熨帖

熨帖

席硯卿本來沒想回御府左岸的家,但是慣性這個東西實在是太可怕了。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泊進了地下停車場。

算了,他也懶得再折騰了。

於是,果斷下車,上了電梯。

結果,電梯剛上行到一層,就停住。

知道一定是有人要進來,席硯卿身子往後退了退,好給別人留出空間。

他有些累了,輕閉着眸,對進來的人是誰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興趣。

直到一聲聲“席哥哥”傳入耳朵,他才睜開眼睛,看清了來人。是在他家借宿過的那三個小男孩兒,身後跟着與他們一起的那位老師。

齊媛見了席硯卿主動朝他問好:“席先生好。”

席硯卿點點頭,禮貌又疏離地回復:“你好。”

隨即把目光伸向電梯外,好像在搜尋着什麼。

但很遺憾,外面什麼都沒有。

齊媛見狀微微一笑,知味地說:“池漾晚些才過來。”

“哦。”他淡淡一語,聽起來不單是失落,好像還矇著一層更為複雜的情愫。

小孩子們爭着按下關門鍵,電梯門合上,形成密閉空間。

齊媛覺得今天的事情她還是需要說聲感謝,誠摯道:“今天謝謝席先生了,白小姐特別專業,孩子們玩得很開心。”

席硯卿微斂眸色,語氣平靜:“那就好。”

對話淺嘗輒止,電梯恢復安靜。

孩子們玩了一天早累了,沒什麼力氣再多說話。

齊媛本身也是安安靜靜的性格,謝意點到即止,不擅長與人套近乎。

至於席硯卿,自然更不必說。

本身就不是什麼熱性子。

還好,十一層很快就到。

席硯卿向前伸出右手,紳士地示意他們先走。

齊媛和孩子們出了電梯,又轉過身來,跟他說再見。

席硯卿看着他們的身影,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池漾怎麼沒跟你們一起回來?”

齊媛停住腳步,認認真真的解釋:“她說要去青嶼的工作室拿點東西。”

青嶼這個名字,第二次傳入他的耳朵。

第一次發生在幾個小時前,池漾出了會議室的門,便二話不說地拉上了那個男人的手,當時的她,聲音雖小,但席硯卿還是聽到了。

她說:“青嶼,走了。”

在這之前,還有一次,在機場,她聲音酥軟地叫他“青嶼哥哥”。

-

等池漾回到家的時候,孩子們已經洗漱完睡覺了。

齊媛看到池漾回來,一下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說:“我們剛才回來的時候,在電梯裏碰到席先生了。”

池漾一邊喝水一邊隨意道:“這不是很正常嗎?”

一棟樓住着,難免會遇到。

說話間,齊媛走到池漾面前,說出自己的擔憂:“不過,他的狀態,看起來有點不好。”

“不好?”池漾下意識地蹙了下眉,追問道:“哪裏不好?”

齊媛不敢把話說得太肯定:“我跟他也就幾面之緣,所以我也不好判斷。但我就是明顯地感覺到席先生今天很累,並且好像......還有點頹。”

齊媛說完,池漾忽然想起她今晚撂下他一走了之的事。

人家好心好意來接她,她可倒好,一句話不說就撂下人家走了。

想到這兒,她的愧疚和歉意瞬間呈指數級增長。

她把這些思緒埋在心底,對齊媛說了些安撫的話:“做投行的,工作壓力大,容易累。”

說完目光看向放在沙發上的袋子,然後抬頭看了一眼時間。

好像還不算太晚。

“你快去休息吧,走了一天肯定也累了。”池漾笑着,拍了拍齊媛的肩。

齊媛點點頭,起身朝卧室走去,結果走到一半,又折返回來。

她站在池漾面前,深思熟慮后開口:“漾漾,我覺得席先生人挺好的。又是收留孩子們睡覺,又是給大家準備早餐,知道你腿受傷了,還給我們找嚮導。其實,通過今天跟嚮導的接觸,我能感受到她絕對不是普通的旅遊專業的大學生,那言談舉止一看就不俗。”

池漾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什麼?”

齊媛直接點醒她:“她應該是席先生的朋友吧。席先生估計是怕自己的好意會給你帶來負擔,特意找了個說辭。”

-

池漾抱着袋子在席硯卿家門口站了好久,就是沒勇氣按下門鈴。

總是覺得莫名心虛,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就這麼等了幾分鐘。

突然一陣輕微的響動傳來,緊接着,門從裏面被打開。

門內人和門外人面面相覷。

“你怎麼在這裏?”

“我......”池漾話說到一半突然止住,目光轉向他,“你是要出去嗎?”

席硯卿:“......”

這讓他怎麼答。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時不時就想往門外看一眼,看看她回來了沒。

結果,不知道第幾次往外看的時候,竟然看到了等在自家門口的她。

“嗯,我打算扔垃圾來着。”席硯卿隨便扯了個借口。

池漾看着他空空如也的手,陷入沉默。

席硯卿察覺到她的目光,不自然地捻了捻空蕩蕩的指腹,囫圇道:“忘拿了”。

“......”

“你找我有事?”他直入主題地問。

池漾點頭,從喉嚨里溢出一句肯定:“嗯。”

“進來說吧,外面熱。”說著,他將身子側了側,讓她進來。

“不用了......”

其實就是想還他襯衫,一句兩句就能說清楚的事。

席硯卿:“進來,我嫌熱。”

池漾:“......”

“喝什麼?”

“不用麻煩了,”池漾把手中的袋子放在桌子上,輕聲說,“我是來還你襯衫的。”

席硯卿腳步沒停,走到廚房打開冰箱,目光一邊搜尋一邊問:“襯衫?什麼襯衫?”

搜尋一圈后,他的目光落在一個矮胖矮胖的牛奶瓶上。

拿出牛奶瓶后,他又抬高手臂,從壁櫥里拿了一個杯套出來,套在了牛奶瓶外面。

池漾接着解釋:“就是上次我受傷,你借給我的襯衫。”

席硯卿走到她身邊,把牛奶遞給她。

池漾看着他遞過來的東西,不太好意思接,她本來就理虧:“不用了......”

席硯卿聲線冷然:“拿着,我手酸。”

“......”

池漾接過牛奶。

席硯卿看着她,語氣放緩:“這又不是在國外,晚上喝點牛奶助眠。”

池漾微微一怔,後面那句話她理解,但是前面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謝謝。”

反正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說謝謝總沒錯。

池漾指腹摩挲着手感細膩的杯套,在心裏組織了一下語言:“席總監,有件事我覺得我需要向你解釋一下。”

席硯卿輕靠在沙發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什麼事?”

池漾清清嗓子:“今天在律所,你來接我,結果我沒跟你打聲招呼就走了。對於這件事情我真的非常抱歉,但我真的不是有意,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席硯卿看着她,覺得也是挺神奇,堵在心裏的那股氣,竟然莫名其妙全消了。

“好,”席硯卿看着她,“但你能不能也回答我一個問題?”

“嗯。”

“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

聽到這個問題,池漾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這一刻終究還是到來了,她拼盡演技才施展出的障眼法,果然還是被他看穿了。

“啊?怎麼這麼問?”池漾強裝鎮定,“對了,席總監,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兒,先走了。”

就這樣,她落荒而逃。

-

兩個對門,不過幾米的距離,池漾卻在闔上門的那一刻,感覺像是跑了八百米。

背靠着門,呼呼地喘着氣。

像一個武力不可嘉、智力不可嘉、勇氣也不可嘉的逃兵。

“你怎麼了?”齊媛洗好澡從衛生間裏出來,看到她這個樣子,還以為她出去夜跑了。

池漾定定心緒,回答說沒事。

“你手裏拿的什麼?這麼可愛?”

經這麼一問,池漾才想起自己手裏還攥着席硯卿剛剛給的牛奶。

得!

逃兵前又可以加一個定語——攜款潛逃。

池漾垂下眸,看着手中的“贓物”,小心翼翼地將杯套褪掉,細細觀看起這個牛奶瓶來——矮胖矮胖的透明杯子,裏面盛着純白的牛奶,封口處還有一個挽成的精緻繩結。

瓶身沒有印任何文字或圖案,像是從哪裏定製的一樣。

他剛對她說:“這又不是在國外。”

池漾忽然想起,那次他們去出差,席硯卿曾問過她,喝粥還是牛奶,她說粥。

還說,在國外不想喝牛奶,就想吃中餐。

她端詳着這個瓶子,拿在手裏攥了一會兒,手心感受到一陣濕濡,仔細一看才發現杯子周身都蒙了一層水汽,泛着潮。

看來是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

那這個杯套呢?

——這個杯套,難道是怕她手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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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硯卿:情敵太多,快打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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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鴻一掠十年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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