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子女心中多念孝 上
“娘！”王意如在聽到阿寶兩個字的一瞬間就喊出了聲，人緊跟着飛奔過去，恨不能此時身上生出兩翅膀：“娘！我好想你！”
一把抱住眼前人，眼淚不受控制地噴涌而出：“娘，我總算見到娘了！”王意璞看呆，只好站在老遠地地方對張氏行禮。
“阿寶！娘的小阿寶受苦了！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走，跟娘回家，咱們離開這齷齪的地方，跟娘去外祖家！”張氏被女兒一哭一抱，壓抑的火氣再也壓不住了，拉着女兒的手直接往外走。
“娘，我們帶哥哥一起走。讓爹爹一個人去和祖母講道理！”王意如紅着眼眶對張氏：“這些日子，要不是哥哥護着我，我可能都等不到娘您回來呢！”
“母親，妹妹，你們離家幾日也好，妹妹需要換個環境休養。小如，你跟母親離開，過幾日，我和爹爹來接你好不好？”王意璞哄勸道。
“不！我不要！哥哥你陪我一起去外祖家，我帶你去看寫滿詩詞的酒窖，我們說好一起去的！”王意如一下子反彈了。開玩笑，這是多麼好的機會啊！她之所以故意刺激祖母把他們關祠堂，就是想讓衝動的母親帶他們去外祖家玩兩天的，這樣，哥哥就能早些遇上他未來的媳婦兒了！
沒錯，王意璞的妻子張氏，是外祖的孫女，王意如的表姐張婉。那一世王意如死後，母親帶着她的衣冠歸葬外祖家，王意璞給她扶靈，與張婉初相識，後來王意璞毀容，親事成了大難題，是張婉嫁了他，與他白頭偕老。
只是那一世他們結婚太晚了，王意如覺得有情人還是早點相識更好。
“哥哥去不去，得問你爹爹，娘做不了主。”張氏摸了摸女兒的頭頂：“你先跟娘走好不好？”
“那我去問爹爹，他一定會同意的！”王意如放開娘親就要往外沖。
“我同意了，璞兒，你就隨你母親一起去住兩天，散散心。”遠遠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恰好是父親。
“爹爹！謝謝爹爹！”王意如眼淚都來不及擦直撲來人：“阿寶可想你了！”
“寶，你如今可了不得了，去外祖家之前，先與爹爹說說，你都做了什麼讓祖母發那麼大的火？”王父一把抄起女兒抱在手上：“走，跟爹爹去書房，咱們說會兒話先。”
王意如被父親舉高高，心裏暖得又哭了出來，摟着父親的脖子一頓猛哭：“唔！爹爹，寶好喜歡爹爹！寶最喜歡爹爹了！我好想你！”
把後面跟着的張氏和王意璞驚得目瞪口呆，女兒，妹妹什麼時候這麼會撒嬌了？她不是從來都懼怕父親的嗎？
王父心裏卻是美滋滋的，女兒是父親的小棉襖，自家女兒以前一直畏懼自己，讓他一度以為生了一件蓑衣，如今好了，小棉襖回來了！於是他更加想知道這些日子發生了什麼，母親到底怎麼欺負他們兄妹倆了？
進了書房，早有下人送來點心茶水，王意如把自己怎麼失足落水怎麼被春桃欺負，怎麼趕走春桃和楓葉，順便送了白茶一程的事，一樁樁一件件都說給父母聽了，臨了哭出了聲：“人明明是祖母自己處置的，怎麼還怨我了？我沒喝雞湯也沒吃糖，我還沒有年禮唔唔！我還被關了家祠！爹爹！寶好怕！要不是哥哥給我請大夫，要不是哥哥陪着我，我可能再也見不到爹爹娘親了！”
一番哭訴聲情並茂，哭得張氏氣沖斗牛，恨不能現在就衝到榮春堂撕了老太太，王父也是眉頭大皺：“祖母竟這般欺負你們？璞兒，那白茶，真的打發出去了？”
“是的父親，多虧了妹妹機靈，讓人一直盯着白茶，我們才能抓住她的錯處，另外，富貴暗戀白茶，也是妹妹發現的。”王意璞點頭道。
“這不是哥哥你自己發現的嘛？人是你審問的呀！”王意如抹着眼淚哼了一句：“祖母左一個春桃右一個楓葉塞給我，都是只吃飯不幹活的，明明是春桃喝了雞湯，祖母把她打死了。送來的楓葉一天到晚就知道聽牆角，平時絳雪居的活兒都是綉珠和夏梔在做，也是祖母自己打發的她，那白茶更是了，全家都瞧見她……呸呸呸……”
“好了，寶兒不氣，爹爹去給你討回公道，你隨娘親去外祖家過年好不好？”王父語出驚人。
王意如心裏樂開了花：“真的么？哥哥也去嗎？爹爹也去嗎？”
“去！都去！這個家不待也罷，老太太既然喜歡其他孩子，不待見我們，那就讓她和他們過去吧！”張氏被丈夫攔着不讓衝出去，已經氣得快冒煙了！
“你們先去，爹爹去給你討公道，順便把你的年禮討回來，然後去外祖家陪你們過年！”王父和藹地保證道。
得了父親的保證，王意如徹底放心也徹底放下了那一世的執念，果然父母和哥哥都是這輩子最愛自己的人，只要他們一直陪着自己，這一世她就沒白回來。
告別父親，王意如讓綉珠回去收拾行李，自己又黏上了母親，非要跟她一起回良辰閣。
張氏也想女兒，就由着她一路牽着跟到了良辰閣。
一到地方，丫鬟們各自忙着端茶遞水收拾行李，張氏拉着女兒坐在桌前仔細打量：“寶，這才多久沒見，怎麼瘦成這樣了？你落水的事，怎麼也沒人來報？哎，是娘不好，娘就不該跟你爹去關外，娘應該守着阿寶。”
“娘，我沒事，好的很，欺負我的，我都已經欺負回去了！”王意如笑眯眯地摟着娘親的手臂撒嬌：“您知道嗎？我和哥哥如今，可受叔叔嬸嬸們喜歡呢！這個家裏，除了祖母，沒人不喜歡我們。”
“人家喜歡的是你們嗎？還有，你一向不喜歡二少爺，如今倒是改了。”張氏遞了一塊酥糖到女兒嘴裏，沒好氣地點了點她的腦袋：“為了你與他不和，我可沒少受你爹的埋怨。”
“娘，這次要不是哥哥救我，我怕是早就沒命了！我知道錯了！”王意如忙不迭吞下酥糖，認真地說。
“他是好孩子，只是性子糯了些，你爹一直想着嚴師出高徒，累得他越發膽小，也累得我演這繼母遭他怨憤，實在是冤枉，偏生你又與他不睦，如今好了，你懂事了，我也能少操些心。”
“娘……其實哥哥從來都不……他一點都沒有怨您的……”王意如說著說著又想哭。那一世，自己到死都不知道，自己錯過了這世間最珍貴的情感。
有道是家和萬事興，她的家庭，其實是最和睦的家庭，父母雖然是半路夫妻，卻相敬如賓，攜手同行。母子雖沒有血緣關係卻相互敬重體諒，母慈子孝。唯獨她這個異類，不敬父母，不敬兄長，愚昧至極！
“我知道他敬我為嫡母，那是他知禮懂事……罷了，你與他和睦我便放心了，你要記得他的好，別轉頭為了旁的事情與他生了齟齬。”張氏不放心，再度叮囑。
這些話，放在往常，她是不會說得這麼苦口婆心，她知道老太太不喜歡王意璞，女兒又十分聽老太太的話，她若是勸多了，勸深了，女兒轉頭以為連母親也偏心哥哥，對哥哥更恨了，反而不好。如今他們兄妹和睦，張氏徹底沒了顧慮。
“娘，哥哥與我有活命之恩，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您就放心吧！”王意如保證道。
“喲，真是你們兄妹和好了，如今你說話，也有莫有樣了！”張氏驚喜道。
“那可不！哥哥教我念詩，撫琴，還要教我繪畫呢！對了娘，等開春了，他還要帶我去見他的先生呢！”王意如興奮了：“如果我能通過先生的考試，沒準我們還能做師兄妹呢！”
“瞧把你美的！你可知他的先生是哪位？那可是當年的榜眼，天子門生，只是不願為官罷了，他們家出過帝師，出過大學士，哦，他父親，便是當今大理寺卿。你想通過他的考試？不是娘小瞧你，你再讀十年書吧。”
大理寺卿的公子，榜眼，不願為官。這三條信息一疊加，一個名字在王意如嘴裏繞了一圈又咽了回去，原來是他啊！
他叫陸羽昊，豪門陸氏中最耀眼的一顆流星。
關於他的故事，流傳到後世，就只剩下他是一代大家王意璞的啟蒙老師這一條了，再往後，就連這一條也少人提及。
可王意如只需幾個詞，馬上就想起了他。首先，豪門陸氏是個人才輩出的超級家族，就算是千年之後，舊國已經不在，但陸氏還在，陸氏的後人仍然在新的國家裏位極人臣，可見陸氏的家學淵源有多麼強大。
所以，只需提到大理寺卿，王意如馬上想起了陸氏，王意璞的老師是誰，答案昭然若揭。
其次就是陸羽昊本身一瞬間的光芒萬丈了。在陸家這樣天才和神童扎堆教育資源又非常優質的家族裏，陸羽昊的資質只能算優而不能算特優，但他的個性卻是無與倫比的鮮明。
傳說他以一分之差得了榜眼，瓊林宴的時候卻因為年僅十五歲而走在了狀元府前面第一個入場，又在之後女皇賜官的時候以年幼不能適應官場規矩為由拒絕了皇上的親簡。女皇愛才，問他多久以後願意回來做官。他一句話把女皇拒絕得乾乾淨淨。
他說人生苦短，歲月綿長，我不願將有限的人生捆綁在這酒池肉林的墳場。
一句話，嚇得他爹大理寺卿直接給他跪了。女皇的臉青了白了紅了綠了一陣之後嘆了一聲：“陸氏不愧是陸氏，如此你便回去罷。”
就這樣，陸羽昊並沒有出仕朝廷，而是在家賦閑。后因教出了王意璞這個更耀眼的徒弟而名聲大噪，陸家順勢成立了鴻羽書院公開收學生，陸羽昊為首任院長，與陸氏私學西林書院並稱兩院。
往後三百餘年間，兩院弟子包攬了殿試前十名有十二次之多！
此時，王意璞尚未學成，鴻羽書院也是鏡花水月，但陸羽昊已經因為瓊林宴上的一席話而名聲大噪了。
父親的人脈果然厲害得很，雲霧茶，陸羽昊，只這兩樁，便可知王家居於平城，是父親故意的，只是祖母愚蠢，不知其中厲害。怨不得叔叔嬸嬸們滿足了勁兒要巴結父親了。
如今好了，有祖母這“屏障”，所有的巴結都是白搭。
想到這裏，王意如心情更是陽光燦爛：“娘親，爹爹可真厲害！竟能請到陸氏的大名人給哥哥做老師，等明年我與哥哥做了師兄妹，看祖母還能不能瞧不上我們！”
“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瞧把你高興的。那陸先生可是天縱奇才，眼界更是高得離譜，就算是你哥哥也鮮少得他的誇讚。”張氏努力幫女兒泄氣，在她看來，女兒明年才七歲，千字文都不能認全，怎麼可能入得了陸羽昊的眼？
“娘親！我可是親閨女！”王意如嘟嘴，假裝不高興。
“好啦好啦，親閨女不氣了，你一定能考上！”張氏輕笑着把這一頁揭過去。
另一邊，沉魚捧着一個禮盒走過來：“大奶奶，小姐可聰明着呢！您瞧，這是她孝敬您的年禮。”
“哦？你還給娘備了禮？是什麼？”張氏大感意外。這閨女大半年不見，怎麼像長大了好幾歲，一下子這麼貼心了？
“嘻嘻，娘，您這回從關外帶了什麼好東西給我？我可事先說明了，我給您備的禮，是能生錢的搖錢樹，而且已經生了許多小錢了！”王意如示意沉魚把衣裳展開。
“這，這裙子……好看！”張氏直接愣住了，滿腦子的詞彙到了嘴邊只剩好看兩個字。
蔥綠向來挑人，綉了金牡丹后更顯得艷俗。然而這樣艷俗的料子做成眼前這條裙子，卻給人端莊大方又貴氣逼人的感覺，原來艷俗的配色倒成了高貴的底氣了。
原因就在每一朵牡丹的花蕊上，都縫上了大小不一的珍珠做點綴，且整件衣服所有的扣子，都是用比料子深一個色號的綠絹手工盤成的葉子形狀，再加上刻意拉高的腰線設計，使得整條裙子的裙擺顯得特別長也特別寬。
張氏只瞧了一眼，就有把它穿上身走兩步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