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聖林學院的入學之日就在半月後,而大多數學生選擇這麼早來到聖佩羅則是因為聖佩羅的一個傳統——聖靈洗禮。

聖靈洗禮分為兩個部分,一是由位於布加斯大陸中心聖佩羅最宏偉壯觀的教廷——聖菲教廷主辦的聖水洗禮,每個前往的民眾不論身份貴賤,一律排隊進入大教堂,在大祭司的禱告下進入聖水池,並接受身心的洗禮。

二就是專屬於聖林學院的天才之間的較量,入學的學子將會在這次群體挑戰中奪得自身應得的地位,神力的深淺,技巧的高低,都是取勝的關鍵。

公平在於,這是一項真的排除貴族身份的實力較量,但殘酷就在於,從這場挑戰的性質上就能看出聖林學院的本質,弱者是存活不下去的。

何況,貴族自幼接受着特殊的培養,除非是真正沒出息到底的貴族,不然哪一個不比落後村子裏出來的平民強?即使是貴族圈裏聲名狼藉的唐納德大少爺,出手也不是平民能比的。

當然,唐納德大少已經畢業了。

今年的聖靈洗禮與往年有些不同,蘭德爾站在聖菲大教堂的人群中,仰頭看着巨大的銀白雕像,那是聖女溫妮莎,而教堂兩邊的牆壁上則是一任任大祭司的浮雕,從第一任延續到如今,唯獨沒有他的。

蘭德爾閉眼聽着綿長的禱告,神情安然放鬆。

一千年過去了,那一代的刀光劍影皆湮滅於歷史長河中,全無痕迹。

實際上,擁有神力的人生來是被神祝福的,而賜予下來的最珍貴的禮物則是長久的生命。

純人類的生命不過百年,而覺醒神血的人卻能存活七八百年,或者千年,或萬年。但萬年已經是人們幻想的了,這與神力修鍊的程度有關,至今仍未有人達到萬年的地步,史上年齡最高的是七千多歲——一位閑職人員。

在教廷工作的人素來是活不到那麼長久的,特別是日理萬機的大祭司與長老,因為他們的神力都要貢獻給人民,揮灑在軍事上、祭祀上以及培養下一代上。

所以如今已經無人識得蘭德爾了。

禱告結束,他抬起頭,跟着隊伍前進,踏入冰涼的聖水池,一旁侍立的教士手舉銀葉杯,其間的聖水傾倒在他頭頂,嘩啦的水聲過後,又是一陣咒語。

蘭德爾睜開眼睛,點點微光從他眼前飛逝,清冷的銀眸空澈明凈,水滴殘留在過長的眼睫毛上,帶起一股柔弱卻又脫俗的美感來。

他面前的教士一時怔在原地,直到身邊的人捅了下他胳膊,才回過神來繼續為下一位洗禮。

蘭德爾緩緩行了個謝禮,才從另一邊的通道離開聖水池。

他沒急着走,繼續停留在大教堂側邊,仰着臉看立在層層階梯之上的那個人,他穿着銀白色長袍,頭戴簡易的銀色發箍,眉心一點紅,神情淡然而溫柔。

蘭德爾瞧見那人抬起頭與他對視,便露出一個嚮往而熾熱的眼神。

大祭司司空見慣地對他微笑,笑容悲憫而溫柔,像是在撫摸自己最疼愛的子女。

這一代的大祭司——喬納森。無姓,聖林學院高能力畢業者,平民出身,在職百年有餘,受不少民眾愛戴,與貴族不近不遠,關係曖昧。

如今貴族在教廷占絕大部分,喬納森能以純粹平民出身在教廷穩穩佔據大祭司一職百年,足以窺見他能力不俗。

畢竟有很多平民為了擁有更大利益,不受貴族排擠,都選擇成為貴族的家臣,極少部分像麗貝卡那樣,自幼被貴族識中收養。

蘭德爾離開聖菲大教堂后就回了酒館,對面就是聖林學院學子們進行挑戰的地方,巨大的擂台邊上擺上了幾面大鼓,幾個沒事幹的學生拿着鼓槌敲着玩兒,離觀眾席近點的地方還列了一排的長桌,上面擺滿了酒肉花果,一看就知道是會享受的貴族辦的事。

塞麗娜頗有興緻地一邊嚼着花生一邊靠在窗邊跟蘭德爾一起看戲,達倫還在盡心儘力地擦洗着桌面,今兒個的客人都跑去觀眾席了,酒館裏只剩下了工作的員工。

查爾斯還在外面忙着他自己的事兒,蘭德爾也沒多管他,特倫斯也忙着任務,至於其他人——卡米拉他們也都在忙活着自己的事,蘭德爾當著甩手隊長,閑來無事才問問他們各自的進展。

“哎哎哎……你看那個!那不是那天跟你一起喝酒的人嗎?”塞麗娜突然指着擂台上的一方,“他站上去了!”

作為霍布斯家族的人,他不站上去就怪了,霍布斯一家都崇尚武力,比起投機取巧的神力技巧,他們更擅長肉搏,聽說族內子弟很小就要接受殘酷訓練,是真正沐浴血汗成長的貴族。他們也從小被教育要嚴苛自我,所以威利穿着的是最粗糙的布料,軍隊裏吃的也是最底層的飯菜,是最不像貴族的貴族。

只見站在擂台上的威利唰得脫了上衣,古銅色的皮膚被陽光照得發亮,被衣服遮掩的勁瘦的腰腹露出來,竟是佈滿結實有力的肌肉,有好事的學生吹了聲口哨,當事者渾不在意地熱了熱身,沉聲道:“誰來?”

對面的人群推推搡搡,一陣笑鬧。

半晌,才站出一個清秀斯文的少年,他不好意思地撓着臉頰,上擂台的時候還不小心絆倒了一下。

觀眾席哄然大笑,少年也尷尬地垂了垂眼,卻沒膽怯地逃離擂台,只抬起臉認真地自我介紹:“博特·戴維,請多指教。”

威利嗯了一聲,“威利·霍布斯。”

看戲的觀眾席頓時一陣喧嘩。

“霍布斯家族的人……”

“好像是前不久參軍,現在退回來繼續上課的那個少爺!”

“那小豆芽怕是要完,他哪裏打得過霍布斯家族的人?都是一群野獸……”

威利一直沒吭聲,直到說話的人愈發肆無忌憚,才冷着臉掃了眼觀眾席,將一眾人掃得閉嘴,等他掃到尾的時候卻瞥見坐在長桌後面的約瑟夫,對方翹着二郎腿,一邊喝紅酒一邊品嘗美食,真是好不快活,見威利望過來還優雅地沖他舉了舉杯。

威利不客氣地用鼻子發出不屑的輕哼,繼續轉過頭打量自己的對手。

身板實在是太弱了。

博特羞澀地一笑,伴隨着震耳欲聾的鼓聲,裁判一聲令下:“挑戰開始!”

只見羞澀的笑容瞬間從博特的臉上褪去,那張清秀乾淨的眉眼間只剩下淡然的風度,威利也提起神來。

他向來只擅長也只喜愛進攻,一開始就朝着對方攻去,一道道拳頭帶風,割裂空氣的噪音伴隨着靈活而迅猛的攻擊,然而每一下都被博特技巧十足地躲過。

威利的神情頓時認真起來,他站在原地,博特的每一次轉移快得彷彿是風,怕是藉助了神力。

他乾脆便應用軍中對戰惡魔的技巧——聽聲辨位。

左,右,后!這下是左了!威利右腿一揮,左腳微移,凌厲的一腿攻去,只聽一聲悶哼,神力的阻隔消減了幾分力道,但仍不是博特這副小身板受得住的。

威利可不興斯文的打法,他一心想着趁他病要他命,這下得了手更是招式迅猛,連連朝着對方壓過去。

博特神色一慌,頓時被打得節節敗退,就在觀眾以為勝負已定之時,擂台上突然冒出幾道白光,像雷電一般朝着威利衝去。

難道他以為霍布斯家族的人只會蠻力不會神力嗎?觀眾心想。

果然,威利進攻的招式不變,而在他身上則突然蒙上一層霜雪般的隔擋,光刃劃過他的身軀就像鈍刀滑過冰面一樣,咻咻咻地直飛向對面。

而對面,正是享受美食的約瑟夫。

面對光刃襲來,他不慌不忙地用餐巾擦了擦嘴,又開始擦手,其間肩膀微動,腳步微移,帶着椅子一起滑動,光刃皆從他身邊擦過去,僅以毫釐之差躲過。

蘭德爾不禁驚訝,此人對距離和準確度的把握真是驚人。

塞麗娜卻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

“哈哈哈!你知道他為什麼會躲得這麼輕鬆嗎?我告訴你!都是因為他哥哥哈哈哈!他那不學無術的哥哥倒是將得罪人的本事學了個通透,這聖佩羅里想找他麻煩要他命的人多了去了,可憐約瑟夫他跟他哥哥長得又相像,平日裏認錯人去追殺他的可不在少數,哈哈哈!躲了那麼多暗器,他準頭能不夠嗎?你看那熟練度,嘖嘖嘖。”

蘭德爾保持着禮貌的微笑,心裏卻默默對約瑟夫表達了一秒鐘的同情。

手執美酒的約瑟夫頂着眾人膜拜的眼神,突然打了個噴嚏,彷彿有人在說他壞話。

而此時,觀眾席上又是一陣騷動,且架勢愈演愈烈。

“鎖魔陣!是真的鎖魔陣!”

“他竟然會!這是高年級的咒法!他竟然還能用出來!”

“我的老天!竟然一開始就這麼勁爆!真沒白來!”

倚在窗邊的蘭德爾和塞麗娜以及飲酒裝逼的約瑟夫都抬起眼,朝着擂台中央看去。

只見因打鬥激起的濃烈灰塵中湧現一股耀眼白光,嗡嗡聲響后擂台開始旋轉起來,且速度越來越快,簡直讓人眼花繚亂。

塞麗娜愣了愣,“這是……”

“鎖魔陣,用來麻痹束縛敵人的術法,”蘭德爾低聲講解,“其實只是障眼法,你看擂台,那鼓所在地並沒有動。”

塞麗娜看過去,果然,擂台看上去像是在轉動,但擂台末邊的鼓卻分毫未動。

身旁蘭德爾又是一聲輕嘆,“不過這孩子如此年紀就會用這樣的術法,真的稱得上一句天賦異稟了。”

塞麗娜想翻個白眼,孩子?他是孩子?那你呢?孩子中的孩子?

但她又實在好奇場上的戰局,伸長了脖子張望,恨不得生了一雙千里眼,將塵灰瀰漫的擂台看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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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與惡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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