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5 章(第二天的早上,賀漢渚將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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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早上,賀漢渚將蘇雪至送回西場。
他站在大門之外,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門裏,轉身出來,遠遠看見豹子站在路邊等着自己。
他這麼一大早就趕來,賀漢渚意識到應該是有消息了,加快腳步。
果然,豹子告訴他說,鄭龍王那邊找到了人,昨晚連夜將人送了過來,剛剛趕到。
說來話長,這事和當年將鄭大將出賣給清廷的那個部下有關。那人姓於,正是因其叛變,才導致了後來的圍城以及鄭大將和賀家祖父見面談判等一系列的事。在鄭大將自盡,事情過去后,姓於的被清廷封了個官,後來有一天,人卻突然消失,此後便就銷聲匿跡,幾十年裏再無消息,直到十幾年前出了窖藏一案,賀家出事。
因為事關祖父當年的案子,這幾年,賀漢渚一直都在暗中查訪此人下落,但因為最初事發年代久遠,即便是到了十幾年前賀家出事,他也不過十二歲而已,手頭可用的線索不多,查找起來並不順利,一度甚至陷入了停頓。不過,除了他之外,事件的另外一方當事人鄭龍王,他這些年來,也一直沒有放棄,始終在找當年的叛徒。
現在終於有了下落!
賀漢渚目光微動,詢問詳情,被告知人是由王泥鰍親自送來的,現在他們就在城外,他立刻驅車趕了過去。
郊外一片曠野,天才亮,路人絕跡,道旁停了輛四面封閉的騾車,王泥鰍風塵僕僕,帶了幾個和他一樣作短打裝扮的手下正等在路邊,看見遠處疾馳來了一輛汽車,最後停在對面,車裏下來一個身形高瘦的人,認出是賀漢渚,立刻迎了上去。
“賀司令!”王泥鰍躬身作揖,態度十分恭敬。賀漢渚疾步上前,扶住他的胳膊,為他帶人連夜趕路道辛苦。
王泥鰍不以為意,笑道:“我們和賀司令你不一樣,我們天生就是走江湖的,不過趕兩天路而已,算什麼辛苦!賀司令客氣。”
賀漢渚又問鄭龍王的近況。王泥鰍道:“托您還有蘇少爺的福,大當家身體不錯,一切安好。找到了人,怕耽誤你的事,立刻就給你送過來了。”
他看了眼騾車,接着告訴賀漢渚,經過他們的初步訊問,害了鄭將爺的那個叛徒,因為當時就已三十多歲,早在二十年前就老死了,現在抓到的,是姓於的兒子。
“背叛將主,天誅地滅,便宜那條老狗了,不過,好在狗崽子抓到了!這也不是什麼好崽,賀老太爺當年的案子,就是這條狗崽子使的壞!他倒藏得好,這些年又開了個鏢局,本來老老實實,說不定也就找不着了,人心不足蛇吞象,還在想着發財,拿出鏢當幌子,帶了幾個人到處踩點,刨什麼窖藏,這不是自找死路嗎?”
他的手下打開車門,裏面一條麻袋,解開了袋口,露出一個五花大綁嘴裏塞着口塞的中年人,那人吊梢眉,三角眼,看着面容本是不善,但此刻,臉色灰敗,猶如驚弓之鳥,一對上賀漢渚投來的兩道目光,便目露驚懼之色。
“人就交給賀司令了,我和兄弟們先行告辭,回去還要向龍王交差。”
王泥鰍婉拒了賀漢渚留他小歇的邀約,便要帶着手下走了,臨走前,卻又彷彿想到了什麼,看着賀漢渚,欲言又止,一副有話卻又說不出口的樣子。
賀漢渚有所領悟,便低聲道:“勞煩三當家回去也告訴龍王一聲,蘇少爺在這邊一切安好,她正忙着在做事……“
他頓了一下。
“我也會照顧好她的。請龍王不用記掛。”
鄭龍王自然沒有要王泥鰍去打聽這個,但王泥鰍看着粗豪,心思卻頗細膩,見蘇家少爺走了后,龍王叫人把她住過的那間屋留了出來,不許再作別用,有事沒事,常去門口轉悠下,便知他是記掛,剛才想了起來,想問的就是這個,只是不知怎麼開口才好,聽了正中下懷,哈哈一笑,朝賀漢渚拱了拱手,帶着人上了馬,呼嘯而去。
賀漢渚目送他一行人馬消失在了道路盡頭,吩咐豹子將人帶回去。
當天,在司令部的一間陰暗的地牢裏,賀漢渚親自審訊這個名叫於一春的人。
此人剛落入王泥鰍的手裏時,還不承認身份,堅持說是認錯了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後來吃了酷刑,經受不住,終於承認身份,現在知道又轉落到了當年賀家後人的手裏,為求活命,哪裏還敢隱瞞,賀漢渚問什麼,他便說什麼,極是配合。
根據於一春的說法,他的父親,也就是當年鄭大將的那個部下,在鄭大將自盡,事情過去后,只被清廷封了個芝麻小官,他見根本沒有當初想像中的榮華富貴,又知圍城裏的人沒被趕盡殺絕,擔心日後遭到追殺和復仇,不久便辭官逃走,找了個地方躲起來,等到風頭漸漸過去,潛回到了當年隨義王活動的那一帶,改頭換面,娶妻生子,表面上老實巴交過日子,實則是另有打算。
人心大多逃不過一個貪字。這接下來的幾十年裏,他靠着武藝,表面經營起了一家小武館,收了個幾個門徒,替人走鏢過營生,暗中一直尋找窖藏,可惜一無所獲,後來病重老死,臨死前,就把自己和窖藏的秘密告訴了兒子。
這個於一春也是個貪婪之人,夢想一夜巨富,自然繼續尋找,但始終也是一無所獲。到了十幾年前,武館忽然吃了一樁官司,手下人也做了鳥獸散。正當他一籌莫展陷入絕境之時,有一天,忽然來了一個陌生之人,給他指了一條明路,讓他去往京師,找一個名叫陸宏達的人。
“……那人告訴我說,陸宏達是個大官,現在有個姓賀的死對頭,想除掉對方,但苦於一時找不到證據。他還說,姓賀的當年和鄭大將有私交,還知道窖藏的秘密,讓我去把這個事情告訴陸宏達,再以當日知情人的身份做個證人,就能得到一大筆的賞錢。“
於一春說到這裏,看了眼對面這個神色陰沉的賀家後人,不安地吞了口唾沫:“我當時走投無路,就抱着試一試的念頭找了過去,沒想到陸宏達竟真的見了我。我就做了證,從陸宏達那裏拿了一筆賞錢,留下來給他做事。幾個月後,有一天,之前那個找過我的人突然又來了,說有事讓我出城商量。當時我也聽說了賀家被朝廷抄了家的事,越想越害怕,擔心那人對我不利,就借口上茅房逃走了……”
“這個找你的人是誰?”賀漢渚打斷了敘述,徑直問道。
於一春搖頭:“那人之前我從沒見過,但很奇怪,他好像對我和我父親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我就是想到了這個才害怕逃走的。我也不知道他當初怎麼會找上我的,後來我再也沒有見過人了。”
於一春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不住地叩頭,嘴裏喊着饒命:“饒了我吧,我當時吃了官司,真的是走投無路,是那人讓我去找陸宏達的,我上了那個人的當……”
賀漢渚拿出一張照片讓他認。上面是個容貌威嚴目光深沉的老者。於一春搖頭,說不像。賀漢渚又取了另張照片,於一春看了一眼,立刻指着上面的人喊:“對的,就是這個人!圓臉,短脖子!我見過兩次,不會認錯!”
照片上的不是別人,正是佟國風,王太太的兄弟。
一同的豹子迅速看向賀漢渚,見他已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豹子隨後跟了出來,停在了辦公室那扇緊閉着的門外,心裏猶豫了一下。
他是賀家人。確切地說,他的父親當年是老太爺身邊的扈從官,他也從十六歲開始,跟在一旁開始做事。這是個親信的位置,內外不避,所以有些事,他也是知道的。
做官一生,老太爺自然也少不了門生和舊部。王孝坤的父親,便是老太爺門下一個跟從時間最長,也因能力出眾而受到了最多提拔和舉薦的副手。在賀家出事前的那一年,因為老太爺的舉薦,王孝坤的父親擔任了新軍總兵的官職。這是一個實權職位,加上朝廷當時正在大練新軍,前途無限。但沒想到隨後卻出了一個意外。
王孝坤的父親被人告到了老太爺的面前,舉證他利用職權貪污軍費為己所用,證據確鑿。
水至清則無魚。老太爺嚴於律己,一生清廉,但也知道這個道理。加上官場習氣如此,朝廷現在急需人才,有些事能過則過,但涉及的數目太過龐大,十分驚人,這觸怒了老太爺,他失望而憤怒。王父聞訊也很快趕到,痛哭流涕表示懊悔,又再三請罪,懇求饒恕,希望能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
老太爺嚴厲斥責過後,終究念了舊情,沒有深究,只限期命他補足貪墨了的銀兩,下不為例。王父當時一口答應,感激離去。
天有不測風雲。就在這樁意外發生之後不久,賀家就出了事,人的命運,一夕之間,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