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犧牲
再次回到了避難所內，顧南風已經徹底平復下來。
從「一」的隻言片語當中，他隱隱地猜測到了許多許多，甚至他開始理解，為什麼永恆教會和流亡者都想要得到他的遺傳物質。
原因一定是因為他是純合體，“他們”想要藉由自己的遺傳物質或者子嗣來擴展人類群體吧？
可問題在於，他們必須要找到另外一個純合體女性才可以做到這件事，由此推論的話……這證明所有與小八和7B長相一樣的假人，都是純合體女性或者她們的複製品，否則她們與自己生下孩子毫無意義。
顧南風當然很清楚，當種群數量降低到一個閾值以下，整個群體面臨的就是滅亡——除非，除非由兩個純合體始祖開枝散葉，整個群體才能真正重新壯大，雜合體近親繁殖根本無法避免最終滅亡的命運，基因缺陷殭屍敲響近親繁殖群體的喪鐘。
可問題在於，純合體的所產生的群體，幾乎已經喪失了在進化的征途上前行的可能性。
除非……
除非「他們」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
但這不關鍵。
人類的前途或者命運並不關顧南風屁事，他現在在乎的是父母的下落，以及「他們」對於小八和小七感情上的摧殘。
他想要復仇！父母的仇，小七和小八的恨！
7B看到顧南風再次出現在卧室時，整個人臉色都變得極為蒼白，那並不是因為失血所導致的虛弱，而是來自於靈魂深處的，忍不住想要拜服的顫慄。
她瞪大了眼睛，她不解。
她知道顧南風最終如她所願，真的得到了「一」的認可。
是的，沒錯，這才是永恆教會的目的。
“你……”7B猶豫着，恐慌地囁嚅道：“怎麼會真的是你……”
“怎麼，有很多個我嗎？”顧南風大喇喇地躺在床上，“我現在不怕你了。”
他笑。
在他的感應之中，7B的光輝不過是一團蠟燭，而自己則是一隻衝天的火炬。
這就是「一」所說的，它的力量嗎？
“我知道你沒有權限說。7B小姐，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毫無用處。”
“不，顧南風，你相信我，雖然我有些話沒辦法對你說，但我所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
“我信。你不是人，沒有說謊的能力。”
顧南風嘴角掛着冷笑，他的言語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刺入了7B的心，她這是第二次感到心靈上的疼痛。
她暗暗嘆氣。為什麼假人會感知到痛楚？為什麼假人會對於情感有如此之深的執念，為什麼自己如此之渴望得到他的溫柔？
明明，他只是自己的獵物。
“你做好準備了嗎？”7B坐在床榻邊，破碎的JK制服下的傷痕淺了許多。
“當然。”顧南風隨意晃了晃手中的劍，“我感覺，像是你這種等級的傢伙，我大概一劍能斬碎幾十個。”
“她們也可以的。”
“那我可是要謝謝你的慷慨呢，7B小姐，你居然願意主動告訴我。”
7B暗自握拳，尖銳的指甲深深刺入了掌心。但這，根本不必上顧南風的冷言冷語給他帶來的心靈上的刺痛：“顧南風，你知道缸中之腦嗎？”
“當然知道。”顧南風仍然冷笑着，“你的同伴就要來了，怎麼，你還不滿足？”
“如果你想要知道我所有知道的一切，你可以做到。”
顧南風突然間愣了。
聰明的他當然知道7B這句話的含義：她無法衝破權限的限制，一旦她強行打破原則，必然會像小八那樣，被權限鎖死一切肉體的生理運作，從而立死。
但是……
如果……
把她的大腦浸泡在維生營養液體中，理論上她可以無視任何權限！因為沒有肉體的限制，她就不會遭遇到鎖死生理運作所帶來的死亡。
但缸中之腦是一種何其悲慘的境地？
沒有觸覺。
沒有嗅覺。
沒有視覺。
沒有聽覺。
完全斷絕與外部世界的一切聯絡，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一個孤獨的靈魂在黑暗和寂靜中沉淪，永遠看不到終點。
“你願意？！”
沉默良久之後，顧南風豁然起身。
他知道7B無法說謊。
“為什麼？”
7B突然間抱頭，蹲在地上痛哭流涕：“我不知道啊……這該死的情感逆流，它讓我根本無法保持理智！我就是想再次躺在你身邊看電影，為了這個，我就是什麼都願意！什麼都可以！”
就是這個？
顧南風心頭蕩漾起一絲溫熱，他蹲下身，把手臂放在她的肩頭輕輕拍打着：
“你是真正的人，7B小姐。而我也是人。所以，我不可能把你的大腦取出來，更何況這只是理論上可行，真正執行起來恐怕是你立刻就會被懲戒而死。”
“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活着。”
說著，顧南風抱起她輕輕放在床上，然後側卧在她的身邊，握劍的手搭在她的胸前，半環繞着她的軀體。
“我會想辦法拯救你們，拯救所有被極度的情感剝奪所控制的人類，不管你們是所謂的流亡者還是所謂的牧羊人。”
“真的嗎……”
7B驟然轉身，頭埋在顧南風的胸口，又抬起一條腿放在他的腰上，拼了命地摟住他：“她們很強大……”
“無所謂了。”
顧南風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絲的暖色，“他們已經沒辦法把我怎麼樣了，一切都將很快結束。”
此時顧南風的心中已經是恍如明鏡，他對自己的力量有了無比清晰的認知，他已經開始明白，自己吃的那顆蛋到底是什麼，為什麼「一」說，自己可以真正擁有它的力量。
而這也將是小八的契機。
只要……
顧南風輕輕念着，只要我能找回你的靈魂，小八，還有小七，你們還能回到避難所。
這一夜7B睡得很安穩，顧南風同樣如此。
當昏黃的陽光穿破濃厚的雲霧灑落在床頭時，顧南風輕輕移開了枕在自己手臂上的7B，然後提着劍，直接打開了避難所的大門。
他站在門口，眺望遠方。
他知道，她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