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獨自逞強
唐緋茫然地走在醫院的走廊上，許少成和顧女士的話一遍又一遍回蕩在心底，其滋味無異於刮骨凌遲。
人間九月的天氣，秋風颯颯，斷池殘荷，醫院前的小池塘里孤零零地開了一顆紫色睡蓮，一個熊孩子不知池塘深淺，伸手要去抓。一不小心，“噗通”一聲，連人帶連跌進池塘里。
“來人啊，救命！救命！”
孩子家屬慘叫，聲音響徹整棟醫院大樓。
唐緋離得最近，眼見周圍沒人反應，當即縱身一躍撲進池塘里，伸手將小孩從水裏撈出來，然而救人一時爽，逃命火葬場，等將小孩整個的攬進懷裏她才反應過來，她自己其實……根本不會游泳。
“我特么……來人，救命！”
唐緋連忙呼救，怔愣中四面八方的水侵入眼耳口鼻，將她嗆得直咳。
“來人，我不會游泳，救命！”
唐緋一邊掙扎，一邊奮力的將小孩推向荷塘里的一顆竹竿上，自己則隨着水流慢慢地沉了下去。迷迷糊糊中，一個人影投入湖裏，接着便是溫暖的懷抱，有人以唇為她渡氣。
“唔！”
冰冷地水下開不了口，她只能努力的睜大眼睛，想看看這個救自己的人是誰，然而不知道為什麼，無論她怎麼努力，這雙眼睛還是睜不開，她只能被動的接受他的給予，然後，倚在他溫暖的懷裏隨着冰冷的湖水載沉載浮。
意識漸漸模糊。
不知道過了多久……
“唐緋，唐緋！”
幽遠的夢境，有人輕聲呼喚。
唐緋微微一怔，睜開眼睛，眼前的漆黑瞬間散去，整個空曠的空間明光一片。她茫然地打量着周圍的一切，白色的被子，白色的燈光，周圍來來往往穿着白色衣服的人。
似乎……還在醫院。
“唐緋，你醒了？”
許少成坐在床邊擔心地看着她，見她醒來連忙送上一杯溫熱的開水。
“你還沒回去？”
唐緋接過水輕輕的喝着，三十九度的水溫，於她而言，剛剛好。這些年似乎一直是這樣的，只要她想喝水，她手邊就會有這樣一杯水遞到她手上。
可惜，這樣的日子以後不會再有了。
“少成……”唐緋開口，或許是一次生死經歷讓她變得懦弱，她的聲音竟然開始有些哽咽。
“嗯，我在！”許少成手放到她額頭上：“你這個傻女人，救個人便命都不要了？忘了自己不會游泳嗎？身上冷不冷？肚子餓不餓？”
唐緋靜靜地看着這樣關懷備至的許少成，靜靜的看着，看了好久，終是鼓起勇氣，伸手將額頭上溫暖的指尖拉開。
“對不起！”
她說，“少成，我不是個好妻子，這些年為了事業……冷落你很多！”
許少成聞言一怔，低下頭去，明亮的雙眸驀然通紅：“緋緋……”
“少成，既然你已經選擇了成為別人的丈夫，成為別的孩子的父親，那麼從今你和我就再沒有任何瓜葛。以後的日子，希望你和她好好過。”
唐緋淺笑，難掩酸澀，“我不恨你，但是也不會再愛你，以後，我們……就這樣散了吧！”
“那你呢？”許少成皺眉，“緋緋，難道你就一點都不難過嗎？對於我們這樣的結局，你一點都不難過？憤怒？或者……就沒有一點兒委屈？”
“我難過，如何？不難過，又如何？”唐緋自嘲一笑，“許少成，你這是什麼心態？難道你拋棄了我，我就該尋死覓活，以換取你一絲戀戀不捨？難道你背叛了我，我就該期期艾艾，以顯示我的可悲可憐？少成，我唐緋什麼性格，你應該最清楚，別說你和別人已經成了既定事實，即便只是偶爾的動了凡心，我也絕不會拖泥帶水給你機會。所以你走吧，回去好好照顧她，我也該走了！下周二民政局見！”
唐緋說完話，再不給許少成開口的機會，起身離去。
“緋緋……”
許少成怔怔的看着唐緋的背影，不知為何，一時間只覺心裏空空的丟了一塊。他嘆了口氣，收拾一下東西轉身離開。
而幾乎在同一時間，旁邊的帘子拉起來，一個面容冷酷的醫生出現在之前唐緋待過的病床。
“唐緋……”
男人摸了摸唇畔，不會游泳還偏要救人的旱鴨子？
……
“喂，悠悠！在幹嘛呢？”唐緋走出醫院才發現天已經黑了，此時回學校顯然太晚，當下便將電話打到好閨蜜的林悠悠的手機上。
“剛剛下班，打算去吃點東西！”林悠悠回答，“緋緋，怎麼了？你唐大主任不是日理萬機嗎？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
“別提了！”唐緋興趣缺缺，“我和許少成馬上就要離婚，心情不好，你能不能幫我想個辦法發泄一下？”
“發泄？”林悠悠高興得跳起來，“沒問題，發泄負面情緒嘛，這種事情我擅長。不過我可告訴你哦，全場費用你買單，地點我定……等等，你說什麼？你和許少成要離婚？緋緋，這種事兒可不能開玩笑啊……”
“沒開玩笑，真的！”唐緋直到此時才後知後覺感到難過，嘴巴一癟像個小孩一樣的哭起來，“悠悠，許少成出軌了，他不要我了……”
“啊！這個王八蛋誰給他的膽子這麼對你，緋緋，不要難過，告訴我他在哪裏？發個位置給我，我去揍他……”林悠悠嚇到了，隔着電話都感到了唐緋的委屈。
“你先幫我安排着活動吧，具體情況我們見面再說！”
不知道是不是沒吃飯的原因，胃突然間疼起來，疼得翻江倒海，滿頭大汗。唐緋掛了電話，沒有力氣再往前走，只好蹲在地上抱着肚子流眼淚。
所謂的無懈可擊，都是表演給別人看的，內心深處只有唐緋自己知道，這些年拼死拼活是為誰。
許少成的原生家庭條件並不好，即便他在省設計院上班，一個月的工資也就過萬而已，若非唐緋在私立學校的高收入，每年可以拿到幾十萬的招生提成和骨幹福利，許少成根本不可能過上如今的生活。
只是成也工作，敗也工作，她為了替許少成分擔生活壓力熬壞了自己，最後依然難免出局的命運。這遭遇，當真可笑得可以。
“其實許少成你知道嗎，我根本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不喜歡……一點都不喜歡……”
唐緋左手抱着右手怔怔的蹲在地上，胃疼得厲害還迷了路，四周都黑漆漆的，她不知道該走向哪裏，也不知該去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