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楊岸飛走後,唯一緩和氣氛的紐帶消失了,之前本來就存在的尷尬之意也瞬間變得明顯起來。路兮琳站在玻璃窗前,謝嬌容坐在長椅上,誰都沒有靠近誰,也誰都沒有主動說話。
直到謝嬌容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路兮琳才轉身看她。
看她咳嗽不止,很快便臉色通紅,路兮琳心裏不由一急,上前一步到她面前蹲下,問:“媽——賀夫人,你怎麼了?”
脫口而出的稱呼,在不過一秒的停頓后,又馬上變成了“賀夫人”三個字,也明明白白地劃清了彼此的關係。
謝嬌容還是咳個不停,也沒有機會回話,路兮琳見狀,只好一邊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以便讓她緩氣,一邊一臉憂色地看着她。
好一會兒,謝嬌容總算是緩過了勁兒來。
她搖了搖頭,說:“沒什麼,只是人年紀大了,免不了有這樣那樣的毛病。”
她接了話,讓路兮琳鬆了口氣,尷尬的氣氛也因為這僅有的交談而變得緩和了幾分,並且隨後,兩人之間也真的打開了話匣。
為讓謝嬌容好受一些,路兮琳接着又起身坐到她的身邊,用手一下一下地撫着她的背心,安慰說:“賀夫人,我知道你擔心文淵,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好好保重身體。醫生說文淵沒有生命危險,他會很快醒過來的!”
謝嬌容點了點頭,路兮琳的安慰更是讓她心裏微微一暖。
這一直以來,她的身邊除了賀文淵外便沒有其他與她貼心的人,她永遠都保持着一副冰冷的模樣,拒絕着所有人的靠近,可是現在,路兮琳在身邊,卻讓她感覺到了一抹暖意。
思緒有些凌亂,眸中更是沒來由地泛起一絲潮意,好一會兒才聽她再次出聲。
她問:“兮琳,你恨我嗎?”
路兮琳眨了眨眼,反問她:“賀夫人怎麼這麼問?”
“呵……”聽到她一口一個“賀夫人”,謝嬌容不由自嘲地笑了笑,說:“你看你,開口閉口‘賀夫人’的叫我,我卻問你是不是恨我?我真是可笑……”
“賀夫人,我沒有恨你,也沒有恨過!”
路兮琳實話實說,謝嬌容聽罷,笑了笑,說:“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我都相信你!”
路兮琳聽了她的話,有些無奈,她勾勾唇角,回了兩個字——謝謝!
接着,好不容易破了冰的兩人又很快陷入了沉默。
沉默總是讓人尷尬也讓人拘束,時間分分秒秒地流逝,路兮琳開始感到不舒服,謝嬌容覺察到了她的異樣,扭頭看了她一眼,問:“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挺不自在的?”
如此直白的問題,路兮琳愣了愣,一時竟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也許我就是這樣一個讓人無法靠近的人,所以一直到現在,我甚至都不清楚文淵對我這個做母親的到底是怎樣一種感情!”
謝嬌容憂聲說道,像是在傾訴,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路兮琳斂了斂神,說:“賀夫人,文淵他很愛你!”
“是嗎?”謝嬌容勾了勾唇角,垂下睫眸復問了一聲。
“真的!”路兮琳肯定地點了點頭。
傍晚的時候,鄧琪也得到消息趕到了醫院,看到謝嬌容和路兮琳坐在病房外面,她微微一愣,接着快步走到謝嬌容身邊喚了一聲。
“容姐!”
“你來了!”謝嬌容抬頭看了她一眼,應她。
“嗯!”鄧琪點了點頭,隨即扭頭看了一眼玻璃窗內,眸中湧出一抹心疼之色,然後問道:“文淵他怎麼樣了?”
“他沒事,醫生說會很快醒來!”路兮琳代替謝嬌容作了回答,鄧琪點點頭,又隨即安慰謝嬌容說:“容姐,你別太擔心了,文淵吉人天相,他那麼優秀,還有那麼多大事等着他去做,他一定會沒事的。”
路兮琳看着面前的二人,雖然不解兩人的關係為什麼會突然變得這般融洽,但她什麼都沒多想,畢竟現在不是她花心思去想這些問題的時候。
隨後,鄧琪一直陪着謝嬌容在醫院裏守到深夜,考慮到謝嬌容年紀大了,為免再生出其它事情,在路兮琳和晚上趕來的楊岸飛的堅持下,加上鄧琪的勸說,她這才和鄧琪一起回了家裏。
賀文淵的事雖然當時鬧得挺大,但事後警方卻選擇了低調處理,甚至封鎖了消息,所以並沒有被媒體擴大出來,所以對賀文淵出事,並沒有太多的人知道。
這也免去了醫院出現在太多人探的景象。
路兮琳這幾天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醫院裏,雖然情緒已經不如第一天的時候那麼激動那麼容易受到影響,但每每一個人站在玻璃窗前看着賀文淵的時候,她都會忍不住心痛流下淚來。
而三天過後,賀文淵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路兮琳不禁有些着急,不過三天,她也終於等來了一個好消息,那就是賀文淵的情況差不多穩定了下來,可以進入監護室探視了!
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楊岸飛正好也在,兩人都很激動,路兮琳更是激動得緊緊地抓着楊岸飛的胳膊語無論倫次地說:“我可以進去了,文淵在裏面,我要洗澡,我要乾乾淨淨的,岸飛,文淵沒事了!”
不過雖然得到了探視許可,但考慮到賀文淵的情況,又由於上午要接受治療和護理,所以時間並不長,只在每天下午的時候才有半個小時的探病時間。
然而即便如此,這半個小時對路兮琳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在進病房看賀文淵之間,路兮琳認認真真地做了防護和消毒的工作,然後穿了醫院準備的無菌手術服又在護士的一番叮囑下,這才終於進了病房。
她慢慢地挪動着腳步走近病床,雙眼目不轉睛地看着病床上的那個男人。
那是她最心愛的人,是她要一生攜手的人,是她肚子裏面正孕育着的孩子的爸爸。
她的腳步移動得很慢,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好像生怕一不小心就會給賀文淵帶來不好的東西一步,然而這每一步,也都像踩在刀尖上一樣,明明在靠近,可是心卻像是被人吊在空中,搖搖晃晃,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掉落下來,摔碎心中所有的期待與希望。
她真的很害怕,儘管她是那麼迫切地想到看到賀文淵,想到近距離地感受他的氣息,讓她知道他還活着。
賀文淵靜靜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身上依舊接着長長短短的線管,床側的儀器依舊不停歇地工作着,監視着賀文淵身體的狀況。
儀器的聲音響在耳際,但路兮琳卻似根本沒有聽到一般,耳邊,只有賀文淵吐在氧氣罩里的呼吸聲,還有他的心跳聲。
他的臉俊朗依舊,卻一片蒼白,路兮琳站在床邊靜靜地看着他,看着看着,眼淚就湧上了眼眶。
明明只有短短的距離,一伸手就可以將抱在懷裏,就可以靠上他的胸膛感受他的氣息,可是因為她不敢觸碰他的身體,只能這樣站在床前看他,所以讓路兮琳覺得竟彼此之間的距離竟然像是隔了萬水千山那麼遙遠。
好像無論她怎麼努力,都無法再抓住他一般。
她真的很傷心也很難過,她從來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感覺。
她不想在他面前哭,尤其是在這個時候,可是看着這樣的賀文淵,她卻怎麼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眼淚終究還是順着臉頰滑落了下來。
站了片刻,路兮琳抹去臉上的淚水后,搬過一旁消過毒的椅子,坐到床前。
她小心地伸手將賀文淵的手平放到自己的手心裏,他手指上的脈搏傳感器有些礙事,可是並不影響路兮琳的心情。
她認真地感受着他的手掌的溫度與寬厚,那種感覺如此熟悉如此清晰,就像過去他牽着自己的手的時候一樣,讓她感到安心與踏實。
儘管現在的他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甚至除了呼吸機與儀器上的心電顯示之外,她感覺不到他更多的生命跡像,但那模樣,路兮琳卻覺得他只是在短暫的熟睡一般。
他的樣子像極了平時他在自己身邊熟睡的模樣。
路兮琳心裏湧出陣陣說不清道不明的凌亂情緒,看他明明是無恙的熟睡之色,可是就是對自己的存在沒有任何回應的時候,心裏痛如刀割一般,那種感覺堪比凌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