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不要面子嗎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
方寧起床刷牙洗臉后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站在庭院裏的白琅,此時看去頗有幾分盼意中人歸家而不得的深閨寂寞怨婦,她明媚展顏道:“你好,重新認識一下,我叫方寧。”
白琅一臉複雜,不知如何接話。
相顧無言良久,他才道:“王命我帶你回魔宮。”
方寧淺笑:“好啊,我可以先吃了早飯再走嗎?”
“可以。”
於是方寧吃完早飯和董穎楊闊顧海生三人交代了一下情況后隨白琅去了魔宮。
剛入魔界時,白琅突然道:“你不反抗嗎?”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方寧嘴角微微一笑:“我可以反抗嗎?我應該怎麼反抗?”
白琅:“如果你求我,我願意帶你走。”
方寧:“算了吧,與其走不遠還被狼狽抓回,不如現在坦坦蕩蕩去。”
白琅:“你變了。”
方寧:“我本來如此,人嘛,多面性,變來變去的,又不混娛樂圈,需要擔心崩人設。”
白琅:“失去記憶的人才會展現真正自我。”
方寧:“是嗎?可能吧,等下我又要去做舔狗了,可是我今天心情不好,容易得罪人,當不了舔狗,可能豎著進去,橫着出來,你當初不是說過殺我像碾死螞蟻一樣簡單嗎?不如等你主人殺了我后,你把我給燒也好怎樣都好,反正弄成一堆灰就對了,我不喜歡屍體殘缺不全和躺棺材。”
白琅:“王沒有殺你的意向,一般弱小的生物他都懶得殺,只愛誘仙殺仙。”
方寧:“哦,那太好了。”
話雖如此,可是她臉上全無笑意,死不死的,無所謂了。她現在很喪,對一切都不感興趣。
沒有目標,沒有理想,沒有必須為誰而活為己而活的信念,事實上,她活了二十五年也夠夠的了,再重複多幾十年同樣的人生又有什麼意思呢?
“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去找人戰鬥,你要試試嗎?”
“不了,謝謝。”
“那……你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東西?你不是喜歡水果嗎?我帶你去仙山摘吧,仙山上的果子比人間的美味幾分。”
“不用了,我不想吃,謝謝你,還是快點去魔宮吧。”方寧苦笑,心知他好意,但她完全提不起興緻,只想靜靜躺着等死,甚至期望死亡快點來臨,人活着到底是為什麼這種人生哲學,她不知道。
白琅無奈,依言攜她進了魔宮見藍喬。
藍喬單手托着下額蹺二郎腿坐在空曠大殿的王座之上,一扇窗正好對準王座,魔界晝短夜長,清冷的月光徐徐從窗外照射在王座上,一抬頭便能看見窗外夜空中的明月。
藍喬饒有興緻看着走在白琅身邊的方寧,二話不說揮揮手讓白琅離開。
白琅擔憂地回頭看了方寧一眼,看到此刻她正姿態隨意,慢悠悠席地而坐。
方寧托腮似笑非笑望向上方的藍喬,她可沒興趣和這些仙俠世界裏的主宰者玩什麼遊戲:“說吧,請我來什麼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快點動手吧。”
藍喬聞言微微歪頭看她,眼中興緻愈濃:“你想死?”
“對啊。”方寧笑着承認。
“為什麼?”藍喬笑了,語氣輕鬆,彷彿只是在問窗外的月亮美不美。
方寧聳聳肩:“活着沒意思。”
“我記得你十七八時還很怕死,現在為什麼又不怕了?反而急着去投胎?”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活着有意思就活唄,沒意思就死嘍。”
“哦?那我為什麼要幫你?”藍喬笑意更濃。
“那我先走咯。”方寧站起來拍拍屁股。
“我還沒允許你走。”
方寧抬頭,王座上沒人,她眨了眨眼睛,扭頭看向突然之間站在自己身邊的藍喬。
她也不惱:“請問,你還有什麼事嗎?”
“有啊,多的很,正好我也覺得歲月漫長無趣,不如你留下和我作伴?”
“不,我拒絕。”
“看來,你是真的不怕死。”藍喬撫上她纖細的脖頸。
“廢話真多,說話就好好說,不要動手動腳,你老師沒教你禮節禮貌嗎?我現在不吃你這套,掐脖子已經威脅不了我了。”方寧抬手推開他:“我要上廁所,麻煩你告訴我廁所在哪。”
“不巧,魔宮沒有茅房。”
“你們這些神啊魔的不用拉屎嗎?”
“無所攝,如何出?”
“好吧,辟穀是吧?我還是知道的,但我是人,要食五穀雜糧,你快給我弄個廁所,我很急,你再嘰嘰歪歪我就拉坨屎砸你一臉你信不信。”
藍喬輕笑,揮手給她就地變個非常接地氣的茅草屋:“請。”
“紙呢?”
“紙沒有,布條你將就用一下。”藍喬把一疊布料遞給她。
方寧接過,關門前警告道:“不準偷看,聽到沒有,我瘋起來不打自己,但真的乾的出砸屎這種事。”
藍喬轉身走向王座:“神仙對凡人的排泄行為是不感興趣的,就如同你不會特地去研究鳥拉屎的過程。”
“呵,你這比喻真生動形象。”方寧冷笑一聲砰地重重關上門。
……
“你今天心情不錯。”白琅對坐在階梯上喝果汁的方寧道。
昨天和大魔王一通懟後方寧心情就好了不少,她斜眼笑道。“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
白琅后挑眉,也不拘一格直接坐在階梯上:“這話說的,不像你的風格。”
方寧喝了口果汁,語氣輕鬆道:“一位作家寫的,為了追憶他的學生寫了一篇文章,他的學生是個勇於為國獻身的女青年,我只不過是庸人自擾,無病(呻)吟。”
白琅:“把自己貶的這麼低,看來你已經滿血復活了?”
方寧:“你的小可愛已上線,還有五秒到達戰場,請做好準備。”
白琅失笑:“我需要做什麼準備?”
方寧把果汁一飲而盡,趁其不備把杯子蓋到他頭頂,然後大笑跑開。
白琅把頭上的杯子取下放一邊,也不上前追,只微笑看着女孩活力四射的得意身影逐漸逃離視線。
方寧沒有急着回去,而是到處閑逛,然後撞見東鵲在下廚,切好的菜遇到熱油嗞啦嗞啦作響,一小勺米酒淋下,滋滋聲震耳欲聾,油脂與酒精相遇發生奇妙的化學反應,一股迷人的芳香飄向窗外,這是分子在做無規則運動。
雖然他眼睛看不到,但是那顛鍋的姿勢行雲流水,看來喜好烹飪果然不摻假,不然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魔仙幹嘛閑的沒事幹天天搗鼓這些。
“嗨。”方寧揮揮手:“之前你給我送的飯都是你親手做的嗎?”
“對。”東鵲動作一頓,簡短道。
其實他沒聽到她聲音之前就認出了來人是她,每個人的腳步聲和氣息都不一樣,更何況對方還是全魔界唯一的凡人,沒有實力可言,小雞仔一隻,更不用費力甄別。
“真是麻煩你啦。”方寧雙手撐在桌面探身去看鍋里的菜:“好香啊,是給我做的嗎?”
“嗯。”東鵲點頭。除了她,全魔宮沒有人吃這種凡人的東西,無論仙還是魔,抑或是妖,都知道凡人的食物對己有害無益。
於是從前在天界時他做的飯菜,小時候的方寧是第一個品嘗者,跟隨王來到魔界后,仍然僅是長大成人的方寧嘗過,他自己幾乎不嘗味道,只根據過方寧用飯過後剩的菜量來辨別那道菜好與不好。
東鵲看火候差不多,撒了一點鹽再翻炒幾下把色澤誘人的菜裝盤。
“我可以吃嗎?”
方寧眼冒綠光,垂涎欲滴。
東鵲遞筷子給她。
方寧不顧滾燙夾一塊肉丟進嘴裏,她眼睛一亮又夾了一塊,讚歎道:“嗯,好吃唉,這是什麼肉啊?”
“火鳥。”
“啊?”
“火鳥。”
“你不是鳥類嗎?怎麼也殺同類?”
“我真身為喜鵲,與火鳥不同種族,你們人類不也自相殘殺?你嘴裏吃的這隻還沒化靈,與我更無種群關係。”
“哦,是這個理,不好意思哈,我嘴賤,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吧。”
東鵲沒有理她,轉身去洗鍋。
方寧消滅完盤中餐后滿足拿去和他一起洗盤子,她邊洗邊道:“謝謝你啊,我真的太喜歡你炒的菜了,你做個廚師都綽綽有餘了,可惜了。以後應該也是你負責我的飲食吧?蔥姜蒜香菜花椒胡椒這些調味料我都沒有不喜歡的,你可以隨便放,我只單獨不喜醋,還有就是我無辣不歡,你炒菜時可以多放點辣椒,嗯……我也喜歡海鮮,這裏弄到海味麻煩嗎?麻煩的話就算了。”
東鵲簡短答道:“唾手可得。”
方寧喜笑顏開:“真的嗎?太好了,我喜歡蝦,鮑魚和生耗,反正海味大都喜歡。”
魔界午後的陽光特別短暫,太陽將在不久後下山。
整個魔宮植被稀少,就小池邊上孤零零一棵柳樹,方寧脫鞋光腳坐在池邊,兩腳探進冰涼的池水中泡腳。
“啊,舒服。”方寧舒坦感嘆,心思開始放空。
也不知道魔界沒有植物光合作用氧氣怎麼來,二氧化碳又怎麼排,難道都靠一口仙氣續命?
又或者是傳說中的靈氣?
仙俠界不能用科學來推敲,如果真要一一刨根究底,那都經不起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