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與法治》
皇帝心有戚戚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髮，心想肯定是發量不夠，影響了他的顏值，不然怎麼會被這種毛頭小子比下去。轉移話題道：“久仰大名，沒想到果然如韓愛卿所言那般年輕有為。”
“誒，客氣了，客氣了！”嘴巴上說著客氣，臉上卻寫滿了“再多說一點，再多說一點嘛”的樣子，皇帝尬笑幾聲，堅決不肯再說了。齊小麟看這皇帝態度不錯，誇獎道：“你這人不錯，一看這面相就很有福氣！”
“哦？”出於對高深莫測修真者的天然身份加成，皇帝認真請教道：“怎麼說？”
齊小麟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嗯嗯，命格挺好，一看啊，就能活到死！”
皇帝無力吐槽：“……你說的太有道理了。”
誰不是活到死你倒是找出來一個給我看看。
知曉修真者不是他們凡夫俗子，對他們那些所謂客套的奉承也不會感興趣多少，皇帝識趣的沒有再多客套，轉而說起了齊小麟最喜歡的話題：“上次的欠款……”
齊小麟果然喜上眉梢，抱着貓咪湊近道：“你打算還給我了？”
皇帝低頭看了看貓將軍，下意識道：“這貓……”怎麼看着這麼眼熟，好像是吃他家糧食長大的哈！
齊小麟假模假樣的把貓咪遞向皇帝，得到了貓咪拚死抵抗與挽留，堅持賴在齊小麟懷裏不肯走。齊小麟竭力作出一幅無奈的得意神情，看得皇帝拳頭緊了又緊，咬牙切齒微笑着道：“……欠款還請再等上數日。這裏有一部分的先行款，還請笑納……”
迎着皇帝肉疼的神情，齊小麟喜滋滋的一把接過錦囊，倒出裏頭的銀兩數了又數，不由得有些無語：“才十七兩啊……”
看皇帝那割肉一樣的心疼模樣，齊小麟還以為還了多少呢！
咋的，看我今年十七歲，給我十七兩銀子。以後一年一兩銀子賀歲，還個幾千年就能還清了是吧？！
皇帝訕笑着道：“再緩緩，再緩緩……這筆錢，你先笑納……”
“行吧！”齊小麟收錢收得毫不手軟，碎碎念道：“不過下次麻煩包個大一點的，我一點也不介意！”
皇帝：“……”可我介意啊！！
齊小麟看了看皇帝的髮際線，嘆息着道：“為什麼你年紀這麼大了還這麼沒錢。”
皇帝一臉悲傷，假裝沒聽懂齊小麟吐槽他年紀輕輕就脫髮，委婉說道：“因為我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齊小麟：“…………”我看你是太努力了髮際線才岌岌可危的吧！
側頭看向書桌，想看看那裏是不是擺着苦逼碼農/設計師/作者都有的傷發利器電腦鼠標，結果注意到桌上擺着的盆景，齊小麟當時就驚了：“——小番茄？！”
當皇帝的口味都這麼獨特，這麼有閒情逸緻的嘛？！
皇帝面色一紅，乾咳兩聲，委婉解釋道：“效用與話梅一般，可以生津解饞，朕頗為喜歡……”
也就是說，他窮得連話梅都捨不得吃了唄……零食都選現種的那種。
齊小麟倒是沒表現出什麼嘲笑的意思來，一臉贊同的點了點頭，咽了咽口水，有點想吃。忽然想起什麼，對皇帝說：“對了，我剛才看到你家菜園子了！”
皇帝：“！！！”本來還想找個借口挽一下尊，結果底褲都讓人家看見了！！
他就說鎮守一方菜地的貓將軍怎麼會跑到這裏來，失算了啊！！！
齊小麟佩服的說：“沒想到你還有這種本事！”
皇帝單手掩面，語氣一言難盡：“都是……生活所迫。”
齊小麟被對方語氣中的悲痛給震驚了：“生活對你做了什麼。”
下一句是不是就要說“既然反抗不了就享受”了？
皇帝仔細看了看齊小麟的神色，的的確確沒看到任何的嘲諷與譏笑，眼神純粹的彷彿稚童，清澈如同明鏡，無比的真摯單純，內心一緩，心想的確如韓廣所說的一樣：
“這位少年，看似姦猾狡詐，心機深沉，下手狠辣，實際就是一個小孩子。你若真心對他，他亦會對你付出百倍的真心，絕不藏私。是位難得一遇的純善之人，值得結交。”
雖然這純善之人嘴巴毒了點，喜歡扎心了點，但的確沒有看到任何修真之人的傲慢與冷漠，相處起來，絲毫沒有隔閡感。開口第一句話，便讓他端了十幾年的皇帝架子都潛意識裏忘記了擺。
又向沈淵問了一聲好，被沈淵冷着一張臉華麗的無視了。皇帝不由得有些尷尬，但也有點習慣了——修真者面對凡人皇帝，總是這幅傲慢態度，對其他凡人就更是苛刻了。
齊小麟見狀就說：“我家沈鳶傲嬌着呢，又不喜歡說話，你就當她是位無比美艷的漂亮擺設就好！”反正他一個人的台詞量，抵兩人份也綽綽有餘了！
皇帝：“……你家？”這是有血緣關係還是怎麼了？
韓廣就湊到皇帝耳邊，這樣那樣的解釋了兩句，聲音刻意壓低，但根本逃不過身側齊小麟與沈淵的耳目。齊小麟是聽得怡然自得，滿心歡喜，沈淵卻是臉色更沉了。
沉默就是默認，皇帝宋思源一臉驚愕的看了看眼前二位修真者，卻也沒說什麼，只是笑着祝賀了兩句，便接受良好的理解下去了。
齊小麟頓時有種與沈鳶的關係被周圍人認可了的感覺，內心極為的舒坦，看向皇帝的眼神里充滿了欣賞。坐沒坐相的靠在椅子上，和皇帝說說笑笑。
他率先說起了內心最在意的事情，對皇帝道：“小精靈那事兒，後來怎麼樣了？”
既然知道那次事情是誤會，後續的諸多事宜，還是得加緊管理好。免得還有更多的小精靈因為人類的貪婪而突遭無妄之災。
皇帝一說起正事，四周的氣勢頓時就不一樣了。乍一看還挺唬人的，態度一絲不苟，氣魄指點江山，齊小麟當時就感覺面前站着的像是換了個人。
皇帝神色嚴肅道：“朕已下令，命專人嚴格看守各地動向，一旦發現有精靈出沒卻私藏不報者，處以重罰！原先那位領主已被朕施以懲戒，以儆效尤。務必要讓類似事情再也不會發生！”
當年，先帝以力收服白蘭國上下領土，速度極快，效率極高，卻也因此留下了不少隱患。畢竟是人家領主潛移默化紮根數百年的地界，即便名義上收回來了，民心等肉眼不可見的事物，卻是沒法一同掌控住的。
本就是一種需要時間去潛移默化凝聚起來的東西，偏偏後來修真者脅迫皇族，令先皇……那些諸侯便越發的猖狂起來，在各自曾經的領土上十分的不安分。稍不注意管控，立馬便會想方設法的脫離皇帝管制，平日裏各種的不服命令，么蛾子四起，讓宋思源很是疲憊。
當初宋思源年少登基，面對如此內憂外患、獨力難支的爛攤子，花了很長一段嘔心瀝血的時光，才將局面穩定下來。現如今多多少少對全國上下有了一定的掌控力，一條條政策頒佈下去，逐步逐步削弱領主們的威信力，提高自身的實力。
現在佈局多年，眼看就要到了快收網的地步，宋思源頗為繁忙焦慮，對某些事情把控的就沒能那麼到位。就好比那萬物絕跡的死寂之森里，竟然莫名其妙的蹦出了一隻小精靈，可不就讓那領主鑽了距離上的空子，好險沒把這寶物送出國了么。
宋思源沒與剛剛見面的齊小麟，說那些複雜繁瑣、不足為外人道也的辛秘，只是認認真真像齊小麟闡述了自身對庇護一方土地的小精靈們的尊敬與熱愛，那情真意切的態度着實讓齊小麟放心了不少。
只是事情涉及其他種族，齊小麟不至於像對待自己的事情那樣，馬虎大意，很是認真仔細的交代了許多凡人根本無從知曉的事情，再三的叮囑：
“你可知，死寂之森為何會變成如今模樣？”
宋思源很是費解的說：“那是因為凌霄宗的修士對我們施加懲戒？”
不然還能是因為什麼呢？
齊小麟看了一眼韓廣，韓廣心領神會，接過了齊小麟的工作，將之前在木靈秘境中所見所聞，親身經歷過的駭人景象，仔仔細細說給皇帝聽。其中的艱難險阻，直叫宋思源大呼后怕，一臉心有餘悸的說：“幸好你沒事！”
韓廣搖搖頭道：“臣的事情不要緊，可陛下，那死寂之森，便是前車之鑒，陛下日後可千萬需得小心謹慎，莫要再讓此樣的事情發生！”
死寂之森的事情，說實話宋思源並沒有太大感受，畢竟時間過去太久了，那時候他年紀還小，根本不清楚。而且這些年凌霄宗修士的步步緊逼，哪一樁哪一件，不比那死寂之森帶來的危害更大，所以他本身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如今忽然聽韓廣將那秘境之中所發生的慘況，活靈活現的說給他聽，可不叫他心生忌憚，徹徹底底明白了其中的厲害之處，連連點頭，謹慎的道：“朕知曉了。”
森林黑化讓所有植物都染上毒性，土地附有咒念讓生活在里的百姓們生病，妖獸充滿了攻擊性與人類不死不休……如此景象若是發生在白蘭國內，可不比任何一件天災人禍都要叫人害怕！
宋思源現在一想起齊小麟口中所說，十七年前，先皇因為備戰凌霄宗修真者，而大肆擄掠妖獸，甚至還一把火燒了森林，引起妖王大怒、甚至是黑化的事情，內心便是一陣膽寒。
他萬萬想不到，當初那場席捲而來的瘟疫，竟與死寂之森的變化有關，更想不到，自己勤勤懇懇管理着的國家，不經意間，早已與那死神擦肩而過！若不是有大能出手相助，讓一場浩劫悄無聲息的結束，他現在骸骨都已經風乾了！
皇帝連忙說：“其實，朕現在仍在設法抓捕妖獸……”
這是一脈相傳的根基產業，白蘭國唯一可以獲取修真資源的途經便是這個了。
“凌霄宗要求朝廷定期上供大量的妖獸，朕費了好大力氣才在韓愛卿的努力下按期繳納出指定的數量，死傷了不少人……多餘的幾隻都被朕小心圈養着，沒捨得動用。”宋思源不知曉齊小麟的身份，因此言談間並未有刻意的委婉。而且修真者對待妖獸的態度向來如此，因此不留神把那擁有智慧的妖獸當做貨物對待，倒也是無可厚非。只是這難免讓齊小麟心裏有些不太痛快。
沈淵不悅道：“把它們都放了。”
宋思源難得聽到沈淵開口，愣了一愣，只覺得這聲音真是有夠“凍人”，心中很是不舍，卻還是咬牙同意了：“理當如此。”
齊小麟內心一暖，看向沈淵的眼神有些溫柔。
宋思源思索着道：“朕從未對那些妖獸做出過殘殺、虐待之事……繼而沒遇到過妖獸黑化，倒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對於抓捕妖獸一事，宋思源沒什麼愧疚的意思。畢竟凌霄宗的旨意如此，若是他不咬着牙派士兵們豁出性命抓捕妖獸，白蘭國上上下下都要遭殃。他也不樂意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但是又不得不做。因此與其說是愧疚，倒更像是在咬牙切齒的憤怒。
現在一聽不用去抓，反而有點鬆口氣。
只是這樣一來，他恐怕是又要狠狠得罪凌霄宗一把了……
誒，算了，債多了不愁，本來就積怨頗深，也不差這一樁事情了。
宋思源此刻真有點破罐破摔，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的意思在裏頭。
他遠比齊小麟想像的還要在意這方面的事情，仔仔細細，態度懇切的詢問了許多需要注意的事項。有種苦於平日裏根本無從得知修真界消息，此刻終於來了位大學者，迫不及待想要多問幾句的意思。
齊小麟對於修真界的事情，了解的比韓廣還少，但如果問得是有關妖獸、以及妖王之森的問題，齊小麟可是當之無愧、最厲害的行家。那叫一個有問必答，言之鑿鑿，有理有據！把韓廣都給說服氣了，看像齊小麟的目光中充滿了敬佩。
幾人就着資源耗竭、環境污染、階級腐敗等等問題暢快而談，說得整本書的氛圍都快變成正兒八經的《道德與法制》了，齊小麟驚訝道：“你們連水系、土系、木系的靈氣都要上供啊？”那凌霄宗真是比周扒皮還牛逼，連空氣都能繳稅的！
這得虧白蘭國境內不多生產金屬礦石，也沒有火山坐落——妖王之森附近倒是有一座——不然金木水火土五行靈氣，一個也跑不了！
宋思源嘆息着道：“因此國內土壤貧瘠，糧食不豐。水產資源也日漸耗竭，百姓們連飯都吃不起了……”
齊小麟吐槽道：“是啊，韓廣就經常說你窮的要死。”所以死活不肯還錢！
宋思源氣急敗壞的瞪了韓廣一眼，心想自己名聲這麼差，起碼一半的功勞都在這傻正直的身上！！
……雖然說的都是事實就是了。
誒，可惡啊，這麼一想，更氣了！
齊小麟看宋思源那咬牙切齒的模樣，鼓勵道：“你窮，但是你有骨氣！”
宋思源忽然被齊小麟用熱血沸騰的語氣鼓舞，當時精神一震，用力點頭，大聲道：“沒錯！我窮，但是我有骨氣！”
“但你還是窮。”齊小麟趕緊補刀。
宋思源：“………………”親，能別這樣嗎？
齊小麟算是聽明白了，“所以你找我們過來，目的是為了那幾枚秘境之匙，對吧？”
水、土、木三個靈珠，可不恰好就是他們急缺的幾系靈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