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是孫悟空【大結局】
火鳶落在一座閣樓的屋檐上，烈風席捲着她的裙擺與紅髮，衣服下勾勒出一具凹凸有致的軀體，她望着天上的神將，紅瞳中有流火閃爍。
此時此刻，整個長安都是妖怪，部分百姓壯足了膽子站在妖怪的身邊，大概是覺得神仙再狠也不會隨意傷人，同時他們也想為孫大聖充充底氣。
儘管孫悟空自始至終都沒出現。
“大哥，沈尋呢？”
火鳶側眸看向牛魔王。
牛魔王皺着眉搖頭。
沉默良久，火鳶的臉上並沒有多少情緒起伏。
“那就在他出現之前，我們先為他清出一條路。”
“孫大聖一直沒出現怎麼辦？”
陳太白忍不住問道。
火鳶伸出右手，一柄燃燒着熊熊烈火的長劍緩緩變長。
“不知道。”
她稍稍低頭，給出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但我不允許這些人傷沈尋。”
“四百年前我沒能去助他一臂之力，今天就算死在這裏，也值了。”
……
靈音抬頭望着天空中的壯觀景象，此刻有四柄紙傘正飄在胖和尚以及三個女人的頭頂上方，雨傘表面散發著淡淡的光輝，似乎隔絕了神仙對這裏的感知。
“師父，還不開始嗎？”
胖和尚神情罕見地凝重。
“沈尋的融合還在進行，所有的力量匯聚在人類的肉身里，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那怎麼辦？”
“等。”
“不過應該快了。”
……
五行山。
沈尋睜着眼睛躺在冰冷的岩石上。
他望着正上方，視線中是過往的諸多畫面，像是許多絲線纏聯交織在一塊。
就像是觀影一般看着縫合在眼前的畫面，眼淚順着沈尋的眼角滴落在岩石上。
瞳孔的漆黑逐漸褪去，琥珀色如墨水般侵注在了眼球中，炙熱，發亮。
覆蓋在全身上下的熔岩火甲突然一塊塊開裂，從他的身上剝離了下去。
那變成塵埃的金色鎖鏈在這時一股腦兒地朝着躺在地上的沈尋涌了過去。
落在沈尋的身上時變成了金沙，凝聚成型。
是貼合全身的鎖子黃金甲。
鳳翅紫金冠順勢在腦袋上延伸。
沈尋從地上面坐了起來，猴毛下隱藏的金鐲突然顫動了起來，斷口處開始閉合，夾緊，向上捲曲。
沈尋扭頭望向一個方向，琥珀色的眸子中金光閃爍。
他從地面上站了起來，膝蓋彎曲縱身一躍，身體撞破堅硬的岩石，金箍棒得到指令后飛回他的手中，興奮得發出陣陣嗡鳴。
筋斗雲！
雜亂的畫面還在眼中閃爍，爆炸的信息量幾乎充斥了沈尋的整個大腦。
沈尋閉着眼睛，短暫的時間內靜下了心。
速度很快，天上的壯闊景象遠遠就能看到。
沈尋放緩速度，金箍棒抬起，后縮，投射！
嗡——
外圍的神將聽到聲響紛紛扭頭，但是來不及了，體積變大的金箍棒將金色的階梯捅了個巨大的窟窿。
金箍棒縮小體積后在半空中劃過一個漂亮的圓弧，隨後落在了驅魔司面前的街道上，直直地插進了堅硬的青石磚中。
下方的所有人望着金箍棒，天上的所有神望着從遠處敢來的沈尋。
但外面已經沒了沈尋的蹤影。
一隻毛茸茸的粗大手掌抓住了金箍棒，將其從地面上拔了出來。
沈尋冷冷地凝視着天上的所有人。
楊戩站了起來，他微微側頭，看向神界通往人間的入口。
沈尋將金箍棒抗在肩膀上，火紅色的披風在身後飛舞，他騰空了起來，看了一圈周圍所有的人。
當面對危險的時候，當敵人無比強大的時候，當自己不是孤身一人的時候，這一切好像也就無所謂了。
某些場景某些人總是能讓自己血液沸騰，讓恐懼消散，讓意志燃燒，無論什麼時候都是這樣。
“終於出現了，還以為換了一層人類的皮，齊天大聖的威風就消失了。”
天上說話的不再是那個雄渾的聲音，這次換了個女聲，音色中充滿了威嚴，還有一種掌控全局的傲然。
“你就是王母吧。”
沈尋將金箍棒抗在肩膀上，聲音平淡地問着。
“五次傳遞完了嗎？”
沈尋挑了挑眉，點頭道：“現在力量都在我身上。”
“這麼說那猴子現在已經是個軀殼了？”
沈尋面色玩味地看着天上的方向，許久后他才開口回應。
“是啊，軀殼，從此以後全天底下就一個孫悟空。”
“呵呵呵……”
王母輕笑了起來，其實她聲音很好聽，如果忽略一些作為。
“好啊，唯一的孫悟空，見見你的老朋友吧。”
“楊戩？”
“楊戩在。”
三尖兩刃戟劃過雲彩，楊戩重新戴上面具。
他猶豫片刻，還是走了出去。
楊戩的金色鎧甲充滿了稜角的質感，相比較下來沈尋身上的金色鎧甲就要柔和許多。
這些天來，二人再次相對而立。
“打贏我，你就能活着。”
楊戩開口，他伸出三尖兩刃戟，刃尖指着沈尋。
金箍棒灼熱異常，被沈尋拿在手中已經嗡鳴了許久。
三尖兩刃戟高高抬起，楊戩咆哮一聲，朝着沈尋沖了過去，沈尋壓低眉頭，雙眸變為燦金色。
兩柄神兵觸碰在一塊，天地為之失色，所有的神將向後倒退一步這才穩住身體。
“鏗！”
金箍棒斷成了兩半，刃尖劃過沈尋胸前的鎧甲，劃出了一個巨大的裂口。
沈尋身上的金色鎧甲散落成了無數殘缺的碎片在半空中飄散，波光粼粼，金粉灑遍長安。
火鳶，嫦娥等人心頭一緊。
楊戩收回三尖兩刃戟，面色凝重異常。
沈尋獃獃地看着手中斷成了兩截的金箍棒，還有裸露的上半身，金色的猴毛隨風舞動。
自己不敵全力以赴的楊戩，看來依舊是事實。
“想摘下你腦袋上的金鐲嗎？”
王母的聲音繼續響起，像是誘惑似的。
“要不然摘下吧。”
“你的力量被這金鐲束縛了，摘下了你就能打贏楊戩了。”
沈尋沒有回應，他將手中的兩截金箍棒接觸一塊，金絲纏繞，凝聚，重新合為一體。
“孩子，看看你的身後。”
“下面那群人，那些妖。”
“都是你的朋友，親人，亦或者愛人吧。”
“你想把他們當成敵人嗎？”
“你想一棍子落在他們的身上嗎？”
“吃他們的血肉，啃他們的骨頭，做一隻肆意妄為，卻也無拘無束的野獸。”
“那就把金鐲摘下來啊！”
王母突然咆哮一聲。
“摘啊！”
她音色發狠，每一個字都帶着貫穿人心的力量。
沈尋深吸口氣，閉上雙眼。
空氣中突然彌散起了無數火星，他將頭頂的鳳翅紫金冠摘下，扔到了一邊。
大片的火星附着在身上，緊密貼合，很快變成了猙獰的火甲，黑紅色包裹全身，熱浪襲人。
火紅色的披風熊熊燃燒了起來。
沈尋撫摸着頭頂的金鐲，指尖感受着上面繁密的紋路。
好懷念當年那個叱吒風雲的齊天大聖，被任何人威脅，他直接一棒子就敲回去了。
“鏗！”
沈尋從腦袋上摘下了金鐲，戴在了右手腕上。
“他怎麼摘了！”
“他真的摘了！”
……
神將們突然驚慌了起來。
“呵呵呵……”
雖然有些意外沈尋真的會摘下腦袋上的金鐲，但王母還是忍不住冷笑。
楊戩面色複雜地看着沈尋，收回了三尖兩刃戟。
“返回神界。”
王母下了命令。
如果沈尋摘下金鐲，人間將變成煉獄，這趟圍剿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沈尋最終也會因此遭受天譴。
“我讓你們走了嗎！”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類似野獸的咆哮聲。
眾神將回頭。
沈尋半跪在半空中，臉上的猴毛盡數變成了漆黑如墨的顏色。
可是他的兩隻眼睛，一隻紅色如血，一隻金光閃耀。
神將站在原地看着沈尋，半跪在那裏的沈尋似乎很痛苦，連站起來的能力都沒有。
“他怎麼了？”
王母開口問道。
楊戩攥起拳頭，深吸口氣。
“他在試圖用自己的人性和體內的魔性做抵抗……”
“但這樣只會起到反作用，魔性最終還是會吞噬人性，現在是相互制約的狀態，不過這種狀態他是沒有任何戰鬥能力的。”
楊戩眼眶開始變紅，沈尋痛苦的模樣如刀片一樣在切割着他的內心。
他對沈尋愚蠢的行為感到氣憤，但也因此對他產生了由衷的敬佩。
論魔性，天底下誰能比得過孫悟空。
可沈尋此刻居然用自己的人性壓制住了，楊戩無法想像這是如何做到的。
“楊戩，殺了他。”
王母下着命令。
楊戩拿起了三尖兩刃戟，眼睛卻瞄向了沈尋右手腕上的金鐲。
……
“貧僧願意相信沈公子是心懷大愛之人，所以此次貧僧的所作所為，應該是值得的。”
胖和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三位姑娘睜開雙眼吧。”
陳思，陳婉雲，江曉酥聞聲睜開雙眼。
胖和尚面色嚴肅：“沈公子頭頂的金鐲封印着他體內的魔性，一旦摘下金鐲，人類的肉體完全無法承受這股魔性。”
“貧僧想過在佛鏡空間內每日吟誦大日如來真經，可以鎮壓沈公子體內的魔性，在他不得不摘下頭頂金鐲的那天起到作用。可是自六耳獼猴事件之後，貧僧發現此路似乎行不通。”
“那怎麼辦？”
陳婉雲驚慌道。
這還是胖和尚第一次對她們講述前因後果。
“大日如來真經不行，你還讓我們背那麼多天？”
陳思瞪着胖和尚。
胖和尚搖頭。
“並非大日如來真經不行，而是念經的人不該是我。”
“是我們？”
江曉酥說完看了眼陳思和陳婉雲。
“是你們，你們與沈公子之間有着扯不斷的因果與聯繫。”
“江姑娘體內有金蟬子的佛骨，陳思姑娘體內有金蟬子的三魂之二，陳婉雲姑娘體內有金蟬子的三魂之一。”
“而金蟬子的轉世，對孫悟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人。”
“所以大日如來真經，該由你們來念。”
“我們開始吧。”
胖和尚說完，推出手掌，掌心之中散發著柔和的金光。
與此同時，陳思，陳婉雲，江曉酥三人身上同樣散發著金光。
三人身上的金光朝着同一個方向匯聚，最後所有的金光凝聚為一個席地而坐的男人。
男人身穿白色僧袍，面容極其俊秀，他雙手合十，閉着雙眼。
空靈的佛音從陳思三人口中念了出來，如果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由金光凝聚的俊秀男人也在張嘴，只不過沒有聲音。
胖和尚伸出手指，牽引着佛經的聲音送到天上。
……
“楊戩，你在等什麼呢？”
楊戩咬着牙，手中的三尖兩刃戟已經抬了起來。
就在他準備從沈尋右手腕上取下金鐲的時候，遠處突然飛來一道金光。
柔和的金光鑽進了沈尋的耳朵里。
是三個女人的吟誦聲音。
楊戩微微皺眉，面色產生了變化。
因為沈尋痛苦的模樣消失了，他抬起頭，臉上毛髮的漆黑如潮水般褪去，兩隻瞳孔都變成了澄澈的金色。
恐怖的能量波動在身下浮現。
楊戩立即後撤，這不是因為從沈尋身上感到殺意，而是這龐大的力量激發出了他自我保護的本能。
沈尋從原地起身。
臉上金色的毛髮洶湧舞動，火甲噴塗著熱氣，金箍棒嗡鳴不止，火紅色的披風如烈火一般燃燒。
“怎麼回事！”
王母質問道。
沈尋勾起如鮮血一般的嘴角。
他抬起右手，五指握拳。
這一刻，久違的力量感傳來。
金箍棒前指。
眾神將皆動彈不得，如臨死期。
沈尋露出嗜血的笑容，聲音充滿了戲謔。
“看啊看啊，神仙們都慌了。”
王母確實再次感受到了四百年前的驚悚，她忍不住質問：“你怎麼做到的，為什麼突然間能控制住這股魔性！”
沈尋沒有解釋。
大概因為他是孫悟空。
他旋轉着金箍棒抬到頭頂，在妖怪與人類沸騰的視線中，朝着前方落下。
千里之內，天地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