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0

chapter 120

“咚咚咚……”那是指節敲擊在桌面上形成的有規律的聲響,伴隨着這細微響動而來的是窗外連綿不絕的瓢潑大雨,夏季,也是雨季,雨勢浩大又頻繁的季節。那些水滴由天下降落,一些順着屋檐劃出拋物線,一些從瓷磚縫隙流經落入土壤,等待乾涸蒸發后又溯回蒼穹,循環往複。

此時時間已經是深夜十二點,蘇杭拿着反扣在桌子上的手機看了看,賀棲還是沒有回他的消息。

——他已經回賀家了。

聯賽大比已然結束,假期也已經結束了,按道理一切都應該回歸正軌,開始正常在基地裏面進行訓練日常了。但是賀棲說是家裏面有事,跟皮老闆還有溫金濤請了假,皮老闆和溫金濤自然是同意的,爽快放行了。

至於蘇杭,他本來就退役了,想走也沒人敢攔着。

話是如此說的,不過他和賀棲一起失蹤,隊裏面除了唐浪浪還能懂點水,其餘的都是集體以為他來上門見家長去了,要不就是去度蜜月了,反正二選一。

蘇杭對此並沒有發表什麼意見。

賀棲回他的最後一條消息是,【你今天有好好吃飯嗎?】

蘇杭給他回復吃了,然後賀棲就沒有再回復他了。

可能有事情在忙。

其實……還……挺想他的了。

電腦屏幕幽幽散發著熒光,蘇杭一手抓着手機看着那消息,一手繼續規律地敲擊在桌面上。

蘇杭心想,大概明天就能見面了。

他正準備關機,論壇消息提示頻繁閃現。

【您的好友@豐益特別行動處處長上線了。】

【您的好友@神都六處處長上線了。】

【您的好友@神都九處處長上線了。】

【您的好友@關龠特別行動處處長上線了。】

【您的好友@我去鍾離真的沒出家上線了。】

蘇杭一愣,眼角餘光一瞄右下角的時間——00:21。是啊,他沒有搞錯啊,這個時候是該休息了啊,怎麼全炸了?

豐益特別行動處處長是雷珩的ID,神都六處處長是白夜的ID,神都九處處長是楊煥的ID,關龠特別行動處處長是陳燃的ID,我去鍾離真的沒出家是唐顯的ID。但凡是和院方有關,並且還是體制內的工作,都是必須使用專門的公用ID的,方便論壇管理員辨別以及在各個掌權人發帖的時候容易被推送加精。至於沒有在體制內工作的,則就沒有官方ID。例如唐顯,他工作就不是院方安排的體制內的工作。

蘇杭隱身上了論壇,他隨手點進唐顯的最近瀏覽記錄,進了帖子。

【這次十方會大選,聽說全體保送蘇家C位出道?!】發帖人是一個名叫YZ的傢伙,並不在論壇活躍,看等級就是個剛剛註冊的小號。

好比唐顯的ID,雖然並不是官方公用ID號,但由於他經常出來瞎晃悠,所以那出場自帶的效果和公用ID也差不離了。再加上當年他被老爹老媽扯着去鍾離山的事情也算是出了名的了,在當時也算是風雲人物了。

該帖子下的第一個回復就是。

【豐益特別行動處處長:@蘇氏家主,蘇杭你上大號說話!】

蘇杭,“……”

【關龠特別行動處處長:我就納了悶了,明天就是十方會大選了,現在打聽這些有意思?難道還能隻手遮天,翻雲覆雨不成,我就是要捧蘇杭你能怎麼地?!別給我在這裏藏着掖着的,有本事出來battle,我真的是最看不爽你們這些人了,人家蘇杭招你們惹你們了,那就是他該得的!!!】

【神都九處處長:@關龠特別行動處處長,小陳燃你火氣不要這麼大嘛,這次肯定ojbk的了,再說了,那是蘇杭他自己之前沒爭,他要肯爭,誰拼得過他啊。】

【關龠特別行動處處長:剛剛那不是我,是蘇茴拿我號上的,她沒有公用ID借我的號用一下。不過,我的看法和蘇茴一樣的。】

【神都九處處長:……】

【神都六處處長:如果這是蘇杭想做的事情,那我們理應支持。】

【關龠特別行動處處長:還是白夜說話好聽,對了,這次過年可以去你那邊過嗎?】

【神都九處處長:我嗎?】

【關龠特別行動處處長:@神都六處處長。】

【神都六處處長:可以。】

【關龠特別行動處處長:反正蘇杭是我最重要的弟弟,他想要的東西,從來都沒有得不到的!這次大選,我肯定要讓他拿回屬於自己的!】

【神都九處處長:這語氣估計是蘇茴了,加油,我看好你哦,姐姐!】

【我去鍾離真的沒出家:不對啊,你們討論得那麼起勁幹什麼?你們又不是十方會的?!我特發?!人家大選關你們毛事啊?!】

【關龠特別行動處處長:誰聯繫管理員過來封一下ID。】

【我去鍾離真的沒出家:……】

【豐益特別行動處處長:我家是十方會的啊,我一早就給我老媽通氣了,這次保管投蘇杭的票。】

【我去鍾離真的沒出家:不好意思,把你給忘了。】

【豐益特別行動處處長:@我去鍾離真的沒出家,你別閑着,去聯繫沈部去。有了沈部咱們勝算多了一半了。】

【我去鍾離真的沒出家:我不好意思啊,那你還不如讓白夜去找路局呢,有了路局咱這把就穩了!】

【管理員三號:誰有問題需要處理?】

【我去鍾離真的沒出家:!!!】

【關龠特別行動處處長:這效率絕了啊!】

【您的好友@我去鍾離真沒出家已下線。】

【已經快八月份了,為什麼今年的新生名單還不公佈?!】新生接待處發帖,明晃晃地@招生部。

此帖子立刻被頂了起來,剛剛那條縱然有了好幾個公用ID號頂帖,但還是不到幾分鐘就沉了下去了。也是,學院裏面,有什麼比起新生還更有吸引力的了?

新生接待處和招生部其實不是同一個組織,新生接待處隸屬學生會,主要只是負責新生入校的歡迎會罷了,至於招了什麼牛鬼蛇神,那是招生部的事情。接待處只需要保證歡迎會上每個新生和來湊熱鬧的學長學姐每人至少可以分到一杯香檳或者是白蘭地,再不濟,肥宅可樂水管夠。

而今年,確實已經快八月了,但是還有沒有公佈新生名單,也難怪接待處會鬼火了。

蘇杭不打算再看了,他退出論壇,關了電腦。

窗外嘩嘩的雨珠更加密集了,蘇杭談不上喜歡下雨天或者是不喜歡,也不知道這個雨會持續到什麼時候,他一向懶得去看天氣預報,反正印象裏面沒準過。

希望明天能有個好天氣。

明天啊。

·

“嘩嘩嘩……”

持續了一整夜的大雨並沒有絲毫暫停的跡象,只是演化為了淅淅瀝瀝的雨線,用竹筒從山頂引下來的雨水聚集在一起,形成水流,潑灑在排水渠裏面,嘩嘩嘩沖向遠方。

身着黑西的男人們打着黑色的傘,從鋪着石板的小道上有序前進着,他們來到檐廊下,目視前方等待着主人的吩咐。

為首的老人揮了揮手,身側舉着傘的年輕人便躬身,恭敬退下。

老人輕輕嘆了口氣,“今年來的都是年輕人啊,各家族裏面現在都是年輕人的天下了嗎?”

飛濺的雨線落在木質的檐廊上,外沿已經被雨水澆濕,顏色變得黑沉起來,逐漸往裏蔓延,但也始終蔓延不了多少,裏面一直都是乾燥的。

穿着正裝的年輕人們走過的時候,皮鞋踩在木板上發出輕微的,“咯吱……”聲響,沒誰說話,除了外間的雨聲混合著,再無其他。

眾人經過曲折迴廊,排列着,保持好自己的位置和各家的距離,他們穿過硃紅色的石壁,輕輕在毛毯上踩乾淨自己的鞋子上濺落的雨水,再踏入正殿。他們進入正殿,沒人四下張望,他們看起來對這個地方並不好奇,他們熟悉得好似已經來過千萬次,他們走過大堂,走到狹長的走廊,穿過那長廊,盡頭的硃紅色門庭大開着,彷彿隱藏在暗夜的怪物張開了自己猩紅的嘴,正等待着獵物的到來。

他們分為兩隊,從門廳進入,各自找到了各自的位置,落座,跟隨而來的人則端正地站在身後,彷彿隱藏在了黑暗中,非得仔細去看了,才能隱約窺見端倪。

有人影落拓在長桌上,那人影俯身,“家主,各家人員都已經到齊了,除了……”那黑影聲音小了一點,“蘇氏。”

“那孩子還沒有過來?”賀平掃了一眼長桌上唯一空着的座位,“今天這會議沒有他可不行啊。”

區別於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那個突兀地舉起的手,皓白如月,在這陰暗的環境裏好似幽幽散發著冷光,所有人的視線頓時聚焦了過去。

入眼之人是一個風姿綽約的少婦,不不不,少婦對於愛美的小女生來說從來都不是一個誇讚的詞語,但是加一個限定詞,類比風姿綽約或者是風韻猶存,對於那些真的已成少婦的人,又是難得地讚美之意。

綽約少婦輕輕旋了旋無名指的戒指——這代表她確實已為人婦。

而她的長相,也着實讓人覺得驚艷,身材也很好,上了大街年輕小夥子都能吹口哨的那種,她一頭長發鬆松地挽在腦後,只用了一根血紅色的簪子,卻大有點睛之筆的意味,她本來未施粉黛,莫名因為那半露出來的血簪多了幾分艷絕之感。

“那孩子來不來沒有什麼多餘的意義,他兩年前已經宣佈退位,既然想要重新回來,在座的各位表態一下就行了,大家時間都寶貴得很啊,沒必要為了這麼點事情就興師動眾的。”出乎意料的,綽約少婦說出的話並不像她這個人一樣,會讓人覺得應該嬌媚婉約。現實是,她的語氣莫名帶着冷意,似乎此刻她已經完全蛻變,穿上了緊身的夜行衣,戴着狐狸眼罩,隨時準備開瞄準鏡任意挑選一個幸運觀眾來一槍的冷艷殺手。

賀平神色一頓,轉瞬恢復正常,“那諸位意下如何?”

“蘇杭未免太過自我,他當十方會是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一個男子說道。

“只要有能力哪裏不是這樣?你這話說得無理,在座的各位誰不自我?且不說我們,但凡是個普通人,又有誰不自我?”綽約少婦淡淡地說,“不要拐彎抹角,我說了,時間寶貴,直接表決吧。”

“那我不同意!”還是剛剛那名男子,他擲地有聲,就像好似自己說出了這句話,事就已成定局了一般。

“沒指望你同意。”綽約少婦還是那般冷淡的聲音,但這話白話版的意味更偏向於——你算個什麼東西?或者,你算老幾?

而這意思,在座的人都聽得出來。

“行,那行啊!”男子剛剛已經要站起,他手掌緊緊抓住兩邊的扶手,稍微抬離位置的屁股又慢慢坐下,他藉由這一動作,強壓下心中的不快,“那在座的各位是如何想的?”

“歡迎蘇杭。”除了賀平和綽約少婦,所有人異口同聲。

男子,“……”

“漂亮!”少婦顯然心情很好,肉眼可見,她笑了起來,眉眼滿是勝利的光彩,“那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啪!”男子一拍而起,“憑什麼?!”

緊接着,只聽得破風聲響,“叮!”的一聲,男子的領結已被挑起,那血簪將那領結牢牢地釘在牆體中,男子甚至還未站穩身形。

綽約少婦的一頭黑髮已經披散開來,攏在她俏麗的臉蛋兩側,她微笑道,“家裏長輩沒有教育過你,跟大人說話的時候要客氣一點嗎?”

所有人都願意相信,如果她想,那簪子劃破的可能不是那領結,而是男子的咽喉。

“好了,康寧,別和孩子置氣。”賀平淡淡地說。

被喚作康寧的少婦挑着修長若青蔥一般的指尖撥了撥自己的長發,“沒生氣呢,在座的誰不是年輕一代的家族代表,但是你們捫心自問,你們誰比得過蘇杭?他是你們當中年紀最小的,但成就也是你們當中最高的,你們有能力在父母都離世的情況下,還能扛起整個家族的事務嗎?你們知道那孩子同我攀談的時候,有禮有節,卻也從來都是不卑不亢的嗎?”

康寧毫不吝嗇自己的誇讚之詞,她站起身,“我們已經老了,將來是你們的天下,要學會審時度勢啊,別給自己無端製造敵人的機會。”她看向賀平,“您的孩子不出席嗎?”

賀平點頭道,“還沒有到能出席這個場合的年紀,不過也快了。”

“我聽說是賀老家主從奉川接回來的孩子?”

“是啊,我還想送他去零港歷練歷練呢,機緣巧合之下,倒也沒有去成。不過也好,畢竟是在奉川待過的,去不去都無所謂了,總之,是個韌性很強的孩子啊。”

“那也是賀家主你教育有方了,他知道這些事情嗎?”

“他也贊同蘇杭那孩子回來呢。”賀平淡淡地道,“那孩子承了蘇杭的恩情,總該還一下的。”

“哦?”康寧倒是有些意外,“那也就是賀家主你也不反對蘇杭回來了?”

賀平淡聲,“那本來就是他的位置。”

康寧很贊同,“確實,跟您這樣的人物交流,一點也不累。”

他問,“不再多坐一會兒嗎?”

“我說了,時間寶貴啊。”

——定局已成,她也沒有繼續待下去的必要了。

康寧走出房間,跟隨她一起而來的年輕人一把攬住她的肩膀,“卧槽!老媽你也太帥了吧!這個逼裝得好!!!”

康寧撕掉偽裝,不再冷艷,也不客氣,她沒好氣地一把拍掉自家兒子的手,“兔崽子我告訴你,以後這些事情你也要管的!有空跟着人蘇杭好好學學,別整天給我沒個正行的!”

雷珩撓撓頭髮,“知道了,知道了,對了,剛剛那男的是誰啊?”

康寧斜睨他一眼,“我生你的時候是造了什麼孽了嗎?你怎麼能像個智障一樣呢?!”

雷珩,“……”有你這麼損自家兒子的嗎?

“鄭家的。”康寧語氣一頓,“我記得他家有個叫鄭乾的孩子,和蘇杭關係不錯,倒是不知道這次居然會持反對意見。”

雷珩難得正經起來,“都是這樣,單單一個人,代替不了家族立場。”

“你明白就好。”

檐廊外,雨線從檐角劃出漂亮的拋物線,滿世界一片霧靄迷茫。

·

留聲機裏面放着老舊的歌曲,歌詞大意聽着像是——死人嗯……故鄉啊……新墳,哎嗯,慘啊……葬溝里……

是有點瘮得慌,但是莫名很應景。

有人輕輕推開了門,蘇杭聽得到,但是他躺在沙發上,一隻腳輕輕地從沙發的邊緣落下來,若即若離地蹭着柔軟的地毯,他臉上蓋着一本書,端正地寫着——《機械格鬥》

因此,他沒有動,也沒有去看,他甚至懶得抬手去拿開那本遮擋住自己視線的書籍。

“困了嗎?”賀棲走到蘇杭的身邊坐下,去拿那本書。

“啪!”他的手腕在半空中就被蘇杭給截住了,蘇杭自己伸手拿開書籍,掀起眼帘看他,“你怎麼在這兒?”

賀棲不解,“不然我要在哪兒?”

“我以為你在同你祖父開會。”

“你都沒去我為什麼要去?”

蘇杭看他,“我以為你會出現在那樣的場合……”他頓了頓,輕聲道,“為了我。”

“為了你。”賀棲肯定道,“所以我來了。”

“哈……”蘇杭莞爾,伸手去攬他的脖頸,“過來抱一下,我家賀小孩。”

賀棲俯身,去抱他。

窗外,這場好似經久不息的雨天終於有了結束的跡象,天際的曦光緩緩放出,雨後初晴。

歲月如水流經,新舊更迭,在暗夜前行了數百年的火炬於此刻交接,老將退離,年青一代的掌權人握住劍柄,協奏曲於虛空中轟然奏響,大幕拉開,那隱藏在世界文明和歷史中盛大的戰爭長河,往遠方奔騰而去,從未有停歇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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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號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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