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擒王
面對突如其來的大火,黃巾賊的陣中已是一片混亂,張角的號令早已不管用,也只有身邊的幾個侍衛能聽清他在說些什麼。
“天公將軍,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護送離開!”一個忠心的侍衛隔開一支不知從何放射來的冷箭,護在張角的身前開口道。
“如今眾位兄弟在此受官軍屠戮,我如何能一走了之!”張角斬釘截鐵的說道。
“可是將軍…”那侍衛還想再進言。
“不用說了,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走的!”張角從他手中劈手奪過單刀,縱身殺入敵陣中。
“保護將軍!”那侍衛手中一空,見狀大驚,趕緊跟上前去,護衛在張角身邊。
“啊!”張角一刀劈開身前的官軍兵士,只覺一陣力竭,再無力繼續上前殺敵,只能以刀杵地,微微喘息起來。
“將軍,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剛才那侍衛再次上前的勸道。
“你…”張角喘着粗氣,怒目橫視着他。
那侍衛皺着眉望見身邊的戰友越來越少,而谷中的火勢越來越大,心知若再耽擱片刻,只怕真無法離開了。當下咬牙一掌劈在張角脖后,張角不敢置信的扭頭看了他一眼,無力的癱倒下去。
那侍衛趕緊托着張角的身子,也不管他還能不能聽到,低聲在張角耳邊嘆道:“將軍,你對我們恩重如山,如今已是絕境,我們又如何忍心讓你一同赴死呢!”
說罷,侍衛將已然昏過去的張角扛在背上,領着張角最貼身的一群護衛朝着官兵最少的東面快速的殺奔了過去,憑着悍不畏死的精神,谷口的官軍竟是愣生生的被他們殺出一個缺口,供背負着張角的侍衛逃了出去。
“似乎還有漏網之魚。”童英眼尖,看出了那侍衛這背負一人的怪異奔跑姿態。
“呵呵,看那人的穿着,只怕還是條大魚。”宗員微微一笑,來之不易的勝利讓他倆的繃緊了一晚的心緒也稍稍舒緩了些,開始有閑心開開玩笑。
“那好,此處大局已定,不若你我二人分兩路追擊。”童英道。
“好,看我倆誰能先抓到這條大魚。”宗員點點頭,帶着自己親衛迅速的走下山谷。
不過童英對自己的武藝有絕對的信心,手執長槍獨自一人朝着那侍衛逃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除了童英自然也有其他官軍注意到了那侍衛的異樣,不多時,便已有數人追了上來。
眼見追兵越來越近,那侍衛臉上的焦急之色越盛,額頭上的汗珠也是連綿不斷的落了下來
“看來我來的還不算太晚。”不知何時,他身前竟是出現了一個黑影擋住了去路,“把他交給我吧。”
侍衛聞言,下意識的止住腳步,往後退了一步,抬起頭定睛一看,顯然是認出了來人,不由詫異的說道:“大人?”
“把他交給我吧,我會將他安全的帶出去的。”黑影見侍衛認出了自己,重複說道。
“那就有勞大人了!”聞言,侍衛彷彿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望向對方。
黑影緩緩的點了點頭。
侍衛輕輕將張角放到地上,然後竟是朝黑影單膝跪下,無比鄭重的說道:“天公將軍對我有再造之恩,即便是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惜。只要大人能將天公將軍救離險境,來世我自當結草銜環以報!”
黑影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輕嘆一聲,正欲開口,然而不遠處卻是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分明是一隊官軍追了過來。
那侍衛臉色微微一變,當下站起來,對黑影急道:“你帶着將軍快走,我去抵擋一陣!”
說罷,也不待黑影接話,轉過身朝官軍來的方向奔過去。
黑影緩緩將張角背負在身後,不經意的瞥了眼不遠處,那個侍衛的身影已經湮沒不見,不由搖頭輕聲道:“想不到這逆匪中也有如此忠義之士,若是能為大人所用…當真是可惜,可惜!”
黑影搖着頭,快步往渺無人跡的東面走去。
“賊子休走!”不過他也未走遠,便有一人銜尾追了上來。
不知為何,黑影聞言竟是微微一愣,止住腳步轉過身望去。站在不遠處的不是童英又是何人?
“賊子往哪裏去!”童英見他不再繼續往前,反倒是止步轉身看向自己,不由微微有些詫異,不過臨敵之時切忌分心,這是師父童淵時常掛在嘴邊教諭他的話。此時他按捺住心頭的疑惑,握緊手中的長槍,朗聲道。
隨着對方轉過了身,童英也看清了他的裝扮,黑衣緊緊地裹住身體,一張黑紗遮住面龐,只露出兩隻眼睛,散發著異樣的光彩。
“哦,我要走,你能留得住么?”蒙面黑衣人輕聲道。
“不試試怎麼知道。”童英冷聲道,長槍斜斜指蒙面黑衣人背負着的張角,開口道,“難道你準備背負一人與我打鬥?”
“這又有何不可。”蒙面男子言語中透着一股冷傲。
“既是如此,那你不要後悔!”童英顯然是被蒙面男子這輕蔑的語氣所激怒,長嘯一聲,足尖一點,整個人騰空躍起,槍尖直刺向對方。
蒙面男子見他槍勢來得如此的快,似乎也微微有些訝異,略一走神,槍尖的寒芒竟已經快要抵到胸口。
不過這蒙面男子顯非庸手,在童英的長槍幾近接觸到身體之時,腰竟是硬生生的一擰,堪堪躲過這這一槍,只是凌厲的槍勢劃過衣抉,卻是割破了一角,一片黑布緩緩飄落。
“閣下似乎並非是黃巾賊吧?”童英目光炯炯的直視着對方,只見他脖間並沒有繫上黃巾,不由冷聲問道。
“不是又如何?”蒙面男子瓮聲答道,。
“既然你不是逆賊,只要你放下背負的人,我便放你一條生路。”童英緩緩說道。
“生路?”蒙面男子聞言,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半晌沒有開口。
童英見他不言,以為自己所言使他意動,努了努嘴本想再說點什麼,蒙面男子卻先開了口:“你知道我背負之人是誰么?”
“誰?”童英沉聲問道。
“他便是賊首張角!”
“張角?”童英一怔。
“難道沒人告訴過你么,在戰場上絕不能分神!”就在童英這一怔的工夫,那蒙面男子卻是一腳踢出,地面的沙石竟然化成一道簾幕,劈頭蓋臉的打向童英,遮住他的視線。
童英臨危不亂,身形從地上干拔而起,躲過沙石的突襲。只不過那蒙面男子卻是長笑着飛快的朝遠處跑去。
童英那肯讓他就此逃脫,雙腳甫一落地便迅猛的追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後開始拚命的追逐起來,童英驚訝的發現,雖然那黑衣人背負着一個成年男子,但是奔跑的速度絲毫不亞於自己,反而隱隱將二人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前方是一片密林,一旦被蒙面黑衣人進到裏面,那麼只怕自己很難再發現他的蹤影。
“咻!”就在童英感覺自己已然無望追上對方,而開始心生焦慮的時候,一支黑漆漆的羽箭卻是在遠處憑空出現,直射前方的黑影。
蒙面男子來不及思考為何前方的密林中會突然有羽箭射出,然而仍舊下意識的一閃身,箭鏃劃破空氣的風聲從他耳邊呼嘯而過。泛着冷光的鏃頭深深的扎進地面,激起些許沙石碎屑。
“咻!”幾乎只是一息的時間,第二支羽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接踵而來。這次只是擦着他的衣角,險險躲過。
黑衣人抬眼望向不遠處的密林,眼中不自覺的閃過一絲訝色,顯然是沒想到這其中竟是有埋伏。剛才躲避那兩隻羽箭已經耗費了他不少的精力,而他心中仍能清晰的感覺到一股凌厲的殺氣依然在鎖定着自己。微微偏轉過頭,童英已是越追越近。
他矇著的嘴角微微泛起一絲苦笑,想不到這裏面也有官軍,只怕今日還想要帶着這張角全身而退已是不大可能了。
思慮及此,蒙面男子竟是轉過頭望向童英,童英不敢大意,站在離他三步的距離,槍尖遙指對方。
“你想要他,那我便將他給你。”那蒙面男子卻是一手拎起昏迷中的張角扔向童英!
童英不敢大意,後撤一步,側身接住張角。
“咻!咻!咻!咻!咻!”
與此同時,密林中黑色的羽箭連環而發,數十支冷厲的箭鏃帶着流光緊跟着蒙面男子,殺氣凜烈,顯然是想要將此人一擊必殺。
不過已經沒有了束縛的蒙面男子在扭動了幾下身子,那些看似迅猛無比的羽箭便被他輕易的全數躲了過去。
“咄!”最後那支黑箭也落了空,狠狠地扎進一顆巨石之中,箭尾不停顫抖着,發出嗡嗡的聲音。而那蒙面男子則早已消失在遠處……
童英望着蒙面男子離去的方向追趕了兩步,旋即便放棄了努力,剛才對方身負一人尚且能將自己拉下這麼長的距離,如今顯然更不能追上。
他返身將張角負在身後,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童英循聲望去,那片密林中竟是走出了數十位手執弓弩的官兵,而走在最前頭的便是宗員。
宗員瞥見來的是童英,不由微微一笑,開口道:“想不到還是被你搶先一步。”
“你說得果然沒錯,這真是條大魚啊。”童英微微一笑,將張角扔到地上,開口道,“你知道他是誰么?”
宗員自然也沒見過張角真人,一見童英面露喜色,不由笑道:“他是何人?”
“這便是黃巾軍的天公將軍、大賢良師張角!”童英正色道。
“當真?”宗員又驚又喜,趕緊將手上的五石長弓交給了身邊的親衛,快步走到童英身邊,仔細打量起地上的張角來。
童英一見到這強弓,旋即想到剛才最初那兩箭和最後的那一箭必定都是宗員用此弓射出,畢竟其餘兵士手上的弓箭都沒有這麼大的威力,當下說道啊:“若無宗兄你那三箭,只怕我也抓不到此獠。”
“呵呵,休要如此說,這人是你抓住的那便是你童英的功勞。”宗員笑着說道,“你看我可像是奪人功勞的小人?”
“那好吧。”童英拗不過宗員,只是無奈的點頭道。
“走吧,我們回營吧。”宗員笑着點點頭,快步往葫蘆谷的方向走去。
童英跟在他身後,眼角不經意瞥見周圍的環境,這裏分明就是自己與那蒙面男子最初激斗的地方。
“咦,這是…”童英目光忽然投向地上,俯下身拾起一件東西,那是一塊黑布,童英依稀記得這應該是自己從那蒙面男子身上割落的。
他將黑布放到掌中,拿到眼邊仔細端詳一番,神色卻又微微有些錯愕,因為他看到布上竟是紋着一隻惟妙惟肖、矯首昂視的黑龍…
就在離廣宗不遠一處小山上,有兩個男子一前一後的站在半山腰,遙望着不遠處的官軍大營。
“屬下無能,未能將那張角帶回,請大人責罰。”這站在後面出言的男子正是當晚想要救走張角的黑衣蒙面人。如今他依舊是一襲黑衣,面上矇著一層黑紗。
“無妨。”站在前面的男子淡淡的出言道,“想要在亂軍中單獨救出張角,實在是太過為難你了。”
“可是終究是我失責,若是我能早去一步,發現官軍的計謀,也不用枉死如此多的…”黑衣人依舊自責道。
“不用說了。”男子語氣依舊很冷漠,“我們最初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那麼…”
男子微微一抬眼,彷彿能從天邊即將墜入地平線的殘陽里看到些許血跡:“那麼這些人死了便死了吧。”
“那張角怎麼辦?”黑衣人驀然抬頭道。
“此人還有些許價值,不然我也不會讓你去單獨將他救出來…”男子緩緩說道。
“要不然我找機會進到官軍中,製造混亂,藉機將他給救出來。”黑衣人輕聲道。
“宗員此人向來小心謹慎,張角這樣的賊首必定會嚴加看管,你何必去涉險。”男子淡淡的說道,“何況只要張角到了京城,隨時都在我們的股掌之中,宗員只是當了一回搬運工罷了。”
男子嘴角微微一笑,笑意中透着一絲難以琢磨的味道。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吹過山坡的風也開始有些涼了,黑衣人抬頭望天,遠處那如血的殘陽似乎又殷紅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