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樊城之戰
對於曹操來說,今天是個好日子。
前些日子群臣表奏漢帝,歌頌曹操功德極天際地,伊周莫及,宜進爵為王。漢帝當即令鍾繇草詔,冊立曹操為魏王,曹操上書三辭。詔三報不行,曹操乃拜命受魏王之爵,並於鄴城建立魏王宮銅雀台,享有天子之制,獲得“參拜不名、劍履上殿”的至高權力。
而今日早朝,漢帝便要當著百官面,親自冊封曹操為魏王。
偌大的朝堂之上,曹操跪接了天子賜劍,然後緩緩站起身,目光掃過腳下俯拜的群臣,連堂上端坐着的漢帝也似乎矮他一籌,心中一時湧起俯瞰芸芸眾生之感:從今日起,我曹孟德再也不需要對任何人卑躬屈膝了。
下了朝回到府中,不多時天子便派人送來了九錫。九錫是中國古代皇帝賜給諸侯、大臣有殊勛者的九種禮器,是最高禮遇的表示。這些禮器通常是天子才能使用。
“文若為何鬱鬱不樂?”曹操將九錫隆重的收入府中,讓下人賞賜了宮中來人,卻看見一旁的荀彧面有不豫之色,因而問道。
荀彧沉默了片刻,卻是跪拜在曹操面前,一字一句的開口道:“恕屬下直言,主公您興義兵為了匡扶大義,振興我大漢朝,那便應秉承忠貞的志向,恪守謙虛退讓的人格,須知君子愛人以德,實不宜受這魏王之位,更不應坦然接受九錫。”
“哼,莫不是文若你也認為孤無德以恬居高位?”聞言,曹操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沉聲反問道。
“屬下並非如此想,主公您匡扶社稷於狂瀾之中,於大漢朝乃是第一等大功臣,如此偌大功勞,主公受王爵確是當之無愧。”荀彧伏在曹操身下,低聲道,“然而當初大漢朝立國之初,高祖皇帝便與諸王室大臣斬白馬立下誓約,異姓不得封王,天下人皆知,主公您卻是打破這一誓約,日後天下人若是群起效仿,只怕有損主公的聲譽…”
“哼!”曹操冷哼一聲,開口道,“異姓不得封王?我大漢朝莫不是就沒有異姓封王了么?當初高祖皇帝便封了七個異姓侯王,及至呂后當政,呂氏一族亦有人被封為王,為何孤就不能當這個魏王了?”
“沒錯,高祖皇帝的確是封了七位異姓王,呂后也封了數位親族為王。”荀彧搖了搖頭,開口道,“但主公難道忘了,這些異姓諸王可有一人善終了的?連為高祖立下大功的韓信亦是不能倖免…”
“夠了!”聽到這裏,曹操終於按捺不住,勃然大怒,“如今的天子不是漢高祖,孤也不是韓信!”
眼見曹操發怒,荀彧渾身一震,然而沉默了片刻,卻是依舊直諫道:“主公您雄才大略勝韓信百倍有餘,但自古以來…”
“我讓你不要再說了!”曹操重重一擊捶在方案上,厲聲道,“不要忘了,這個天下若沒有我曹孟德,不知幾人稱王,幾人稱帝!”
“主公…”荀彧還欲開口,曹操早已是拂袖而去,荀彧望着他離去的背影,眼中夾雜着失望及恐懼……
曹操被立為魏王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天下,老對手劉備自然是不甘落後,在漢中自立為漢中王,以漢中、廣漢、巴蜀等地為封國。
與此同時亦是大封有功之臣,封許靖為太傅、法正為尚書令、諸葛亮為軍師,同時封關羽為前將軍、黃忠為後將軍、馬超為左將軍、張飛為右將軍,更讓人出乎意料的是劉備任命了名不見經傳的魏延為漢中太守兼都督。
之所以自立為漢中王,原因也很簡單。雖然大漢朝已經孱弱了數十年之久,但畢竟是一個綿亘了四百餘年的朝代,如今天下大部分百姓依舊是人心思漢,而劉備一向是自詡為漢室宗親,打着大漢的旗號,便能表明自己是順應民心的王者,不過當初漢高祖被項羽封為漢王,劉備自然不敢又僭用了祖宗的王號,所以才將自己的王號定為漢中王。
不過相比起劉備自立為漢中王,還有更讓曹操頭疼的消息傳來—鎮守荊州的關羽揮軍北上,進攻樊城!
關羽雖未參加漢中之戰,然而卻是被劉備封為了前將軍,甚至賜予假節鉞之權,許其可在地方自行誅殺二千石以下的官員,這等於是將荊州的軍政大權盡皆託付於關羽一人之手,足見劉備對其的信任。
關羽大軍北上,頓時襄樊之地震動,負責樊城防禦的曹仁緊急向許都上書請援,曹操與眾臣商議之後,卻是選擇了派于禁為主將、龐德為副將率七軍、共約三萬餘人支援曹仁。
赤壁大戰之後,剛剛才得到數年平靜的荊州,又是一場驚世大戰在開始慢慢醞釀之中。
樊城外,關羽大軍營帳。
“父親,據前方探子回報,曹賊的援軍明日便可到達樊城之外。”關平對帳內端坐着的關羽拱手稟報道。
“哦,是么。”關羽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春秋》,輕捻長髯道,“領兵之將乃是何人?”
“聽聞賊軍領兵將領是于禁於文則。”關平輕聲答道。
“居然是他?”聞言,關羽微微一怔,旋即笑道,“若當真是此人統兵,那麼我軍大勝可期啊!”
“父親此話如何講?”見關羽聽聞曹軍是于禁領兵后,面色反倒是變得輕鬆起來,關平不由有此一問。
“于禁此人年老體衰、銳氣盡失,早已無當年那般勇武謀略,以此人為將,曹軍焉能不敗?”關羽朗聲說道。
“原來如此。”關平點點頭,俄而卻是好奇的問道,“那父親看來,曹軍之中有何人能抵擋住我勇猛無前的漢軍呢?”
關羽沉默了許久,長嘆了一聲,開口道:“若說當世名將,那曹操麾下倒當真有一人可以當此名。”
“父親莫不是說的那童英?”關平開口問道,他自是見過司馬英的,當初在葉縣關城前,關平曾見其與夏侯惇大戰,當時他便將此人牢記在了心中。
“是啊,正是童兄弟。”關羽點點頭,面露惋惜之色,“只可惜他卻以身從賊,如何不教人痛惜。”
聽聞關羽依舊將司馬英稱為兄弟,關平知道自己的父親一直沒有忘記司馬英,只可惜往事不可追,當初這二人也曾並肩作戰,但或許不久之後卻要在沙場上拚死搏殺,如何不教人唏噓不已。
“罷了,不用再提他了,如今我們的對手是那于禁。”關羽搖了搖頭,開口道,“既然探馬說他大軍明日便會到樊城,那我便親自會會他。”
“孩兒這就去整軍備戰!”聽關羽如是說,關平頓時興奮起來,因為他明白,明日父親便要親率大軍出擊迎戰于禁了。
江風獵獵、漢水滔滔。
“吾乃漢中王帳下前將軍關雲長,可有人敢與吾一戰?”關羽手執青龍偃月刀,騎着赤兔馬,站在己方隊伍的最前方,河風拂動他的長髯,一雙丹鳳眼淡淡的掃過不遠處的曹軍,緩步向前,運足氣,朗聲開口道。中氣十足的嗓音在空曠的河畔清晰的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竟是使得不少曹軍的坐騎有些驚馬,馬背的騎士好不容易才將坐騎安撫下來。
“逆賊休得倡狂!我路招來會你!”話音一落,便有一人從曹軍陣中殺出,手中長戟指向關羽,厲聲道,“你這朝秦暮楚的小人,昔年你兵敗末路之際為魏王收留,魏王待你不薄,你卻恩將仇報,如此小人有何面目在此猖狂!”
“無名鼠輩,死到臨頭還要饒舌。”聽到路招提起數年前的往事,關羽眼底閃過一絲莫名的殺機,也不再準備與其多做口舌之爭,拍馬便直取路招而去。
關羽手中的青龍偃月刀雖重達八十二斤,但在他掌中猶如燈草般毫不吃力。一刀揮去,快如閃電,卻又給人了一種輕飄飄,根本沒有用上力氣的感覺。
路招見他長刀不緊不慢的朝自己襲來,下意識的揮戟相迎,可是兩人的兵刃甫一接觸,路招便知自己對關羽的輕視是大錯特錯,而且錯得太多離譜,對面這男子的刀法早已經達到了舉重若輕的地步,電光火石之間,一股巨力朝路招襲來,他雙手虎口一麻,長戟當即脫手飛出。
下一刻,青龍偃月刀的便重重的砍到路招的身上,刀光閃過,一股溫熱的鮮血如箭般噴出。
關羽之名,天下少有人不知,尤其是曹操手下的這些將領,當年關羽為尋兄長,過五關斬六將,殺得便都是曹操手下的將領。遑論關羽還曾以客將的身份,陣前斬殺顏良與文丑兩位河北名將,更是讓人記憶猶新。
那路招其實亦是曹操手下的一員老將,曹操入主兗州之時,他便歸順曹操東征西討,卻不想今日竟是被關羽一招便結果了性命。
眼見於此,曹軍的將領無不暗暗心驚,普通士卒更是士氣大為受挫,于禁沉默了許久,心知此戰必然無法輕易獲勝了,當即準備鳴金收兵,整頓士氣以便來日再戰。
“將軍,末將願出戰!”不想,就在此時,從於禁身側卻是走出一人,拱手請戰道。
于禁定睛望去,才發現請戰之人原來是龐德。
龐德,字令明,自幼習武,勇略過人。初平年間,投奔馬騰帳下,在平定羌民的征伐中屢立戰功。建安年間,龐德跟隨馬超征戰平陽,抵禦袁將郭援、高幹,在馬上親斬郭援首級,因其每次出征常衝鋒陷陣,勇冠涼州三軍,被馬超委以重任,視為心腹大將。
馬超起兵反曹,卻在渭水南岸大敗而歸,龐德便隨馬超入漢中,投張魯。
然而馬超被張魯派遣支援成都時,龐德卻因病未能隨行,因此並未同馬超一起歸順劉備,後來曹操平定漢中,龐德隨眾投降。曹操素聞其驍勇,拜龐德為立義將軍,封關門亭侯,邑三百戶。
“既然龐將軍主動請纓,那我也不攔你,一切小心。”于禁沉吟片刻,點頭說道。
“多謝將軍!”龐德朝于禁抱拳行了一禮,目光緩緩投向不遠處的關羽,面上卻是流露出一股少有的決絕之色。
龐德並非不知道關羽的武藝天下少有人能敵,但他還是主動請纓求戰,並不是為了逞匹夫之勇,更重要的是欲要爭一口氣!
原因無他,因為他龐德才歸降曹操不久,卻被許以高位,甚至封了侯,這對於許多曹軍嫡系將領來說,他們並不認可,更何況龐德本是馬超屬下,而馬超如今已投靠了劉備,甚至龐德的哥哥龐柔也在劉備帳下,如今與劉備軍麾下的關羽作戰,誰能保證龐德沒有二心?所以,許多曹軍將領並不願意與龐德一起出征關羽,怕的就是在關鍵時刻,龐德會倒戈相向。
甚至連于禁也有這個擔心,在離開許都之前,于禁曾對曹操進諫過此事。因此,曹操亦是考慮過換一人替代龐德出征,而龐德知道此事後親自尋到曹操,免冠頓首、流血滿面的表明心跡,自己已與馬超各為其主、恩斷義絕,必不會反叛,曹操這才沒有改變主意。
龐德其人,心性剛烈無比,如何受得了此等屈辱,他早已打定主意,必然要在戰場上洗刷自己的污名!
“來將通名!”關羽眼見龐德驅馬緩緩走了出來,高聲問道。
“無名之輩,姓名不足道也。”龐德卻是淡淡的答道。
“無名之輩?”聞言,關羽眯起眼睛,冷冷道,“關某刀下從不斬無名之將。”
“哼!”聽了關羽的話,龐德卻是面色不變,反倒是對身後的親衛開口道,“抬出來!”
眾人皆是不知龐德到底是要幹什麼,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卻只見八名龐德的親衛緩緩抬出了一具棺材出來!
抬棺上陣,自古罕見,今日龐德卻是兵行奇招,足見其不成功、便成仁之決心!
眼見此物,關羽也不禁收起了對龐德的輕蔑之心,慢慢攥緊了青龍偃月刀,顯然是認可了龐德這個對手。
龐德手執的是一桿長槍,這長槍的式樣分外獨特,槍刃尤其長,還帶着一個很詭異的弧線。槍身中間,卻是凸出了一塊,而後兩邊是各以一種很柔和的弧度延伸出去,形成了美妙的曲線。這種槍施展起來,很難控制。因為槍身上的弧線緣故,所以出招的時候,總是帶着一個很細微的弧線,不但能增加速度和力量,並且使得招數變幻莫測。
關羽亦是兵器的行家,一眼便看出此槍的不凡之處,不過他依舊是傲然而立,沒有搶先出手的意思。
龐德深知自己的武藝必然不如關羽,唯有用氣勢來彌補武藝的不足,而若是搶的先機,那麼或許勝算還能多上半分。因此龐德沒有絲毫的猶豫,舉槍便是直刺向關羽。
若是司馬英在此,那麼必然能看出這龐德不但是手中長槍帶點不凡的門道,連他的槍法亦是頗為精妙。
龐德的槍法皆是出七分氣力而留三分餘力,每一招都藏着後手,變化頗多,猶如孤雁於空中騰挪,招招相連,殺機隱藏。
第一次對上此等槍法,關羽顯然還有些頗為不適應,不過他畢竟征戰沙場多年,臨陣對敵經驗頗為豐富,在適應了龐德的槍法后,慢慢的扳回了劣勢。
這二人斗在一起,一時間戰得是不分勝負。龐德槍法不俗,手中長槍又是力大槍疾,招招奔着關羽的要害走。而關羽則是馬快刀沉,青龍偃月刀輪開來如同疾風暴雨一般,兇悍勇猛。
與此同時,對壘的兩軍將士亦是飽了眼福,那擂鼓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鼓聲不斷,喊喝聲震天。不少曹軍將領眼見龐德竟是與關羽斗得難解難分,心中對其的偏見多多少少已扭轉了許多,更何況見龐德抬棺出戰,不少正直之人暗暗的對他還生出了一絲敬佩之情。
兩人又戰了百餘回合,龐德開始漸漸落於下風,畢竟他武藝還是並不如名震天下的關羽,能與他再百回合內戰個不分勝負,靠的便是那股抬棺出戰而帶來的視死如歸的氣勢。
但單靠氣勢不可久持,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如今隨着時間的流逝,龐德剛開始那一往無前的氣勢也漸漸消散開去。
更重要的是龐德不單是人力不濟,連馬力亦是遠遜。他胯下雖亦是西域引進的良駒,但如何比得赤兔神馬。
關羽瞧準時機,撥馬一個迴旋,猛然在馬上長身。長刀在頭上翻轉一圈,高高的掄了起,藉著馬勢如霹靂般的斬向了龐德。此刻龐德也有點疲了,可又不想就這麼束手就擒了。當即一咬牙,舉起大槍,氣沉丹田一聲大喝:“開!”
只可惜,龐德的氣力終究是差了一籌,關羽這股開山巨力雖被他手中長槍卸去了一些,但大部分卻傳導到了龐德的坐騎身上,馬兒頓時就撐不住了,唏溜溜慘叫一聲,跪倒在地上。
龐德栽倒在地上,腦海中一片空白,眼睛一閉,心道:“我命休矣!”
哪知等了半天,卻沒有任何動靜。龐德緩緩睜開眼來,這才發現,原來關羽已然勒止了赤兔馬,只是居高臨下的望着他,緩緩道:“好一條漢子,你功夫不差,若是有匹好馬,或可與我一戰。”
龐德獃獃的坐在地上,沉默了許久,卻是搖頭澀聲道:“關將軍謬讚了,龐德絕非你的對手。”
“龐德?”關羽將龐德的名字默念了一遍,丹鳳眼中閃過一縷異色,點頭道,“我記住你了。”
說罷,他便扭轉馬頭,往己方陣營絕塵而去。關羽是何等心高氣傲的人物,普天之下絕少有人能為他另眼相看,而如今他卻說記下了自己的名字,龐德的心中一時分外複雜。
于禁遙望呆坐在地的龐德,面色卻是沉了下來,沉默了許久,卻是不等龐德回陣便兀自下達了撤軍之命。
一場大戰便在關羽與龐德的惡鬥之後消弭於無形之中,因為兩軍的主帥都明白此刻並非是決戰之時,關羽並不着急,因為他已將樊城牢牢圍困,只要尋機擊潰了于禁所率的援軍,那麼樊城旦夕可下;于禁也不着急,他已秘密打通了與樊城曹仁守軍的聯繫,知道樊城中糧秣充足,守軍在得知援軍到來后士氣也是大振,何況有鐵壁曹仁將軍鎮守,一時絕無破城之危,所以他不着急,為的是不給關羽任何可趁之機。
凡此種種,促使兩支大軍在漢水之畔安營紮寨,默然對峙起來。
“父親,探馬有軍報傳來。”關羽的中軍營帳中,關平拱手而立,開口說道。
“說。”關羽依舊是手捧一卷《春秋》,頭也不抬的說道。
“于禁將所轄的士卒分為三部,一部駐罾口川,一部駐鏖戰崗,主力則在余家崗到團山鋪一帶鋪開。”關平緩緩將于禁的部暑道了出來。
“哦。”聽到這裏,關羽才放下手中的《春秋》,開口道,“取圖輿來。”
“諾。”關平趕緊取來一副牛皮地圖,在案上緩緩展開來。
“這裏,這裏,還有這裏…”關平伸手在地圖上指了三處,正是于禁大軍駐紮之處。
關羽望着圖輿,久久沒有開口,顯然是陷入了沉思之中。關平見他不言語,亦是不敢說話打擾。
“已經過了立秋了吧。”良久,關羽開了口,卻似乎說了句與此時軍事毫無關係的話。
“父親說得沒錯,前日便是立秋。”關平輕聲答道。
“立秋已過,梅雨便要來了吧。”關羽喃喃自語道,目光掃過案邊放着的《春秋》,眸子裏翛然一亮。
“父親可是想到了什麼妙計?”關平眼見於此,不由開口問道。
“平兒啊,為父平素讓你多讀《春秋》,你可有熟讀?”關羽笑而不答,卻是反問道。
“回父親大人,孩兒自然不敢不遵父親的教誨。”關平趕緊答道。
“那好,為父問你,你可知曉三家分晉之事?”關羽接着問道。
“孩兒知道,乃戰國時期韓趙魏三家瓜分了晉國。”關平皺眉問道,“父親你問此事所為何意?”
“你說得不錯,但你可知其實當初分裂晉國的本不止三家。”關羽輕捻長髯,緩緩說道,“當初晉國掌勢的共有四卿,除了趙、韓、魏三家,還有一家智氏,而且智氏勢力遠在趙、韓、魏三家之上。”
“當初智家的大夫智伯瑤仗着自己實力強大向另三家索取土地,迫於其威懾,韓、魏兩家皆是割讓了土地以換取和平,唯有趙襄子不肯,智伯瑤大怒,令韓、魏兩家一起發兵攻打趙家。趙襄子自知寡不敵眾,便率軍固守晉陽,智伯瑤久攻不克,卻是想了一條妙計。””頓了頓,關羽接着道,“平兒,你可知是為何計?”
“孩兒不知,還請父親示下。”關平搖了搖頭,開口道。
“智伯瑤觀晉陽之地理,發現晉水繞過晉陽城而去,便想出若是將晉水引往西南,便可水攻晉陽城。因此他令兵士在晉水旁另外挖一條河,一直通到晉陽,又在上游築起壩,攔住上游的水。當時正是雨季,水壩中的水很快便蓄滿,智伯瑤命人挖開大壩河堤,大水便直衝晉陽,一舉沖毀了城牆。”關羽娓娓道來。
“孩兒明白了,父親莫不是說我等可以水攻曹軍!”關平亦是觸類旁通,立即便知道了關羽的意思。
“吾兒聰慧,正是如此。”關羽點點頭,伸手指向地圖,笑着說道,“你看,這于禁乃是北人,不知荊州地理,所選駐營之處皆是漢水改道的地區,地勢低洼,而如今暴雨將至,一旦我軍善用水勢,必能水淹于禁所率七軍,一舉奠定勝勢!”
“父親大人此計甚妙!”關羽話音一落,關平便興奮的拊掌道。
“這也只是我的設想,我先予你三千精銳前往漢水上游十里之地築壩,攔截河水。”關羽開口下令道。
“諾。”關平當即領命而去。
“不急,我再修書一封與江陵守將,讓他速速打造戰船,以備軍用。”關羽叫住關平,接着道,“你命人快馬送往江陵去。”
正如關羽預料的一樣,並沒有過太久,一場連陰大雨不期而至,一連下了數十日,漢水暴漲溢岸,再加上關平率軍趁機掘堤,大水便沿着漢江故道河床低洼地帶分三路湧向罾口川、鏖戰崗、余家崗到團山鋪一帶;再加上唐河、白河、小清河及西北的普沱溝、黃龍溝、黑龍溝等地的山洪暴發之水,使罾口川、鏖戰崗、余家崗、團山鋪等區域內的水準地五六丈深,于禁所率的七軍皆被大水淹沒。
于禁與諸將登高望水,一片汪洋,無處躲避,彷彿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讓所有人皆是暗暗心驚。無奈之下,他只好與龐德等將領上堤避水。
卻不想關羽親自率領水軍乘船來攻,並在大船上向曹軍避水的堤上射箭,曹軍死傷落水被俘者甚多。在全軍覆沒的窘迫情況下,于禁被迫向關羽投降,唯有龐德卻率領部眾在堤岸上頑強抵抗,終是因為寡不敵眾而被擒住。
關羽惜龐德之才,三番兩次的派人勸降,然而龐德大義凜然,將前來勸降的使者怒罵一通,遂為關羽所殺。
于禁兵敗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樊城曹仁處,此時樊城亦是為突如其來的洪水沖毀了數段城牆,曹仁手下的將士都害怕了。有人趁機對曹仁進言,勸諫曹仁此時情況危急,應該趁關羽的水軍還沒合圍,趕快乘小船逃離。
曹仁也覺得此刻樊城形勢危如累卵,亦是有了逃離之心,然而卻為與他一起守城的滿寵的堅決反對,滿寵說現在雖然山洪暴發,但必定不會持續很久,只要等到過幾天洪水就會退下去。而關羽已經派人從另一條道向北進攻襄陽。而關羽自己留在樊城之地,便是因為有樊城守軍在,怕我們截他的後路。若是我們一旦撤離,那麼整個荊州之地便要落入劉備和孫權之手了,所以還請曹仁再堅持一下。
曹仁終究是聽從了滿寵的進諫,繼續在樊城堅守。
並沒有過多久,關羽巧施水攻之計,全殲于禁七萬大軍的消息便傳遍了全天下,天下人皆為此事所震驚,許都以南,各地郡縣紛紛響應,關羽的威名震動了整個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