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神的回應
戈薇十二歲的時候成為見習巫女，十五歲成為伊勢神宮的首席巫女，如今快十八歲，這樣算來，戈薇侍奉神社就快六年了。
六年，佔了生命的三分之一。
巫女被譽為神的使者，但是說來諷刺，伊勢神宮的首席巫女雖然看起來是離神相當近的人物，在神社中的地位僅次於大宮司。
可是，戈薇這位侍奉神明的巫女，卻從來沒有感覺過神的存在。
真的一次也沒有。
……這絕對和戈薇不是個稱職的巫女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大概？
咳，反正，若是真要追其原因，客觀來說，是因為戈薇所在世界的離島上早就沒有神明了，從很久以前開始。
只是人類不知道。
關於神的一切流傳，在離島上面都只是傳說。
但是，由於大海彼岸的中土上的神從來沒有斷過傳承——事實上中土也是戈薇所在的世界中，唯一還有神明所在的地域了。
這便給予了其他沒有神存在的地域一個微弱的希望。
比如，他們的神是存在的，只是沒有回應他們而已。
可是信仰沒有落空，總有一天神會回應他們……總有一天。
有這樣自我安慰的思想並不是零星幾個人，事實上，伊勢神宮在傳承的過程中，有相當一部分的長老是這樣堅信的。
而且至今堅信不移。
等到戈薇進入伊勢神宮的時候，伊勢神宮長老們的信念便更加具體了，從‘神總有一天會回應他們’到‘神總有一天會回應一個人’。
他們堅信，那個會被神回應的人，便是戈薇。
但是，他們到底哪裏來的自信呢？
——這是戈薇從年幼時便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並且至今沒有答案。
戈薇也曾想過，若是有一天長老們的信念真的成真……那最大的可能不是“他們”的神回應了她，而是戈薇終於突破了現代張軒墨對中土的獨｜裁統治，成功殺入中土並且建立了DCC分部。
——DCC，就是異類人口登記事務所的簡稱。
關於這個部門的介紹，這裏暫時一帶而過，總而言之，這是個對活到現代的傳統的神魔鬼怪們不太友好的地方就是了。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戈薇把這個部門的功能發揮到極致，到那個時候，所有覺得被侵犯了領土的中土神，都會回應她的。
不過，這種回應是否是離島的神道所期待的那種，那就兩說了。
只是這些暫時也很遙遠。
言歸正傳。
撇開這些事情不說，這裏還是說到他們離島上的神明的事情。
很久以前曾有人對戈薇說過，離島的土地上早就沒有神了。
對戈薇說這些話的人，就是在她的夢裏反覆出現，可是戈薇完全不記得的，也許是在六歲之前認識的人。
縱然戈薇不記得說出這話之人的音容，也沒有找到過這人的行蹤，可是她卻對此深信不疑。
……但是，說出這話的人，大概沒有想到有一天戈薇會莫名來到另一個平行的世界吧。
如夢一場。
在這個平行的世界中，戈薇不但在神社裏祈禱時得到了神明的回應，證實了她所處的地方不是幻境而是真實的世界——平行世界。
而且在祈禱過後，直到戈薇懷裏抱着一個純白嬌美的波斯貓，回到家對母親說這是撿來的時候，戈薇還有些不太清醒。
——那隻純白的波斯貓便是伊勢神宮中神的化身。
在戈薇原本的世界中，伊勢神宮供奉的是天照大神。
但是在這個平行的世界中，也許是因為規則不同吧，從來沒有人知道神明的名諱，這個平行世界中伊勢神宮裏供奉的究竟是哪位神明，這裏也沒明確的指示。
所以在這個平行世界之中，神社供奉的只是神而已。
至於究竟是什麼神……真抱歉啊，還是那句話，此間的人類並不太關心。
據戈薇剛剛認識的這個不知明的貓咪神明說，這個世界神道的傳承在很久以前便斷絕了，神社中的巫女也僅僅只是個名諱而已，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戈薇在神社的祝禱才能一次便喚來神。
因為這個平行世界裏的神，已經很久沒有聽見人類的呼喚了，這是幾百年間唯一的一次，也許也是最後一次。
“我還是不太明白。”戈薇趴在書桌上看着貓咪神悠閑的姿態，補充的說道。
“你，我是說，您。”
“您是神，為什麼要跟在我這個人類身邊，甚至不惜以，貓咪的姿態？”
戈薇不太明白。
就算她是這幾百年內唯一呼喚神的人，但是也不代表神就會回應吧。
畢竟神的生命悠長，區區幾百年又算什麼呢？
而且戈薇還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類，只是個不知道什麼原因，忽然來到這個平行世界的異世之人而已。
這個平行世界的神明就這樣回應一個異世的人，想想就覺得很奇怪吧。
“沒有人類的呼喚，吾是不能來到人間的。”貓咪神眯了眯眼，說道。
“總是待在一個地方，吾也甚是無聊。”
“哈？”
“而且吾從未見過異鄉客。”貓咪神道，“跟着汝，應該會很有趣吧。”
“……”
所以就是一個神在傳說中離島神明所在之地的「高天原」待久了無聊，好不容易聽到了人類的呼喚，就跑下人間來玩耍了？
……太草率了吧！
“吾不會佔人便宜，報酬的話，”貓咪神一歪頭，道，“只要我跟着汝，汝便不會便此間的法則排斥，直到你離開之前。”
這個說法切到重點了，戈薇不由自主的直起身。
之前發現這裏是平行世界的時候，戈薇其實就擔心自己在這裏待不久，原因就是怕被這裏的規則排斥。
在沒有搞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莫名其妙來到平行世界之前，被這個世界排斥的下場到底是什麼，戈薇想都不敢想。
但是現在……這個神明意外的很好說話呢，直接就開口解決了戈薇最擔心的問題。
不過。
“離開？你，我是說，您知道我什麼時候能離開這裏嗎？”戈薇直起趴着的身體，迫不及待的問道。
“我能回到自己原本所在的地方？”
“不會久，但也不會短。”貓咪神舔了舔爪子，說道，“該離開的時候，就會離開了。”
“不會短啊。”戈薇有些沮喪。
要命了，她那邊戰國就快要打起來了，等她回去豈不是都要結束了。
“不知道你，我是說，您，能否知道我來這裏的原因。”戈薇突然問道。
這次真的是無妄之災，畢竟在戈薇的記憶中，她記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也只是睡了一覺而已。
誰知道醒過來之後不但換了個身體——戈薇自己都十七歲了，可是這個平行世界的自己只有十五歲，顯然戈薇現在用的並不是自己的身體。
靈魂穿越？
大概是這樣，但是為什麼會突然發生靈魂穿越的事情，還是那句話，太奇怪了。
而現在戈薇詢問神明這個問題，大概也是期待得到一個答案吧。
只是。
“神並不是萬能的。”貓咪神道，搖搖頭顯然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不過。”
“不過？”
“如果汝是從睡夢中來到這裏，那麼這裏的一切對汝來說也不過是黃粱一夢而已。”貓咪神說道。
“黃粱一夢？”
這個意思是說，不管戈薇的靈魂在這個世界待了多久，等到她能回去的時候，戈薇所在的世界也不過是過去了一場夢的時間。
這個世界的一切如果如夢一場，那對戈薇在戰國時代的現實就沒有任何影響了。
戈薇聞言抬頭望向天花板，突然發現也許這個意外也不一定是件壞事了。
至少……
她可以暫時不用考慮正在掀起神道與東原妖族戰爭的桔梗，是在作死呢，還是作死呢，還是作死呢！
或許，她還有時間考慮一下，要怎麼阻止桔梗一路顯而易見義無反顧想要往人力所不能及的方向前進的堅定步伐，想想看要如何保護桔梗。
也許，會有好辦法吧？
……算了。
戈薇關燈跳上床蜷起被子便睡了，這一天對她而言真的是太疲憊了。
畢竟發現自己在平行世界，而且身邊還多了貓咪神什麼的……信息量太大，讓人心神俱疲。
還是先休息一下吧，新的一天來臨之後，也許會有新的轉機呢。
“晚安，神。”躺在床上的戈薇小聲說道。
“……晚安。”貓咪神蜷在書桌上，背對戈薇，微張的眼眸中一道流光一閃而過，隨後合上了眼帘。
……
無人知曉，貓咪神作了一場久遠之前的夢。
“那是唯一的機會。”
“在汝沉睡之前，若是有人喚汝……”
“回應她吧。”
“汝所想要的……”
“便可……”
……
月光皎潔，暝滅了點點繁星，夜色深沉。
誰也不知道，這是這個平行世界此時代最後一個有神的夜晚，明天過後，異鄉來的女孩會帶着最後一個神離開這裏，然後。
這個世界所有關於異族的歷史，將會畫上一個句點。
歷史翻開新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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