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識文邕

初識文邕

我伏在床上愣了半晌,直到侍女又一次喚我。

“四姑娘,快起來吧!不然大姑娘又要罰你了。”這時我方才注意到她,是陪了我數十幾年的秋詞!

此時,她梳着雙環髻,身穿碧綠散花衫,下罩娟紅衫裙,一雙眸子殷殷望着我,一臉青澀模樣。

“秋詞!”我抬身抓住她的臂膀,“你真的是秋詞!”

“四姑娘!是奴婢!是奴婢!”秋詞怕是從未見過我這幅模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眼裏已漾了一汪淚水,跪下來道:“四姑娘到底怎麼了?昨兒還好好的,今日這般模樣…奶娘要是回來了,奴婢該如何向她交代啊!”

我閉了閉眼,稍稍穩下心神,可還是不敢相信心底的那個猜測。

猶豫片刻,我方才輕輕說道:“秋詞,將鏡子拿來。”

秋詞聞言便小跑至外室,端了一面菱花銅鏡過來。

因還未梳洗,只瞧得鏡中自己烏黑髮絲僅用一支玉簪綰起,碎發落於雙肩,明眸若水,黛眉微蹙,我見猶憐。

不過…

我忍着笑意扯了扯額頭上多出來的一撮斜劉海,還真是…我以前的品味。

“秋詞,你伺候我梳洗罷。”秋詞見我恢復了往常,便立刻福了福身出去張羅了。

我攤開被褥,拂過月白色帳幔,下床描摹起自己曾經待嫁時的閨房。

明媚的陽光自窗外投射過來,整間屋子都明堂堂的。

屋裏擺了許多瓷花瓶,顏色不一,插着當季時令花株,清淡的香氣交揉在一起氤氳室內。挑起瓔珞穿成的珠簾,便瞧見一座雙鸞花草紋檀木梳妝枱,上面擺着秋詞方才端給我的菱花銅鏡和大紅漆雕牡丹首飾盒。梳妝枱右側牆上掛着一幅刺繡絲帛,繡的是牡丹花開盛狀。再移目時,卻見一尊鎏金觀世音菩薩造像,頭戴化佛寶冠,雙目低垂,神態寧靜。

我忙雙膝下跪,心中默念“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摩訶薩”,向尊者行三跪九叩禮。

若自己真有重走一遭的造化,只盼着自己。

回過神來,秋詞正將剛擰乾的毛巾遞了過來。

洗漱后,秋詞便扶我在梳妝枱前坐下,替我梳妝打扮。黑髮在她雪白的指尖滑動,一絡盤作隨雲髻,一絡則垂於背後。

我拎了件鴛鴦海棠紋玉簪,叫秋詞為我戴上。

她咧嘴笑道:“四姑娘真好看!”

我捏了捏她的鼻子,嗔怪道:“就你嘴甜!”

“對了,秋詞,阿爹今日何時下朝回來?”我理了理衣裳,起身欲往屋外走,“現在又是什麼時辰?”

“回四姑娘,管家說是巳時,現下已經早朝過半。”聞言,秋詞恭敬答道:“四姑娘我們等會去那裏啊?”

“不,”我嘴角微微揚起,道了聲“去府門外等阿爹下朝回來”便撇下她趨步離去。

只聽得秋詞在後邊喊着:“四姑娘,慢點!您還未食早餐呢!”

“不吃了!”我心愉地應了句。

我想珍惜這偷來的時光,好好地陪着阿爹和阿姐。

因為我害怕,我怕我一眨眼他們便不見了。

“隨後幾天裏,獨孤鎖清遊玩郊外東塬。看見這裏古松參天,遮日蔽天,幾十里不見人家。

忽聽見一聲怪叫。這叫聲,似牛似狼,震耳欲聾,直震的四周的松針嘩嘩往下掉。一頭怪獸,兩眼射着綠綠寒光,張着血盆大口,撲面而來。

不遠處的宇文邕猛不防被這麼一驚,從馬背上摔了下來,重重的摔在地上,當時昏了過去,不省人事。

宇文邕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炕上,周圍的環境非常的陌生。

這時,忽聽一個小姑娘聲說道:“別動,不然就會更痛的。”

宇文邕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小姑娘正在那裏熬藥。不一會,她把熬好的葯倒在碗裏,端着來到了宇文邕的跟前。宇文邕這才看清了這小姑娘,但見她長得眉清目秀,面如桃花,滿頭烏髮,長大后一定是個大美人。

獨孤鎖清見宇文邕醒了過來,喜出望外的說:“沒想到你的命真大,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現在終於醒了過來。”

宇文邕這才明白是姑娘救自己,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我的命也不至於這麼不值錢,說沒就沒了。”

從交談中宇文邕得知,這小姑娘叫獨孤鎖清,是獨孤信的四女兒。只因她在郊外遊玩之時,不巧碰到他被猛獸攻擊。

聽完小姑娘的述說,文邕感恩不盡。他對獨孤鎖清說:“以後我要努力奮鬥,永遠的保護你。”

獨孤鎖清一臉驚訝看着宇文邕說:“你別吹牛了。那時,你是大富大貴,身邊高手如雲,那還記得我這這個遮出之女呢?”

宇文邕見獨孤鎖清不信,想繼續說些什麼?突擊而來的疼痛讓他咬牙切齒望着獨孤鎖清手中的絲帶巾。

“輕點,你說你一個小姑娘力氣還蠻不錯的,就是有些粗手粗腳?”

“老實點,你就不疼了半個多月就可以痊癒了?”

“救命…謀殺啊!”

宇文邕在獨孤鎖清悉心照料下,將息了半個多月就痊癒了。臨別的時候,宇文邕無比激動的看着獨孤鎖清羅說:“我不會忘記你的救命之恩,也不會食言的,說過我會永遠的保護你!”

“行了,你還是保護好自己的性命要緊以後他可是伽羅的守護神。”

“我是說真的,請你一定要相信宇文邕是個言而有信的人。”宇文邕激動的拉扯着她的小雙手嚴肅承諾。”

“好好好我信你,嘿嘿,你可以放手了嗎?”

“好,鎖清認識你真好!宇文邕傻不拉幾放下她的小雙手。

次日,天邊的日頭已然偏西,在灰藍的天空中,暈染着一片微黃略紅的光芒,那光芒傾灑下來,照在開的正好的梅花枝上,給那粉淡的梅枝也暈上夕陽的韻味。

獨孤鎖清的車馬,正迎着夕陽歸來,吱呦一聲停在獨孤府邸的大門口,漆紅而古樸的大門,大開着,門前的小廝見自家四姑娘歸來,忙不迭的迎上來,掠過馬頭,擺下木階,迎了四姑娘下來。

鎖清一襲桃清色的襦裙,在這凄清的環境下格外醒目,像極了一片綠葉中那獨獨一枝大曼陀花,芬芳艷麗,妖嬈惑人。

她似是心情極好,唇邊噙着笑意,連着眉眼間都極盡柔麗,髮髻微揚,鬢角的流蘇隨着她的走動悠悠晃動,珠釵輕搖叮鈴作響,翠玉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

鎖清方才下車,環視一周便見得自家門戶,“回到獨孤府底之後,春詩,請問阿姐在哪?”趕巧碰上長姐面前的耳根子,忙乖巧問道。

“回四姑娘,大姑娘現在在賬房裏。”春詩恭敬答道。

“那你這是去…”我疑問道。

春詩抬眸笑道:“大姑娘嗓子有些不舒服,奴婢正打算去廚房裏做些潤喉的吃食。”

“秋詞!”我招來一旁當幕布的秋詞,把她推給春詩道:“秋詞最會做吃的了,她去幫你。”

“啊?”秋詞驚詫道:“四姑娘,我去?”

“對,你去!”我抿起一個笑容,“我去賬房找阿姐。”

說罷,便揚手朝宅子正北方向走去。

步至賬房,我倒是沒進去,只在房門口側身偷偷打量般若,精明能幹的般若,紅臉嬌羞的般若,狠心護短的般若……

“好多好多阿姐啊……”我不覺輕聲道。

“你打算在這坐上幾個時辰?”一聲冷喝叫我清醒過來。

我轉眸看了看兩側,只見春詩一臉同情,而秋詞則一臉悲壯。

再定睛一看,般若手裏顛來顛去的不是專門用來打伽羅的紅木板子嘛…

怎麼…對着…我…

“阿姐…”我輕軟喚着。

“哎,不用這麼肉麻跟我說話。”般若扶了扶發上朱釵,道:“我不是阿爹,不吃這一套,說!”

哎喲,我心裏嘀咕着,真不明白般若明明這般兇狠,怎麼還招了宇文護這位,看來他倆有點受虐傾向。

“阿姐,我說什麼呀…”我不明所以。

“你這以回來就鬼鬼祟祟地,不是盯着我,就是東瞧西瞧的…”她揚起木板子作勢仔細打量,不以為意道:“說!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我哪有…”我立即挺起腰板子,正聲道。

“那……”般若沉吟片刻,恍然道:“哦…我知道了。”

“阿姐,你知道什麼?”我心下頓時不安。

“你是換着法子,好讓我幫你買半個月裏在碎玉樓相中的雙珠玳瑁簪?”她放下木板子,吃了口方才春詩秋詞端進來的冰糖銀耳雪梨湯。

“玳瑁簪?”我莫名其妙地看着秋詞,秋詞滿臉表示認同。

什麼情況?

我猶疑了半晌,忽的腦海里浮現自己在般若面前撒潑賴皮要買雙珠玳瑁簪場景。

“好了,也鬧夠了,”般若側目示意秋詞扶我起來,“秋詞…趕緊把你家四姑娘挪走,她怵在這我根本沒法做事。”

“是,大姑娘。”秋詞忙福身朝我走來。

我立即起身向前虛走幾步熊抱住般若,殷殷切切道:“阿姐,我晚上和你睡好不好?”

她轉過頭,篤定而沉穩道:“你要買首飾找阿爹去!秋詞快!”

“秋詞!”我忙轉頭喝道,然後又對她溫軟說:“阿姐,阿爹不理我的,我也想和他一塊睡。可他一直在同二哥和弟弟們議事,況且我也大了,阿爹不會和我睡的。”

“你還真掀瓦上房了!”般若氣呼呼地撇開我在書桌旁坐下,不再理我。

我心知她這是服軟默然,所以夜幕降臨便抱着被褥早早地在她床上候着。

來般若房間前,我給自己寫了封信,給阿姐、阿爹也寫了封信。

世事難料,我害怕明日醒來,自己已身處地獄,而這裏的鎖清又得重走一遭上輩子的路,還有難產而死的阿姐,被逼自縊的阿爹。

阿姐入房時,是阿爹送她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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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鎖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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