然溫暖起來,好像在孤寂的夜航船中找到了一盞指路燈塔,找到它就直到自己離停泊的港灣已經很近了。
景扶蘇見到船頂坍塌,腦海中立刻浮現出盧香盈的身影,但巨大的恐懼絆住了他的腳步,使得他明明極度想要往前沖,可身體卻彷彿被一根鋼釘,直戳戳地釘在了原地。
好在盧香盈反應足夠快,一早閃身到船艙之外,躲開了碎石瓦礫,此時衣裙上有幾片污臟,人卻沒受傷。
景扶蘇瞧着孤零零站在船尾的盧香盈和被法陣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寇端雲,一時間心中很不是滋味。是他的疏忽嗎?為什麼在城牆之上,千鈞一髮之時,是距離更遠的程晏趕過來救了她二人,讓阿盈免於一死,讓寇端雲免於心肺碎裂之苦。而他只能眼睜睜地站在原地,看着這一切的發生。
是他沒有程晏那樣的深情嗎?
不,如果沒有那份情深意重,他不會在阿盈離去后瘋魔九年,守着那一具被高級法寶保存得完美無瑕的屍體不斷地對自己說阿盈只是睡著了,她一定還會醒來的。如果她醒不來,那麼自己就替她在這樣自欺欺人的夢境中一直睡下去,直到夢見她的那一刻為止。
那究竟是為何?
腦海中一會兒一個思緒,景扶蘇被不斷回放的畫面拉扯得近乎瘋狂,他爆發出一聲怒吼,雙眼通紅地朝着寇端雲襲去,嘴裏含糊不清地叫道:“先天靈寶。”
程晏哪裏會讓他傷到寇端雲,在他做出動作的一瞬間就攔住了他的去路。程晏劍招狠厲,招招直擊要害,景扶蘇躲閃不及,胳膊上便出現了一道血痕。盧香盈失聲驚呼:“阿景!”
這一聲喚回了半刻清明,景扶蘇回身去格擋。他似乎意識到這是自己能夠獲得先天靈寶的最後的機會,使出的全是不要命的打法,程晏被他逼退了幾步,一腳踩空險些踏入湍急的江水中,寇端雲驚呼道:“當心!”
隔着江水,寇端雲和盧香盈對望一眼,都搖頭苦笑起來。
妖禍最開始在渝州發生,漸漸地開始在天下各地蔓延開來。失去了天下靈力陣的平衡,各種妖物像是陰暗之處的苔蘚,在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恣意地生長了起來。
各個門派效仿渝州的做法,在當地最具有名望的門派處彙集,按照修士的不同修行特質來分配任務,盡量把死傷降到最低。
這樣一來,紫宸仙府忙得更是不可開交,一方面,傅寧和程昱要輪番用靈力溫養天下靈力陣,以防這個巨大的陣法順着中間的裂痕徹底碎裂成兩半;另一方面,桑豆蔻將紫宸仙府其餘弟子分散到各大門派,協助當地修士清除妖禍。
但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妖物們吸收了越來越多的靈氣,自身的智商也受到了一點升華,它們漸漸摸清了人們的作戰方案,開始想出對策來。
一封封信函從四面八方飛來,桑豆蔻一目十行地瀏覽,來不及叫傅寧和程昱商量就飛快地落筆回信。而身處後山的傅寧幾乎是拼盡了全力才穩住陣法的晃動,他才送了一口氣,就聽見頭頂傳來一聲脆響,程昱失聲驚呼,“又一道!又多了一道裂隙!”
傅寧崩潰了。
程晏和景扶蘇斗得難捨難分,劍光和法器捲起的木板都變成了一片片鋒利的武器,戳到船板上,捅出一個巨大的窟窿。
寇庭舟覺得他們所站的地方實在太過危險,拉着寇端雲遠離戰場。
寇端雲卻被黏在了船板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程晏的身影,拿後腦勺對着寇庭舟道:“你先去船尾躲一躲,我好歹恢復了些靈力,我就守在這裏,萬一有我能幫得到忙的......”
“你就趕緊上去添一把亂是不是?”寇庭舟諷刺道,“沒見過高手過招嗎?毫釐之間不許人插手,你把手伸了過去,恰巧人家的劍正好送到,你這手是要還是不要啦?”
寇端雲把手縮到了袖子裏。
船尾又傳來了盧香盈的聲音,“你們兩個傻杵在那裏幹什麼呢?快點過來幫忙!”
寇端雲才回頭,只見盧香盈正在船尾擺弄着什麼東西。
“你們沒發現船已經歪斜了嗎?再這麼打下去,船遲早會沉。這邊還有兩艘小船,咱們趕緊把船放下來。”
寇端雲這才跟在寇庭舟身後往船尾跑,三人合力斬斷繩索,將一隻小船放到江面中,寇端雲轉身回顧,發現船尾已經高高翹起,而船頭二人的衣擺都快要浸沒到江水之中。
“這是怎麼回事?”盧香盈指着江面叫道。
只見船尾不遠處的水面上忽然湧現出一個漩渦,而他們剛放下的小船正在漩渦之中打轉。
難道是這一片水域之中的渦流?寇端雲探身向前,寇庭舟和盧香盈就在她身後一人拉住她一條胳膊,片刻之後,寇端雲忽然轉身對寇庭舟歡喜道:“是陣眼!”
她能感受到陣眼,船頭兩人更是覺察得一清二楚。
景扶蘇故意賣出個破綻,引得程晏的劍刃往前一伸,下一刻只見景扶蘇的身影憑空消失。
船中的四個人全都呆愣住了,大家緊盯着四周,誰都不敢放鬆,一時間整個夜色中的渝江顯得格外詭異。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寇端雲,一縷陰涼的小風削斷了幾縷髮絲,就在即將觸碰到她脖頸細嫩的皮膚之時,她帶着寇庭舟和盧香盈也從原地消失了。
雙.修道侶心意相通,在她消失的那一瞬間,程晏已經明白過來景扶蘇做了什麼,寇端雲又在做什麼。
他們已經無數次穿越過時空,去到過過去、未來,甚至由別人的故事演繹出來的各種小世界。
船隻很長,從船頭到船尾有將近四十米的距離。景扶蘇知道只靠自身速度,恐怕無法趕在程晏之前接近寇端雲,所以在他原地消失之時已經利用法寶暫時穿越到了幾秒鐘以後的世界。
程晏未必察覺不到他的手段,但時間短暫,只有這麼短短的一瞬間,他想賭一把,賭程晏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沒有看穿他的心思。賭贏了,他就可以得到寇端雲心臟里的那塊先天靈寶,和阿盈永生永世永不分離;賭輸了,那也是他命該如此。
就在景扶蘇從時空裂隙中現身之時,一把長刀追着他鑽出來,當他在船尾站定的一瞬間,又穩又准地刺入他的丹田。
寇端雲將景扶蘇的手段如法炮製,但她能力有限,沒有利用法陣帶着三人穿越太遠,只是離開原地一瞬,又在幾步開外的船板上出現。一呼一吸之間,船尾炸開一朵鮮紅的血花。
程晏的劍扔握在手中,但時空的錯亂使得半空中出現無數把劍,劍刃從船頭連到船尾,直至沒入景扶蘇丹田之中,粗略算一算,這劍能有四十米長。
丹田破裂的痛苦讓景扶蘇快要站不穩,盧香盈急忙衝到他身後,將他摟在懷中,在顛簸的船板中踉蹌了一下,一起跌坐在船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