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5

“你怎麼？怎麼回來了，你這個時候不是應該還在家的嗎？”賀棲嗓子還有點氣喘，他強自壓抑着起伏不平的胸腔，“你是自己一個人過來的嗎？”

他們緊挨着，然後注視着彼此的眼睛，蘇杭沒戴口罩，周圍已經有不少人投來注視了。

蘇杭低聲說，“怎麼不回來？不是答應你了？”

如果不是顧忌周圍人太多，他現在真的……很想；很想親親賀棲。

賀棲眼底清晰地映出蘇杭的眉眼輪廓，哪怕是直到此刻都還是有點不相信一樣，他囁嚅着，“你姐來找我了，我還……我以為你不會這麼快回來的。”

注意到他們的人越來越多，蘇杭理了理賀小孩的衣領，牽着他退出喧嚷之地，“我讓她來的，想給你們報個平安。我祖父是個極其注重形式的人，我倒是不敢忤逆他什麼。”

“嗯。”賀棲只點頭，不多說什麼。

出了廣場，蘇杭帶着賀棲去了對面商城的地下停車場，“我姐說話是不是很不好聽？”

賀棲暗自思忖，難不成是找蘇杭告狀了？

他摸了摸鼻子，“沒有……挺好的。”

“她說話不太好聽吧？”蘇杭語氣是肯定的，他捏了捏賀棲的指節，“可能是因為我小時候就沒有爸媽的關係，她對我總是有種長輩對待小輩的慣溺，其實她並不大我多少，也就一歲多。但是本家裏面，我也就和她比較親，當時實在是找不到人了，只能是請她過來了。”

其實賀棲知道的，他感覺得出來，那個女的，儘管有些咄咄逼人，但言語中滿滿都是對於蘇杭的關心。她覺得蘇杭和自己在一起對蘇杭不好，多半是出於她意識中覺得蘇杭值得更好的。

人之常情。

賀棲覺得自己確實也好不到什麼地方去。

“沒說什麼。”

蘇杭看他，眼底滿滿都是細碎的光點，“好吧，不說這個了，你們比賽打得怎麼樣？”

“很好。”

確實很好，賀棲這話算不上自得，他想讓蘇杭誇誇自己。

蘇杭放慢自己的語調，悠悠道，“這樣啊。”

賀棲怕他不信服，強調着，“真的……沒……沒騙你，打得挺好的。”

媽的！

蘇杭忍不住了，瞥了一下周圍有沒有人，將賀棲拐到樓梯口去了。地下停車場樓道口昏暗無比，蘇杭把賀棲堵在牆角，伸腿擠在賀棲的雙腿之間，彼此的呼吸不可避免的噴薄到兩人的鼻唇脖頸之處，引起一陣戰慄。

他靠近，在賀棲微微張開的嘴唇印下一個溫熱的親吻，兩人呼吸糾纏。

蘇杭才微微撤開，“你說你怎麼……”

他話還沒有說完，緊接着後頸就被賀棲給勾住了，他更用力地將蘇杭勾到自己的面前，再次吻了上去。

明明分開才沒有多久，可是賀棲卻感覺他們見過彼此的眼臉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情了，這個吻親昵而沉重，磕碰在彼此唇舌的微麻刺痛無時無刻不在叫囂着心底的渴求。

兩人的喘息聲在這一片狹窄的樓道交錯起伏，慢慢趨於平緩。

“我怎麼了？”賀棲低聲問。

兩人還是緊緊地挨着，蘇杭喉結滾動了一下，他專註地看着賀棲的眼睛，嘴唇微微闔動，但最終還是抿唇一言不發。

賀棲問，“是我哪裏不好了嗎？”他湊近，額頭抵着蘇杭的。

蘇杭搖了搖頭，彼此額頭觸碰的肌理微微摩挲着。

“那你要給我說什麼？”

蘇杭鉗着他的肩膀，“我說你怎麼這麼死心眼，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啊？”

賀棲愣住了，一時不是太明白，“嗯？”

“你打得好，不用非要我認為，你覺得自己打得好那就是好。”

原來是這樣。

賀棲唇角挑了挑，弧度算不上明顯，但蘇杭還是感覺得到賀棲是開心的，他偏頭用側臉摩挲了一下蘇杭的鬢髮，“想讓你誇我。”

蘇杭心下一軟，貼在賀棲的耳畔，“那你明天比賽好好打，贏了你想怎麼樣都行。”

賀棲聞言，微微眯了眼梢，“怎麼樣都行？”

蘇杭看着他，眼底閃動着的微光既溫柔又虔誠，“你說了算。”

賀棲心裏動了動，想低頭親他，卻又見蘇杭一臉懊惱的神情。

“怎麼了？”他唇角揚了個戲謔的弧度，“該不會是想反悔了吧？”

蘇杭沒解釋，一言不發地拉着尚且還意猶未盡地賀小孩走出樓道口，直到看到了一輛白色路虎，才有心情給賀棲解釋，“我都快忘了，我趕回來是真有事。”

賀棲，“……”

蘇杭帶着賀棲上了車，駕駛座的人頻頻抬眼從後視鏡瞄他們。

賀棲明顯很疑惑，將目光落在蘇杭的身上，兩人目光交匯，蘇杭舔了舔嘴唇，又迅速撤開，然後揚了揚下巴，“看什麼，快開車，待會兒趕不及了。”

駕駛位男人哼笑，“你拿我當你司機使喚呢啊？”

賀棲看了看駕駛座的男人，即使是也坐着的，也能感覺出來此人的身量極其的優秀，且氣場強大。並且最重要的是，這人長得好看，甚至於那樣貌英俊好看得有種莫名逼人的猖狂。

蘇杭饒有興趣，“不打個招呼嗎？”

男人回頭，那老帥一張俊臉卡在駕駛位到副駕駛中間，“你說我還是說他？”

他是指賀棲。

賀棲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蘇杭的神色，又看了看英俊男子，“這個難不成是你哥嗎？”

難不成也是跟蘇杭的堂姐一樣，來說自己和蘇杭不合適的？那這個就難搞了，這個人一看就是個狠角色！

蘇杭嘴角抽抽，“你們不認識啊？”

賀棲完全不明白了，“不認識啊。”

空氣陷入了死一般安靜。

蘇杭疑惑地看了看賀棲，又掃了掃男人，“不是你給他說的我不打SOLO賽有原因的嘛，我還以為是你惡意報復我呢！”

彷彿萬里晴空突然一道閃電當頭劈下，那一刻賀棲陡然明白了什麼。

瞬間，只覺得——啊……這……

傳說當中的萬惡的資本家，TLK的研發機構工作室的控股人，坐稱擁有職業電競戰隊生產大廠名號的burn俱樂部高層的雷珩雷大太子爺，先是蒙圈，又是瞪眼，接着橫眉冷對，“不……不是，你說什麼玩意兒呢？”

·

賀棲小心翼翼地貼着牆根，大氣也不敢出一聲。蘇杭生死看淡，邁着兩條大長腿一直充耳不聞地往前走。顯然，雷珩毫不吃力地邁着一雙更長的腿跟在他身後。

“誒，不是，你剛剛車上說那話幾個意思？你給我解釋清楚了？”雷珩加快步子，走在蘇杭的旁邊，“你那意思就是覺得我一天閑着無事在外面逮着個人就說你壞話了是不是？”

蘇杭終於忍無可忍地停下了步子，“首先，我不打SOLO賽，沒什麼不能啟齒的原因，所以這算不上說我的壞話。其次，我以為……”我特么的就是以為是你給賀棲說的啊！

賀棲自知理虧，立馬面對着牆壁裝深沉。

雷珩皺眉，“你以為什麼？”

蘇杭沒好氣，“我他媽的以為你缺心眼，就跑去給人說了行不行！”

“什麼鬼？”雷珩嗤笑一聲，“那就算是我去說，我也不會跑去給賀家……”他眼睛一瞥，看見賀棲站在牆根的樣子，頓時覺得自己犯不着跟一個小孩子較勁，雖然這和他不喜歡賀家的本質不衝突。

“行了，我還有事，謝謝你送我了。”蘇杭下逐客令，“你要有事你就去忙，改天聚。”

雷珩上下掃他一眼，“哦。”

蘇杭忙着去前台，臨走時看了賀棲一眼，那意味很明顯——你等着！

蘇杭是真的有事，剛剛本來就耽誤了不少，故而現在來不及顧着賀棲什麼。而且儘管他知道雷珩一直不喜歡賀家的人，但是以雷珩的性格，是不至於跟賀棲犯沖的，因此他並不需要擔心什麼。

等蘇杭一走，長長的後台休息室走廊就只剩下了賀棲和雷珩兩人。不過這一刻，賀棲雖然依舊是站在那看似毫不起眼的角落裏面，但整個人的氣場卻頃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朝雷珩投來注視，毫不掩飾的冷厲在眉骨陰影下的瞳底寒光盡顯，足以讓人心神一凜。

啊呀——

雷珩舌尖抵了抵后槽牙，“賀家的人啊……”

“你對賀家好像意見很大？”

“我沒意見。”雷珩聳肩，“我之前知道你，不過一直沒有機會見上一面，倒是也知道你和蘇杭之間有點恩怨。不過看樣子應該是已經解決了，那我也應該不用操心什麼了。”

“你需要操心什麼？”賀棲這話問得很有問題，堪稱針鋒相對！

儘管賀棲也知道，這個時候是不該流露出如此的敵意的，但是只要是和蘇杭有關的事情，他真的控制不了。

尤其是……兩人的關係看着太不簡單了。

他也明白蘇杭有自己的圈子，他有自己的很多朋友，他的朋友都很厲害，可是……那和他無關，他只和蘇杭有關，僅此而已。

雷珩挑起眉角，“這年頭小孩子都這麼沒有禮貌的嗎？”

“您看起來並不比我大多少。”賀棲這次用敬語了。

雷珩其實談不上是一個多大度的人，但他很少會在自己不喜的人身上浪費時間。當然了，整人不算浪費時間。

“行吧，總之奉勸你一句話。”

賀棲沒說話，只看着他。

“你賀家最好不要跟蘇杭對着干，如果你得罪了他，那就相當於也得罪了我。雖然本質上，我們經常吵架，但實際上，我們感情很好，這算是我給你的忠告。”雷珩這話說得實在輕淺，甚至於聽不出什麼威脅的成分，但恰恰就是因為這個看似無所謂的態度，反而讓人覺得發怵。

並且雷珩壓根不想聽賀棲的回答，直接轉身走了。

賀棲打了一大堆腹稿，一句話都還沒有說出來，就眼睜睜地看着雷珩……走了……了……

賀棲沒有辦法，極其鬱悶地去了休息室。

只有皮老闆和溫金濤教練在。

皮老闆看見賀棲過來大喜過望，連忙拿出手機一頓操作，發了一連串的語音，大抵都是，你們看看人家賀小爺，都過來看比賽了，你們一個二個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原本那廣場離場館就不是很遠，賀棲和蘇杭到的時候，比賽都還沒有正式開始。現在來得剛剛是時候，主持人正在前台報幕。

除了基本的介紹當日參賽的戰隊規格，每年的聯賽都會有一個特邀的解說，不一定是圈內人，可以是當紅的明星、或者是歌手什麼的。反正正規解說聯賽組都是有的，這個位置就跟個吉祥物一樣。

但是賀棲也不關注什麼明星歌星，因此也沒有在意。

直播屏幕里，主持人看着場內躁動的觀眾，笑起來說道，“那麼，在此之前呢，有關本年度聯賽的特邀解說，也是有很多玩家和粉絲們進行討論的。不過今年的特邀解說可能會比較出乎大家的意料，但是其實也在情理之中。”主持人賣了個關子，導播開始切鏡頭。

賀棲本能覺察出了一點不對勁，該不會——

鏡頭切到的地方，坐在解說席，一身白襯衣，支着鬆鬆挽了兩圈袖口的左手撐着自己下巴的蘇杭對着鏡頭打招呼，“嗨，你們好，我是zero。”

賀棲瞳孔倏而大睜。

——不過確實情理之中。

賀棲耳畔充斥着底下小粉絲們興奮的尖叫聲，皮老闆和溫金濤也念叨起來。但是那聲音落在賀棲耳朵里的時候，反而變得模糊消遠了，他定定地看着屏幕里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心跳飛快。

不得不說，聯賽組的官方導播真的很會找鏡頭，畫面里，視角微微自下往上，將蘇杭立體的五官展現得淋漓盡致，甚至於在那看似半垂的眼帘之下，眸光都是說不出的繾綣柔和。

他就是這樣，輕聲說道，“我很榮幸能夠擔任此次聯賽組邀請的特別解說，那麼在未來的一段日子裏面，將由我陪伴大家一起走完全程，還請多多關照了。”

實在是很官方客氣的回答，找不出什麼偏頗。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這張臉真的是太給力了，導播竟然遲遲沒有切換鏡頭。

在伴隨着現場一浪高過一浪的音潮中，蘇杭定定地注視着鏡頭，就彷彿能透過這鏡頭看到什麼一樣。

賀棲嘴唇微微顫動，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

他們好似穿越了時間與空間，在千萬人潮中互相凝望，歡呼尖叫聲似海浪席捲而至，也未能將他們彼此注視的目光侵蝕吞沒。

“當然，我最重要的目的不過是……順道以權謀私……”終於蘇杭面對着鏡頭，嘴角上揚，溫柔道，“哄哄我的——you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