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打尖兒
話不多說,趙錢趕着馬車於正午時分準時到達了城西二十裡外的柳家莊劉老三院門外。
只見一個身高七尺,麵皮白凈的男子已經站在了門口,正在向趙錢來的路上張望。
此人正是柳老三,是遠近聞名的布匹生意人。
清滿時期,生產力落後,還沒有什麼服裝廠,只有綢緞莊和布匹庄,過年過節想要整一身新衣服,那就要去綢緞莊和布匹庄扯上幾尺綢緞或棉布,再找個裁縫鋪子量體裁衣,三五天後就可以穿上新衣服了。
人這一輩子,無論你過什麼樣的生活,都離不開衣食住行,不管你貧窮還是富有,不管你老幼病殘孕還是鰥寡孤獨殘,你都要穿衣吃飯睡覺出門。古代做生意,最保本的也就是這老四樣。
這柳老三,就是專做衣這一行業的主兒。
“柳三爺,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趙錢大老遠地就急忙下車,牽着馬,向柳老三一拱手,高聲道。
“小師傅客氣了,聽說你爺爺走的急,我也沒來及去看他老人家最後一眼,哎,多年的老夥計了……”柳老三說著,竟然擠出幾滴淚來。他頓了頓,才繼續道:
“本來不想麻煩你,畢竟你還在服孝。但我一琢磨啊,這都是老主顧了,也合得來,我就厚着臉皮給你去了一封信,沒想到,你和你爺爺一樣,都是誠信講究人兒啊!”
柳老三不愧是生意人,這一番話說的,讓趙錢都有些熱淚盈眶了……
“承蒙柳三爺這些年的照顧,我爺爺也經常提起您,說您從未虧過我們這些趕車的……”趙錢知道,這柳三爺和自己客氣,那是看在他爺爺的份上,以後想要對方繼續照顧自己的生意,那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哎……你爺爺能夠念叨我一句好,我已經很知足了……”柳老三長嘆一句,彷彿很是感懷當年的事情。
沉默了片刻后,柳老三右手往前遞過來半吊錢,說道:“這是本次的定金,事成之後,老價錢,兩吊錢。”
“價錢沒問題,咱們何時出發?”趙錢接過半吊錢,將馬掉過頭來,問道。
“稍等片刻,我這就去拿行李。”柳老三說著,轉身向院裏走去。
趙錢見此,急忙將馬拴好,跟着柳老三進了院子。時間不長,二人走了出來,柳老三在前,空着雙手,趙錢在後,提着一個皮箱。
等二人坐上馬車,柳老三才開口問道:“孩子,你可知道這通往冀州的路應該怎麼走啊?”
趙錢微微一笑,他之前經常聽爺爺講述走南闖北的故事,這冀州就是其中之一。
“冀州啊,在澤州府偏東北,出了澤州府,東北方向有一條官道,過兗州府,經濟寧府,抵達濟南府,渡淮水,就出了中州地界,等道了河間府,就到了冀州了。”
趙錢一口氣將沿途州府說了一遍,這是最佳線路,沿途經過各州府衙門,有各路的駐軍把守,相對也最安全,是行商旅途的上選之道。
“嗯,不錯,跑江湖首先就是要熟悉道路,你不錯,年紀輕輕就已經熟知這一點,還能夠記得這詳盡,看來你爺爺平日裏沒有少帶你啊。”柳老三讚賞的說道。
“這都是我們趕車人必須要牢記的東西,哪條路好走,哪條道有風口,哪條道有茬子,我們都要掌握,只是這些年不怎麼太平,就算是今天剛剛走過去,明天就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了……”
趙錢口中說的“風口”,是趕車人的行話,就是有劫道的,不太平;茬子這是另外一種情況了,是對過往的客商徵稅的那種,有清滿國官方的,也有當地勢力,都不是好惹的主。
趙錢說著,一揚手中的馬鞭,“喔駕!”
隨着他口中的號令一處,兩匹老馬頓時撂開四蹄,奔跑起來。
兩匹老馬雖然是老馬,但好在好使,跑起來也十分穩健,吱扭吱扭的聲音就像是本次出行的歡快伴奏,馬車后揚起一道輕微的黃土……
澤州,位於中州,的邊緣,雖然都是州,但澤州只是一個府,而中州這是清滿國的十九個行省之一,位於清滿國的中央地段,故名中州。
馬車從澤州府外圍的小道經過,之所以繞道府城,是因為怕被澤州府衙的小吏攔住,雖然不一定收你的錢,但盤文一番是絕對難免的。
過了澤州府,就是一片片的沼澤,澤州府地處中原,古時候黃淮泛濫,大量泥沙衝擊成一望無際的大平原,在黃淮泛濫后,留下了數不盡的坑窪和沼澤地……
秋天的沼澤地十分的漂亮,一望無際的蘆葦,已經開始泛黃,蘆花也已經泛白,秋風吹過,盪起無邊的蘆葦盪,那泛白的蘆花隨風舞動,一波波的,比麥浪都要好看萬分。
偶爾有幾隻水鳥飛過,鳴叫幾聲,更增添了幾分秋的韻味……
坐在馬車車轅后,趙錢望着路邊的蘆葦盪,心中想着如果哪天自己也能夠做個隱士,一定會選擇在這無邊的蘆葦盪中做一個茅草屋……
每天出門打個魚,挖點蓮藕,采點蓮蓬和秋菱,高興了就喝兩口小酒,放聲唱兩句心中的歌……
絕對是一種享受的生活……
馬車以一個時辰近乎五十里的在沼澤地邊緣的小路上奔馳着,前行着,偶爾捲動路邊的蘆葦,將蘆花揚起……
時間在這樣的一分一秒中飛奔着,和轉動的車輪無形中吻合,那車輪轉動的吱扭吱扭聲音,就是秒針的滴答滴答……
“小趙,我們到前面那兒打個尖兒。”此時,已經是正午時分,兩匹老馬也跑的有點累了,喘着粗氣,人坐在馬車上,隨着馬車那有規律的顛簸和日晒,早有些昏昏欲睡。
“好的,三爺。”趙錢應了一聲,隨機打了一個號令。
“吁……”
兩匹老馬十分聽從號令,慢慢停了下來,趙錢將馬拴在小店旁的白楊樹上,拿出兩個小布袋,抓了幾把黃豆和棒子渣,直接將小布袋掛在了馬嘴嚼子上。
兩匹馬頓時打着響鼻,嘎嘣嘎嘣的嚼起來……
這說起來是一個小店,其實就是一個棚子,將一蘆葦棚子架起來,四個角都綁在樹上,就齊活了,十分簡易,這四棵樹估計也是店家為了方便搭棚子,直接種下的,已經足有碗口粗了。
“店家,來四個窩頭,一個青菜。”柳老三找了一個桌子,坐下后叫到。
店家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旁邊還有一個半大小夥子,估計是店家的兒子,在打下手,店家早就盯着柳老三了,聽他一喊,急忙應了一聲,去張羅飯菜了。
趙錢可沒有這樣的打算,他出門一直遵照爺爺當年的教導,野外小店要小心,點菜要素莫要葷,不吃包子只吃饃,酒水都是催命鬼。
“小師傅,要不要也來坐坐,喝碗水?”那中年人給柳老三端上飯菜,來招呼趙錢,十分憨厚的樣子。
“哼!你以為小爺年紀小,就不懂得江湖規矩?小爺的錢都是血汗錢,才不讓你套了去。”趙錢心中這般唾棄了對方一把,臉上卻是笑道:
“多謝店家了,如有方便,可否讓我打點水,飲一下我這兩匹老馬?”
“後面那個矮水缸里是專門方便諸位飲牲口的水,你去打吧。”店家瞥了一眼趙錢,去忙別的了。
趙錢提着木桶,繞到棚子後面,果然有一個大水缸,裏面的水很是清澈,趙錢剛要打水,卻見在水缸旁的草叢中,長有兩個不一樣的小草……
“這是……巴豆苗?”趙錢頓時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