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豈曰無衣
公元305年,皇晉永興二年,正月初三。
一場紛紛洋洋的大雪給涼州古城姑臧披上了銀裝,寒風卷裹起地面上的積雪,呼呼的刮著不停,此時寒冬已至,鵝毛大雪紛飛,卻掩不住節日的歡樂氣氛。
姑臧城中到處懸燈結綵,火樹銀花,一片喜氣洋洋,噼里啪啦的炮竹聲此起彼伏、接連不斷。姑臧城內,忙碌了一年的人們,盡情地享受起這難得的歡愉時光。
在這個亂世人命不如狗的世道里,涼州古城姑臧好似這個世道里的桃花源,但就是這麼一座桃花源,如今也有人想要將這座桃花源毀掉。
姑臧城外,一支身披鐵甲的隊伍正從姑臧城外出發,朝着西北方向急速前進,漫天的雪花將隊伍原本黑色的鐵甲給染成了雪白色。
隊伍里一位鬍子拉碴的中年大漢抬頭看了看天上,隨後罵罵咧咧的說道:“他姥姥的,這些狗娘養的鮮卑奴狗,讓老子連個囫圇年都過不安穩,老子這回要好好殺上七八個鮮卑奴狗,好好地出上一口惡氣。”
中年大漢的旁邊是一位稚氣未脫的少年兵士,少年兵士瞅了瞅中年大漢,頑皮的說道:“申大哥,昨個晚上是不是還沒跟嫂子親熱夠啊?”
中年大漢推了少年兵士一下,笑罵道:“去你大爺的,你個小屁孩,懂得什麼呀!莫要在這嚼舌根子!”
少年兵士本想靈活地往旁邊躲閃,沒想到卻是腳下一滑,直接摔了個仰八叉,惹得隊伍中的其他兵士一陣哈哈大笑。
姓申的中年大漢伸手把少年兵士拉了起來,隨即回到了隊列中,跟着長長的隊伍繼續向前行進。皇晉兵制以五人為伍,伍有伍長,兩伍為什,什有什長,申姓大漢即是少年兵士的什長。
在什伍之上是隊,隊有兩百人上下,隊的主官為隊主;隊以上為幢,一般三隊為一幢,有時五隊為一幢,幢的主官為幢主。幢主的主官為軍主,一般軍主統轄三幢,一軍的總兵力在一千八百人至三千人左右。
過了片刻后,走在隊伍後面的一個幢主打扮的中年人輕嘆了一聲,沉聲說道:“唉!如今天子昏庸愚昧,諸位大王又互相征伐,我們這樣為朝廷流血賣命,什麼時候才能熬到太平盛世啊?”
一個面貌白凈的青年隊主接着中年幢主的話音說道:“幢主說的是啊!聽說天子昏庸無能,妖后賈氏禍亂朝綱,若非妖后賈氏被趙王殿下誅殺,這天下還不知道會亂成什麼樣!成漢的李雄與漢趙的劉淵各自割據稱王,而河西鮮卑的若羅拔能又舉兵進犯涼州,這個天下什麼時候才能得以太平呀?”
青年隊主的話音未落,又有一個年輕兵士接上說道:“這個天殺的若羅拔能,該死的鮮卑奴狗,大過年的突然侵擾我們,真是他娘的晦氣!”
中年幢主咂了咂嘴,說道:“我們的張使君仁義有威嚴,文韜武略勝於常人,張使君治軍有方,深得涼州百姓擁戴,要是張使君能做我們涼州的涼王,那我們的安寧可就有保障了。”
先前那個青年隊主說道:“幢主所言有理,張使君本就是我們涼州人,安定張氏又是我們涼州有名的世家大族,張使君一向都是愛兵如子,關心咱們的疾苦,要是張使君做了涼王,我們涼州就不用受洛陽那位痴獃天子的統治了。”
走在前面的老兵聞聽此言,立時大吃一驚,老兵低聲說道:“閻幢主、楊隊主您二位小點聲,這話若是被別人聽到了,那可是要誅九族的大罪啊!”老兵一邊說一邊警惕地看向了四周。
就在這時,老兵突然發現了一位英武挺拔的青年將軍,青年將軍正騎着白馬跟在他們身後的不遠處。“張軍主!”閻姓幢主和楊姓隊主頓時臉色一變,驚恐地同時叫出聲來。
姓張的青年將軍似乎沒有聽到楊姓隊主與閻姓幢主等人的談話,而是揚了揚手中的馬鞭,冷聲喝道:“爾等都快跟上,莫要掉隊了。”
年輕英武的張姓將軍揚了揚馬鞭,隨後就策馬向前跑去。這位騎白馬的年輕將年叫張恪,字孝恭,和護羌校尉、涼州刺史張軌乃是同族同宗,按輩分來說,張恪還是涼州刺史張軌的族侄,兩人都是安定郡烏氏縣人,西漢趙景王張耳之後。
到了張恪這一輩,已算是西漢常山景王張耳的第十八代孫,只不過張恪這一房系乃是旁支,比不得涼州刺史張軌,涼州刺史張軌乃是西漢常山景王張耳的嫡系子孫。
安定郡張氏家族世世代代都有人舉孝廉,安定張氏以專攻儒學而著名於世。涼州刺史張軌的母親出身於隴西辛氏,而張恪的妻子不僅是隴西辛氏出身,還是涼州刺史張軌母親的從孫女。
因此張恪作為涼州刺史張軌的族侄,與伯父張軌的關係並不疏遠,反而比較親近。
張恪多年追隨伯父張軌,張恪自幼熟讀兵法,又善於舞劍騎射,因此每回征戰攻伐,都能作為伯父張軌的左膀右臂。
這次河西鮮卑的若羅拔能大舉入侵涼州,直接衝著涼州的州治姑臧城而來,涼州刺史張軌調兵遣將,以涼州宋家世族將領宋配為大將,以張恪的龍驤軍為前鋒,直接正面應敵河西鮮卑的入侵。
張恪這一次帶兵出征,其實心裏是不願意去的,因為他的妻子正在家中為他生兒育女,若非此次伯父張軌嚴令他帶兵出征,張恪他說什麼也要留在家中的,只是軍令難違,張恪也只好領兵出征。
此時正是年關,在去年十月,巴氐族首領李雄在成都稱王,號大成王。李雄稱王后,大赦天下,改元建興,廢除晉制,另立法七章。
同年十一月,匈奴貴族劉淵以復漢為名,在左國城即漢王位,改元元熙,國號皇漢。由此開始,皇晉天下不復太平,天下大亂由此正式開始。
本就因為皇晉宗室的八王之亂,而造成的戰亂還未平息,結果就有兩個異族勢力割據稱尊。地方上有異族割據稱尊,朝堂內天子昏庸無能,宗室奸臣霍亂朝綱,導致天下動蕩不安,一時之間民不聊生。
而遠在西北的涼州之地,再次燃起了烽火,河西鮮卑部族在其首領若羅拔能的率領下,大舉入侵涼州,導致龍驤軍軍主張恪不能在家陪伴妻子過年,也讓龍驤軍的其他軍士沒有過得了一個囫圇年。
因此龍驤軍上下都憋了一股氣,一股殺氣,龍驤軍在漫天大雪中,慢慢消失在了遠處,只有遠處遙遙傳來的軍歌,才讓人想起剛才有一支軍隊在此走過。
天空裏傳來了涼州龍驤軍的歌聲,“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