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9
完了嗎？這就完了嗎？怎麼可能——
喧嚷嘈雜的背景音漸漸隱去，轉眼變成了直播鏡頭，“我想說……歡迎回來。”並非彈幕版本，所有人都看得見畫面里那人未說出口的兩個字的口型是——蘇杭。
“沒欺負我，他很好。”
“我來Glory並不是因為當時Glory沒有隊長，而是因為Glory曾經是那個人待過的地方，他只在Glory待過，所以我喜歡Glory，我也只想來Glory。”
“因為他。”
鏡頭又一轉，在頗為正式的轉播界面裏面，“有些人不用做什麼，他只是站在那裏，就足夠耀眼。一如zero，他——生來如此。”
畫面再次切換，身着紅黃隊服的zero摘下耳機，出了隔音房，young在後面追趕上他的步子，附耳在他的身邊說著話。zero便看向young，眼尾上挑，眸光明亮。
隨着畫面的播放，Glory一眾人本來被整得熱血沸騰的心思都涼了一半了，尤其是到了最後，蘇杭這個老狗逼面對着鏡頭，情真意切地，“就是吹，閉眼吹，吹就完事了。”
“怎麼不吹他？十八歲！就已經拿下了聯賽大比的冠軍。”
“young，他就是這樣一個擁有一直在前進的靈魂。他足以帶領Glory走下去，迎接鮮花與讚歌。”
賀棲在一旁尷尬得都不敢不看蘇杭的臉了，他抓了瓶水，也沒喝，扭頭盯着窗戶外面看了。
章小強這個罪魁禍首一臉訕訕地把視頻關了，看了看自己女朋友發的消息，說道，“哦……那視頻其餘素材日常版本都是我們自己提供的，但是小隊長入隊晚，沒有什麼日常素材，她不好弄，就只能剪成這樣子了。而且我女朋友說，這其實她感覺剪得挺好的了……就那麼，其實，也正常，畢竟小隊長確實沒有什麼素材可以用嘛……”到了後面小強已經是說不下去，聲音也越來越小了。
皮老闆在旁邊一張臉面部扭曲，“小強你就老實交代得了，你女朋友說實話，是不是他倆粉頭子？！”
小強，“啊……這……”
唐浪浪和廖浩在一旁笑得不行。
溫金濤假咳了一聲，“嗯……其實這視頻做得也還行。不過這內容嘛，大家私底下傳閱傳閱得了，也別傳什麼社交網站論壇了，這不得顧忌着你們小隊長的面子嘛。”
賀棲耳廓有些發紅，沒說話。
蘇杭也沒說什麼，就在旁邊看着。
一行人休息也休息夠了，鬧也鬧夠了，差不多就各自回房間了。
出了電梯，在走廊的時候，大家看着明顯落在後面的蘇杭和賀棲，統一默契地無視。
然後，蘇杭理所當然外加心安理得地把賀棲拐到自己房間去了。
“怎麼了？那視頻不好？”蘇杭把賀小孩拽到沙發上坐着，自己也在一邊坐下。
賀棲咬了咬下嘴唇，“沒……挺好的。”
“挺好的，那你也不發表發表感想？”蘇杭蔫壞，故意抬腳搭在賀棲的腿上壓着，“是嫌我誇你誇得不夠好了嗎？”
賀棲一時語塞，抬手捏住了蘇杭的腳踝，然後用掌心給他揉着腳腕骨，“也不是不好，就是你……你起碼得實事求是吧。你，你不能那麼說我……都不真實了。”
賀棲掌心溫熱，雖然蘇杭被逗弄得有點心痒痒，但其實也還是覺得挺享受的，因此也沒有着急把自己的腿收回來，只說，“沒啊，我說的就是實話啊。你確實十八歲就拿下了聯賽冠軍啊，你很厲害的。”
“那也沒有你厲害啊。”
蘇杭揶揄道，“我可不覺得我有你厲害，我要是有你厲害，我就不至於和你睡一覺，第二天腰還是疼的。”
“咳咳咳……”賀棲一下子被蘇杭給嗆到了，“哥……你，你怎麼說這種話。”
蘇杭挑眉，“不給說？”
不是不給說，而是說了……
賀棲放開蘇杭的腿，猛然一把站起身，將蘇杭牢牢壓在了沙發上，“別動。”
“……”我沒想動啊。
賀棲坐在蘇杭的身邊，就這麼看着他，垂手用拇指指腹摩挲了一下蘇杭的唇角。
蘇杭感覺到自己的唇角被賀棲的拇指揉着，天頂的燈光在視線中慢慢變得渙散起來，讓他有點神志昏沉，他一把抓住賀棲不安分的手，怔怔地望着他。兩人就這麼對視着，蘇杭許久才慢慢問，“怎麼了？”
賀棲沒太明白，“什麼？”
蘇杭眨了眨眼睛，再次重複了一遍，“你怎麼了？”
時間已過凌晨，外間的天色已經很晚了，酒店房間裏面看起來十分溫暖的暖白光線落在蘇杭的半張臉上，而另一側又被賀棲投下的陰影給擋住，明暗交錯中，反襯出他那微微半垂着眼帘的瞳孔異常的黑，膚色又白得發冷，但眉眼間都是那種溫柔又克制的神情。
賀棲望着近在咫尺的眉眼輪廓，心尖微微發熱，他俯身靠近了一點，鼻息幾乎貼在了蘇杭的頸子上，“沒什麼。”
蘇杭小聲道，“其實我挺慶幸的，那視頻是那樣子。”頓了頓他又說，“挺好看的。”
賀棲看着他的眼睛，俯身再次靠近了一點，額頭抵在蘇杭的額頭上，“嗯，還不錯。”
蘇杭沒接話。
賀棲吻在蘇杭的唇角，小聲問，“要睡覺了嗎？”
“……”
蘇杭一直都在沉默着，賀棲疑惑地，“嗯？”了一聲，然後伸手繞過蘇杭的頸子，將他圈在自己的懷裏，“不困嗎？現在挺晚了。”
靜默許久后，蘇杭終於抬手，勾住了賀棲的脖頸，他一手揉在賀棲後腦的黑髮里，“你看到那視頻的時候，應該不止是覺得害羞吧？實話給我說，你看到前面的時候，是不是覺得不好受？”
賀棲，“……”
“別騙我。”蘇杭指腹輕輕摩挲着賀棲的後頸，“我還不瞎，如果連你那麼明顯的心情我都感受不到，那麼我肯定沒資格說你什麼了。你當時到底在想什麼？”
說實話，那視頻真的挺好的，且不論很多素材都是之前從未在公眾面前公佈過的，新穎性自然是不用再說。而且林林總總，從Glory成立，到戰隊隊員組成，乃至於經理，教練，方方面面都涵蓋了，別說是任何一個親歷者，就連賀棲這個旁觀者，再次看到曾經的蘇杭站在台上，捧着獎盃的樣子，都不由得為之動容。
是的，作為一個用來宣傳或者是後援的視頻，這個都能稱得上是上等作。但問題是，關於Glory所有成員一路走來、無畏前進這一方面，和賀棲毫無關係。
可是，蘇杭明白，賀棲不是覺得這過程沒有他的參與而覺得心情不好，他不是因為這個。
他有別的原因。
而且真的很奇怪，明明是賀棲將自己摟在懷裏，依託着。但蘇杭卻覺得，賀棲才反而像那個受了傷害，正將他全部的重量都承接給自己的人。
“我真的好後悔。”賀棲埋在蘇杭的頸肩，沙啞道，“如……如果不是因為我，哥你現在肯定還是站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吧。如果不是……”
果然，賀棲在乎的，只是關於蘇杭的境遇。
蘇杭喉管艱澀，舌根上有點說不上來的滋味，他知道賀棲的性格，他從始至終，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什麼都是可以忍受的。但是只要這些事和自己有關，那麼他無疑就會自亂陣腳。很簡單，因為賀棲想做的事，無一不是和蘇杭有關。
“你那時候……我沒有參與，但是……那時候的你，真的，真的很耀眼。”賀棲喃喃道，“其實我想過很多次，我不太明白，我就這麼莽撞地跑出來到底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明明我一直都知道的，只要是你，你肯定會回來找我的，但是我就是不想等，所以我就跑出來……要是我……”
賀棲話還未說完，就被蘇杭伸手扳過了下巴，蘇杭將他的臉捧到自己的眼前，柔聲道，“賀棲，那我告訴你，如果你不來找我，那我一輩子都不會去找你的。”
賀棲呼吸微微一頓，半晌問，“為什麼？你明明……”
“是，我知道我喜歡你，但是我並不想打擾你。”
是的，蘇杭他會這麼做，如果不是賀棲踏出這一步，那麼蘇杭確實會放棄他。某一方面來說，蘇杭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年少成名，肩膀上又扛了那麼多的擔子，他一向有手腕、銳利、有智謀，最重要的是，他懂得取捨。他永遠明白對於當下而言，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他那年輕上位者特有的鋒芒果斷，於他的為人處世中，展現得淋漓盡致。
“可是……”
“賀棲。”蘇杭叫他的名字，欲言又止地頓了下，才沉聲道，“說實話，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有膽量，那時候要放棄你，我已經很難了，我確實沒有做好要再次回來找你的打算。”
“可你就是回來了啊。”
蘇杭沒想到賀棲會這麼直白地反駁自己，當時就有點愣住了，足足過了好幾秒，才揚着唇角笑了笑，“你是白痴嗎？明明是你先來找我的啊。”
賀棲看着他，心臟就像是在深海裏面被壓迫着一樣，正在拚命地叫囂着什麼，他沒忍住，湊近去吻蘇杭。
蘇杭被吻得氣喘，忍不住推了推他，“現在還要瞎想嗎？”他捏着賀棲的耳朵，“有時候真奇怪，明明感覺你是個挺聰明的孩子，但是一落到這些事情上，就總是愛鑽牛角尖。”
賀棲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那……那也不知道是怪誰……”
蘇杭唇角忍不住勾了起來。
是，我知道，都是因為我，我一直都知道的。
“總之。”蘇杭強調着，“以後不能莫名其妙地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了，還有就是，你真的太明顯了，剛剛唐浪浪皮老闆他們在電梯裏面集體都私聊我，讓我好好哄哄你。”
“啊？”賀棲徹底蒙圈了，“他們都……看出來了嗎？”
怪不得剛剛坐電梯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說話，老溫也不交代什麼戰術或者復盤訓練的問題，皮老闆也沒有嘮叨什麼。他還真的以為是有時間休息，就懶得管了呢。
蘇杭點了點賀棲的腦門，“真的，都覺得你不好意思，都沒提。小強還問我，要不要把視頻刪了，然後讓自己的女朋友重新做。”
“不用刪。”賀棲去蹭蹭蘇杭的臉頰，“那視頻真的挺好看的。”
“好。”蘇杭輕聲笑道，“那你以後不瞎想了吧？”
賀棲點點頭，“嗯，不想了。”
不知道想到什麼，賀棲補充道，“還有你也是，解說的時候不能再這麼說我了。”
蘇杭哼笑一聲，“好，以後不誇你了。”
“也……也不是。”賀棲偏過自己的視線，有點不好意思道，“別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沒這個必要。”
蘇杭一瞬間明白了，他打着商量，“那？私底下？”
“嗯。”賀棲點點頭。
“那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蘇杭徵詢賀棲的意見，“應該是可以休息了吧？”
賀棲愣了一下。
蘇杭後腦枕在賀棲的手臂上，就着這個姿勢，仰頭看着賀棲，無聲笑起來問，“小隊長是要回自己的房間，還是留下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