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8章
“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瞬間,亭子內外,跪了一地人。
景熙帝趙默抬腳入了亭子,大刀金馬地坐下,隨後叫起,“都起來吧。”
剛才那番話不知道他們聽到了多少?眾女對視一眼,內心忐忑。
沈繁花剛好落在後面,仗着一時間沒人注意到自己,控訴地看向剛才負責望風的綠倚,你平時不是挺機靈的嗎?這麼多人靠近也不給她通風報信一下?
綠倚慚愧地低下頭,那是皇上,她哪裏敢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動作哦?
想起剛剛她說過的話,沈繁花只覺得眼前一黑,她的形象啊。
皇上瞧了一眼還在那裏和丫環打眉眼官司的小丫頭,搖頭失笑,她的氣色較上次在宮宴中見到的時候要好上一些。
“方才在說什麼?”
說什麼您方才不是聽見了嗎?沈繁花暗暗腹誹。
鄭柔乃鎮國公嫡幼女,身份是在場幾女中最高,除了沈繁花外,又正好站在最前面,只見她福了福身,儀態妍妍,語氣卻沉穩地回話,“回皇上,只是幾句閨房私話。”
景熙旁點了點頭,又見沈繁花躲在後頭,一副左顧右盼輕易不往前湊的模樣。可她兩頰飛紅,不知是因為方才的孟浪之語教人聽去,羞了,還是因為怕他?
這丫頭一直以來都怕他,他都無奈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揍過她呢,可他翻遍了記憶,從來沒有過。他見她,從來都是輕聲細語,特意放柔了表情和聲音的。想當初第一次見到她時她才三歲,正是玉雪可愛的時候,當時將她抱在懷裏,真恨不得摘天上的月亮星星給她。
他估計不知道,大概是他整個人不管是身高體魄還是氣勢都太有侵略性了。原主的性子說好聽點是乖巧,其實是帶了些怯懦的。他這樣的男人,會讓她下意識感到害怕。而拒絕入宮嫁給許君哲,是原主鼓足了一輩子的勇氣才做下的決定。
御前由鄭柔應付着,沈繁花不由得有些走神了。
眾所周知,一個王朝進入末期,多半會出現朝廷腐朽,天災人禍,民生多艱。
趙氏王朝起於微末,大周建國最初的基石是結義七兄弟的小團體。她爹和皇帝趙默正是其二,另外五人在世的還有三位。
葫蘆娃七兄弟,不,結義七兄弟中,她爹沈清是個讀書人,家裏是地主,略有幾分產業,娶了私塾恩師之女為妻,很有智慧,也是早期團體中智囊軍師一般的存在。
而趙默行六,是個打鐵匠,有一把子力氣,外出拜過幾年師系統地學過武,再有就是那手祖傳的精湛的打鐵術了。但他為人卻是最為仗義,結交了無數朋友,極具人格魅力,最初的班子都是因他而凝聚的。
其餘五人,或有錢或有地,各有作用。
十幾年征戰,地盤和軍隊勢力從無到有,其中艱難困苦不消細說便可想像。
結義七人,大家都各有功勛,而皇帝的位子只有一個。這個問題最初的時候並不明顯,但隨着地盤越打越大,難免有人起了別的心思。
趙默之所有對沈家最為親厚,一切皆因最初的整個團體大半是靠沈家的錢和人撐起來的。可以說,他是在沈家父子戰死後,接過了起義的擔子,兩家兵合一處,從而奠定了他核心的地位。後面他表現出來的強大,才讓所有人漸漸歸心歸附。
從舉大義到打下京師,歷經十多年,有人死在了途中,有人背叛了,那個少年也一路成長着,成了強大可靠的男人,更多的人漸漸臣服於他的帶領。
揮軍入師之時,結義七兄弟僅餘四人了。
江山打下來之後,趙默不是一個不能容人的,並沒有狡兔死走狗烹的想法,僅收回了大部分兵權,其餘則論功行賞。
人死,功勞卻不可磨滅。
所有立下過功勛的,皆有恩封。
其功勛亦能惠及家人,他們的家人或得到一些財物,或者得到一些特權,比如在稅收上的優惠或者在子孫讀書上的便利。
俗話說,動亂日久,民心思安。加上趙默登基后頒佈的各項安民政策,一時間百姓歸心,天下初定。
別的且不論,單這一點,趙默這天子就做得很不錯。
沈家也得到了隆厚的追封,對於她這個沈家唯一剩下的女兒,他甚至想召選入宮封為妃子,保她一世榮華富貴。
但不知為何,原主極是懼他,到了什麼地步呢,到了不敢直視或者與之對視的地步。所以沈繁花搜尋記憶,才發現對於他的印象寥寥。
景熙帝又和她們各說了幾句話,主要關懷了他們府中的老人身體健康等情況,並不厚此薄彼。隻字不提方才無意中偷聽到的話。
這事之後,蘇卿卿回去和家人一說,蘇尚書如火燒屁股一樣火速前往李家商議退親一事,不過這是后話了。
長公主附馬是個人精,看出來皇帝的談話興緻不高,於是上前一步道,“皇上,是否該起駕了?先前長公主那邊已得了皇上要過去的消息,久候不至,臣恐怕她會擔心。”
“那便起駕吧。”景熙帝經過沈繁花身邊時,頓了頓腳步,“繁花丫頭,跟上!”
大家也不是那等沒眼色的人,都識趣地落後一段距離綴在兩人身後。
沈繁花僅落後景熙帝半步,看着前面的人,她默默比了比兩人的身高,她估摸着對方估計有一米八五吧,因為自己一米六三的身高只堪堪到他肩膀。
從後面看,兩人幾乎是並排着相攜而行,男人高大挺拔,龍行虎步,女的嬌俏可人,身姿窈窕。
許君哲看到這畫面,心裏無端地升起一股不安。
“身子可好些了?”皇帝關懷地問道。
沈繁花正要回答,不料被裙擺拌了一下,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往前撲,“啊——”御前失儀,她完了。
“小心!”
景熙帝不愧是行武出身,反應就是快,只見他右手手臂一縱一攬,一個迴旋,牢牢將她壓向懷中,避免她摔個狗吃屎。
纖細的腰肢,滿懷的馨香,以及胸前隔着衣物都能感覺到的兩團柔|軟,景熙帝有些不自然地往後撤開了一些兩人之間的距離。
沈繁花抬眼的瞬間,撞入一雙關懷備至的眼眸中,“還好嗎?沒嚇着吧?”聲音低沉悅耳,帶着隱隱的磁性。
只一眼,沈繁花就覺得自己藥丸。成熟美男,寬肩蜂腰大長腿,正是她最喜歡的類型。他整個人,俊美中帶着閱歷,滄桑中又不會顯得死氣沉沉,如同經年的老酒,醇香中不掩辛辣,讓人聞之即醉,醇而勾人。
關鍵是他經常鍛煉,體脂少,撞入他懷中的那刻,胸膛硬邦邦的,那隻結實有力的手臂還環在她的腰間,男人滾燙的體溫隔着衣物傳遞給她。
沈繁花沒說話,只獃獃地望着自己,景熙帝有些不解,以為她被嚇着了。他想像待孩子一樣撫一撫她的背以示安撫,又想起她如今已經嫁人了,遂罷。
不過她獃獃的樣子雖無方才的靈動,卻別有一番乖巧,讓他想起小時候的她安安靜靜地被大人抱在懷裏,粉雕玉琢,玉雪可愛。
這等變故,讓後面綴着的人看了個正着,紛紛圍了上來。
聽到腳步聲,她受驚一般,連忙手忙腳亂地從他懷裏撤出。
許君哲一馬當先,將人往後扯了幾步。
“怎麼連走個路都走不好?”許君哲責備地道。
差點摔倒,然後被皇上給救了,沈繁花現在都還驚魂未定呢,自然不能迅速地反唇相譏。
許君哲的態度讓景熙帝皺眉,“行了,不就是沒當心嗎,別責備她。”
長公主附馬眉心一跳,想起了當初他和長公主成親前和他說的話,他說,長公主要是有做錯的地方,讓他這姐夫別打也別罵,來和他說,他來處理。那時和現在,何其相似?
在場眾人可算是領會到了皇上的護短,許君哲身為沈繁花的夫君,對她說話語氣重一點都不行。
沈繁花眼眶一紅,感覺到老委屈了。
景熙帝看到剛才那一幕,再思及方才語出驚人的小丫頭,尋思着這丫頭是不是被欺負了?因為那樣的話,顯然不是她以前能說出來的。
於是他對沈繁花說,“日後你若是有為難之處,儘管來尋——”他頓了頓,“長公主。她自會替你做主。”
一旁的長公主附馬聞言點了點頭,命婦女着確實可以入宮走動,以示恩寵,但如今的宮中,無太后等長輩,又無皇后,她一國公府之女侯夫人,進宮拜見誰呢?當然,她可以面聖,可她畢竟嫁為人婦了,不便經常出入宮中去見皇上。來尋長公主,確實是最妥當的辦法了。
沈繁花吸了吸鼻子,道,“如果她做不了主呢?”
許君哲聽到這話,眉頭一跳,還未等他出言解釋,就聽到皇上表態了。
“那還有朕!”
沈繁花笑了,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眾人聞言,真心羨慕了。
許君哲突然間無比慶幸她沒入宮,不然真的是一個大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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