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清白
洛雲笙很無奈，二人從皇帝那裏出來后就準備各回各家。辭王似乎有什麼話要和她說，但欲言又止了半天，直到一個小太監匆匆忙忙跑過來對着洛雲笙就跪下說道：“洛小姐，太後娘娘有請。”
太後娘娘？洛雲笙心裏發懵：“不知太後娘娘召見臣女所謂何事？”
“洛小姐何必多問，隨奴才去一趟便是了。”
小太監似乎並不想和她多說什麼。洛雲笙隱隱有種不安之感，回頭望了顧寒辭一眼就跟上了小太監。
顧寒辭微微皺眉，太后不會無緣無故召見洛雲笙，很難說是不是要為難她。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最近總是因為她的事情牽動自己的心。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步子竟然是跟着洛雲笙的。
沒走出幾步，忽而又冒出個小太監出來。
他認出來此人是母妃身側服侍的李公公，遂回身問道：“母妃怎麼了？”
“辭王殿下多慮了。炎妃娘娘一切安好，此番是召您前去，有話商談。”
顧寒辭抬頭看向洛雲笙愈行愈遠的背影，一時間內心五味雜陳。李公公見他目光深沉，於是適時啟口道：“殿下不必憂心，我們早去早回便是。”
許是被看穿了心思，顧寒辭立馬收回了自己灼灼目光：“李公公不必多年，帶路就是。”
而這邊洛雲笙剛進入後宮寢殿，就意識到事情有點不對勁。
面前坐着的不僅有氣質尊貴的太後娘娘，還有那個尚在抽抽噎噎的昭陽郡主。
就這場面，洛雲笙用腳趾頭都能猜到太後娘娘一會兒要說什麼。
果不其然，太後娘娘也不抬眼看她，只是閑閑拎起一旁的鳥籠子，用逗鳥棒撥弄着隆重金絲雀的羽翅：“你就是洛府的嫡小姐洛雲笙？”
洛雲笙聲音恭敬：“是。”
“聽說你前不久大鬧柳府，當場休夫，這坊間傳聞，可是真的？”
“是。”
“哼。你倒是敢作敢當，膽子也忒大了。天啟王朝堂堂三品丞相都被你弄得顏面掃地，怎麼，這才禍害了柳家，今日就想來禍害禍害咱們皇家了？”
太后依然用逗鳥棒輕輕敲打着金絲雀兩爪，語氣輕緩而威嚴。
洛雲笙也不抬頭看她，依然淡定回答：“當年皇上賜婚之時，親手將退婚之權交在了臣女手上。臣女當日退婚休夫，有憑據可依。”
“好一個有憑據可依啊。洛雲笙，你嫁到柳府多年，這具身子，你還敢用來侍奉天家子嗣？”
這算什麼歪理。洛雲笙無力吐槽，但還是強忍着用自己最恭敬的聲音回答道：“臣女雖嫁入柳府多年，但臣女一直是清白之身。”
太后聞言“啪”的一聲將手中逗鳥棒一放，身旁所有宮女太監都跪了下來。
昭陽郡主卻立馬站起身來，對着洛雲笙大聲道：“洛小姐這話說得可真是荒唐。你嫁入柳家多年，柳州青怎麼可能沒碰過你。難不成，你和他做了多年的空頭夫妻不成？”
洛雲笙這是卻抬起眸子來，漆黑的眼眸在幾許燭火下映出幾分閃爍光澤：“當年聖上賜婚，臣女無力違抗。但臣女絕不會屈服於一個自己無法接受的男子。”
好吧，其實說實話這話出來洛雲笙心裏是有些心虛的。她確實是對柳州青這個渣男半點興趣都沒有，但是原主不一樣，原主作為一個大家閨秀，從小牢記三從四德，整天都希望能討柳州青的歡心。
無奈的是，柳州青不喜歡她。所以真正不碰的人，是柳州青。
不過面前的太后還昭陽郡主語氣咄咄逼人，她洛雲笙扯一個沒人能證明的謊，也無傷大雅。
太后嗤笑一聲：“這麼說來，你倒成了一個剛烈女子了？”
昭陽郡主立馬插話：“太後娘娘就這麼信了她的話？您相信，我可不信！哪有夫妻不同床的道理！”
太后又重新拾起了逗鳥棒，籠中鳥兒一驚扇動翅膀掉下根羽毛：“莫說你年輕女子不信，本宮也是不信的。空口無憑，洛小姐還不讓人驗身驗個清白呢？”
洛雲笙此刻內心確實有些氣憤了。咋，一開始要給她莫名賜婚的是他們家，到頭來懷疑她清白的也是他們家。合著就把她當傻子玩兒呢？
再者就算她不是處子之身又怎麼了，難不成二婚就下賤？果然古人封建思想要不得。
但誰讓她現在還待在人家天子的屋檐底下呢，喘口氣都得當心着，哪能就正面硬杠上。
於是她微微一笑，緩聲道：“臣女的清白從不需旁人驗證。太後娘娘就莫要再逼迫臣女了。”
太后冷笑：“好一句不需旁人驗證。但你這麼說，本宮很是懷疑你方才是不是在說謊。你相信自己的清白，可本宮不信，旁人也不會信。沒有清白的女子是斷斷不能入我天家之門的。這門親事，本宮看還是作廢的好。”
洛雲笙略微皺起了眉頭。原本解除婚約她再願意不過的，但是太后這一番說辭，是在說她不配？
這個婚約，就算是接觸，也得是由她洛雲笙自己提出才行。被皇家以“不清白”的名頭退婚這樣只會進一步敗壞洛家的名聲。
洛雲笙抬眸片刻，恰看見昭陽郡主笑得得意。原本以為她不過是個單純的皇家貴女，原來也是個心術不正之人。
這件事，一定是她挑唆出來的。
洛雲笙硬着頭皮說道：“今日聖上才為臣女與辭王殿下的婚事定了婚期……”
太后眼皮子一翻：“怎麼，你不願意退婚也不願意驗證清白，是想違抗本宮的旨意？”
昭陽郡主此刻也不閑着：“真是好大膽的洛小姐！來人！洛雲笙違抗太后旨意，給她掌嘴！”
太后並不出聲制止，算是默許了她的行為。
洛雲笙此刻是徹底被惹怒了。怎麼，不發彪就真當她是病貓了？洛雲笙暗暗運力於掌心，準備給跑上來的兩個宮女幾個耳光嘗嘗。
結果還沒等她施展施展呢，門外多了一道人影。
“住手！太後娘娘是不是對兒臣的未婚妻，管得太多了？”
低沉的聲音中蘊含著怒意，就像寒潭寂寂一尾魚衝破水面。水珠濺落，冰得人直打顫。
眾人回頭一看，顧寒辭立在門前好似一座山壓在了平原上。
洛雲笙覺得眼前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過後才想起來，那日她大鬧柳府的時候，也是這麼個情景。
她暗暗收回掌中之力，靜靜看着她走進來，面具下幽深的眸子冷冷看着太后和一旁無措的昭陽郡主。
太后再次放下逗鳥棒坐直了身子，眼睛卻並不看他，語氣中有些無力的怒意：“本宮難道還沒有權利驗一驗自己未來兒媳的清白嗎？”
“此事何須太後娘娘費心，聖上既已下旨賜婚於我二人，便是默認了洛小姐的清白。再者二次婚姻，清白本不過就是虛幻之物，何須再談？”
“照你的意思，一女侍二夫也是天經地義的了？”太后睨了他一眼。
“婚姻之中的忠誠與否也和當在婚姻之中談。洛小姐嫁入柳府，即便委身於柳丞相也是無可厚非。更何況她維持自己的清白之身，如此品行不當被質疑。”
“辭王殿下好口才，”昭陽郡主瞪了洛雲笙一眼，“看來洛小姐是得了良婿了。”
洛雲笙：“……”
“宋梓安，今日你擄去本王未婚妻一事，本王還未來得及與你細究。你難道，不該和本王解釋解釋？”顧寒辭深邃的眼眸裏帶了几絲嘲弄的笑意，玩味的看着昭陽郡主發白的臉。
“你……辭王殿下，你就這麼想娶一個不潔女子入我皇家？今日本郡主只不過是想和洛小姐請入府中敘敘情罷了，你何必如此緊張？”
“昭陽郡主宋梓安請人的方式真是一向不俗。本王還是頭一回聽說，請人入府可以用綁着請。”
昭陽郡主此刻面上有些難看，轉而又換了副神情，眼睛裏竟然蓄了淚水：“辭王殿下只知道循着本郡主的不是，難道辭王殿下就不好奇我今日與洛小姐談了些什麼嗎？”
“狂吠之犬口中能有什麼好話？本王並不想再聽一遍昭陽郡主的荒唐之論。”
昭陽郡主此刻氣得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被嗆了這麼一聲面上更掛不住了：“真是枉顧了辭王殿下的一片深情！洛小姐今日可與我說得清楚，她說，她對你並未深情，甚至沒有什麼瓜葛，她今日還想進宮請求皇上退婚！”
昭陽郡主說話這話感覺像是自己贏了一把，傲然扭過頭去。
顧寒辭淡定回過身，看向洛雲笙：“不知洛小姐作何解釋呢？”
洛雲笙覺得眼前情景實在無趣，於是也直截了當：“我確實有此話。”
顧寒辭微微皺了眉。
宋梓安見此場景以為自己話觸動了他，於是立馬哭的梨花帶雨跑下來一把抱住顧寒辭：“辭王哥哥，你可得看清楚了她的面目！這種人明裡一套暗地裏又一套，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你若是把她娶回去，日後指不定會鬧出什麼荒唐的事情出來。你看看現在的柳府，被她鬧得雞犬不寧的，這可是前車之鑒啊！”
顧寒辭依然皺着眉，像是在思考些什麼，看樣子根本沒聽見宋梓安在嘰嘰咕咕說些什麼屁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