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聖衣
長長的黑色大理石矮牆上鏤刻着無數名字，這些矮牆圍成一個巨大的方形水池，水池中間又是一個更小的方池子，遠看好象深不見底，水流從大池子的四壁流下來，平鋪在大池子中，又流進中間的小池子，川流不息，彷彿時光。
“媽，你看，這就是911紀念地，我上次去曼哈頓拍的，這池子就建在世貿大樓的地基上，那些字母都是遇難者的名字。”劉前進把自己拍的照片和視頻投射到電視上給母親看。
劉母有點心不在焉，記掛着不知跑到小區里哪兒去的“兒媳婦”，“小進，你去找找小吳，跑哪兒去了，別走丟了。”
“媽，這麼大人，丟不了的，我一會兒給她打電話叫她回來。”
瑞秋肯定又是做她的“訪談”去了，沒事在小區里瞎溜達，跟這個聊聊，那個聊聊，從下棋的大爺，買菜的大媽到保安門衛都是她的聊天對象。劉前進樂得沒人在家裏聒噪，一會兒張揚和海鷗約好了還要來看他的減肥設備呢。
……
作為一個35歲的已婚男人，張揚當然不會傻到相信自己又陷入了愛河什麼的，海鷗帶來的一些青春回憶已經讓他很滿足了。
聚會次日，陳晶已經在微信里催問張揚事情辦得怎麼樣了，什麼時候回來，說女兒想爸爸了，張揚知道是借口，以前他出差一個星期也沒事，但只要一回江北，陳晶就三天兩頭的催，他不敢再拖，就約了海鷗下午一起來劉前進家。
劉前進結婚時張揚來過他家一次，當時買了六街坊還沒幾年，正躊躇滿志，對江北的房子絲毫無感，今天再看的時候，腦子裏活絡起來，憧憬着創業要是成了，也在上海買棟別墅，那此生真是足矣。
劉父不在家，他們和劉母寒暄了幾句后，跟劉前進上到二樓他房間裏。
劉前進從衣櫥里拿出一件黑色高領連體衣來，乍一看沒什麼特別的，但掂量着有點厚量，把連體衣的內面翻轉出來，整個內層是銀色的薄膜，在腰腹、背、上臂、大腿等部位，有許多密密麻麻小方塊一樣的東西。劉前進把衣服鋪在床上，介紹說：“可別小看這衣服，布料是我發明的體熱發電面料，穿在身上可以利用體溫和外界的溫差發電，給這些LED光源提供能量，發出特定波長的LED光，溶解縮小脂肪細胞......而我這件減肥衣，還有自己的特點，可以根據活動量的大小，通過特定程序，產生不同的電量，不同的光照效果，達到最佳的減肥效果......”
張揚問，”你以前就是用這件衣服減肥的嗎？”
劉前進小心的把衣服的內面又翻回去，“不是，我以前給自己減肥的時候，還沒做出來這個面料，用的還是一片一片的薄膜型體熱發電器呢，LED燈也不是現在這種，穿起來像個鎧甲，和現在這個東西的對比，就跟鋼鐵俠第一代和後幾代的對比差不多吧。當然，效果也還不錯的。後來我為了穿着舒服，花了功夫發明這個面料，把一種獨特的半導體絲線編織到衣料里，取代了老的熱電發電器，並且大大提升了能效，其實這件減肥衣剛做出來沒幾天，都沒試過幾次，前幾天我爸電話一催，這不就回國來了。”
劉前進請張揚和海鷗坐下，椅子不夠，自己就坐在床邊，“我調查過美國市面上的LED光照減肥設備，都是傻大黑粗，一個療程20多分鐘，要收60到80美元，一套設備，沒什麼技術含量都敢賣到3萬美元以上，我覺得我這套東西怎麼也得值5萬美元吧。”
張揚也說，5萬美元，就是30多萬人民幣，我們算過了，成本就按10萬元來，除去其他各種稅費，營銷費用，一套算凈賺10萬元吧，一年賣掉100套，就是1000萬啊，當然這些數字都只是個大概估算，但根據市場行情，這東西絕對是有前途的。
海鷗端詳着劉前進這套“減肥服”，想了想說：“我對這些技術不太懂，對市場也沒做過調查，但如果和市面上其他產品比，你的競爭優勢在哪兒？還有，如果別人仿冒你的產品怎麼辦？”
劉前進露出科學家的驕傲，說我這個東向西可不是那麼容易仿造的，一般人你送給他他也做不出來。
張揚把幾頁手寫的紙遞給海鷗，說你能想到的問題我們都想過，我也做了一些市場調查，現在國內市面上的產品都是些大個頭、醫療設備一樣的東西，跟我們這個比沒一點可比性，你看，這是我們前天一起商量做出來的商業計劃書草案。
海鷗接過來翻了翻，“你們兩人都沒做過實業吧，生產、物流、銷售這些環節有沒有經驗？要不要再找些合伙人？還有，初始資金呢？要不要找風投？”
張劉二人對視一眼，張揚輕咳一聲，說我們暫時不找合伙人，沒經驗就先自己摸索着來，需要專業服務先請外包公司，資金開始階段準備自己拿，做起來一點以後再考慮找投資人進來的事。
“我和張揚商量過，我們不想和不熟悉的人合作。”劉前進拿起他的減肥衣，想折好收起來。
這時候，虛掩的門忽然開了，瑞秋闖了進來，她聽說劉前進有同學來訪，根據這幾天對江北風土人情的了解，朋友會面必然要吃飯喝酒，於是來看看晚上是不是能再蹭一場。
看到來的是兩個熟人，瑞秋笑着打了個招呼，又看到劉前進手中的減肥衣，“這是什麼啊？”過來就想摸，劉前進趕緊攔住，連說，“沒什麼，沒什麼，就一件衣服。”他倒不是要刻意隱瞞，只是覺得連海鷗這樣聰慧的人都不能完全理解他的發明，一個文科女生更不會明白那些高大上的科學道理的，而且瑞秋話多，萬一連着問出一堆傻問題，他豈不是又要費好久來解釋，科學家的時間不能都用在給個別人做科普上。
瑞秋還要再問，劉前進已經把衣服收進衣櫥里了，打發她說，你先忙你的去吧，我還要和同學談點事情。
瑞秋瞥了眼衣櫥，不滿的說了句，“搜摳，不給看散熊！”出門往三樓去了，眾人沒聽懂她說的什麼，愣在當場，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江北土話，“吝嗇鬼，不給看算了”的意思，才哄堂大笑起來。
瑞秋的出現，讓張揚和海鷗也把話題從減肥衣轉到劉前進的個人問題上，笑問他和瑞秋有沒有可能性，劉前進扭捏起來，打岔說房間沒地方，請兩個同學到地下一層的吧枱去喝茶聊天。
喝茶的時候，海鷗提到，她博士畢業后在歐洲就曾和朋友做了一個提供建築設計的AI智能助手，比較成功，最後被大公司收購了去，所以對創業還是有一定了解的，如果二人需要幫助，她一定會儘力而為。張揚和劉前進表示了感謝，說以後真要多多請教了。
張揚囑咐劉前進回美國后儘快把產品定型，海鷗忽然問劉前進有沒有申請專利，劉前進回答說，因為產品剛做出來，還沒來得及去申請，另外，沒幾個人知道這減肥衣的事，他也不怕別人搶先註冊了。
張揚提議，要不要先在中國申請個專利，以後主要在國內銷售，也就是國內廠家會去仿造，海鷗想了會說，你這個發明是在美國做出來的只能在美國申請，不過可以再通過PCT《專利合作條約》（PatentCooperationTreaty）途徑遞交國際申請，向包括中國在內的多個國家申請專利。
“還有，千萬別以為只申請一項專利就夠了啊，美國有外觀專利，可以把每個細節，每個創新都申請一項專利，構建成一個專利組合，這樣才能最大限度的鎖住不讓別人侵權，例如iPhone的每一個外觀特徵都是申請了專利的。”海鷗提醒說：“這裏面門道多了，你最好找個專利律師或專利代理人來做。”
劉前進聽的頭大，說：“海鷗，要不你也加入我們吧！”張揚聽了也連聲附和：“海鷗也不算外人，加入了以後我們會少走許多彎路的。”海鷗笑着說，我免費給你們諮詢就行，真不一定能幫得上多少。張揚劉前進還是堅持，磨了半天，海鷗最後也只是答應說會考慮的。
三人接着又討論了一會創業注意事項，海鷗說她也沒在中國開過公司，很多實務其實也不清楚，張揚想起李凱是負責招商引資的，提議說咱們找李凱，他就算自己不知道，起碼也能給我們介紹幾個老闆聊聊啊。
提到李凱，劉前進說，晚上你們也別走，我們叫上李凱，一起吃個飯吧。張揚自告奮勇，我來找他。
張揚給李凱發了個微信，說我和海鷗都在劉前進這兒呢，你下班也過來吧，晚上聚聚。沒幾秒鐘李凱就回了，語音消息里傳來他氣急敗壞的聲音：“張揚你小子，故意的吧，不早說，我今天晚上岳母過生日，實在沒空，你們就不能改個時間？明天，明天我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