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合格戲精
這是其實是慕辭月剛來就顧慮到,但卻一直沒有發生,等到慕辭月都快拍屁股走人的時候,卻突然發生的事。
群臣宴會。
家宴無所謂,最多就是變成個相親宴,問七問八的,隨便胡謅就行。但太子殿下和眾大臣的宴會就不一樣了。
一方面,這問的不是“你啥時候成親啊”之類的事,另一方面,他現在可是個戴罪的。
雖說謝羽祁不計較,但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放在心上,坐在上將的位置,想搞他的人多的是,不說他剛乾過瞎幾把打起來的行兵大忌,就算他是個每天帶來正能量積極向上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萬人迷,也總會有人看他不爽。
他已經當了上將有一段時日了,說沒人調查他那是不可能的,不過他用的這個身份以往實在是太過不起眼,往日幾乎是個斷層,就算那群人一夜之間白頭估計也查不出個所以然。
那麼,就會出現這麼幾波人,揪着罪找茬的,無理取鬧的,看戲的,外加趁機巴結的。
無論是哪一種,他都不喜歡。
而且,還有個更重要的,足以致命的問題。
那小侍衛見他不回復,還以為九嘯將軍心情不好不想去,連忙儘力捋直舌頭磕磕絆絆道:“這是太……太子殿下安排的,不好推卻,將軍還是……去吧。”
“誰說我不去了?”
慕辭月滿臉陰沉,捋了捋頭髮,顯得有些浮躁:“我只是在想,這種宴會是不是必須要喝酒?”
小侍衛沒察覺他話語中幾乎想燒盡天下酒水的慾望,理所當然道:“自然要……的不。”
“……”慕辭月頭又開始暈了,牙又開始疼了,過了許久,才咬牙切齒擠出一句話。
“操你奶奶。”
“……”
…
宴會遠比慕辭月想像中的還要隆重,還要嘈雜。
估計是心態不同的原因,慕辭月在蕭卿執安排的宴會上,永遠是極為輕鬆的態度,愛吃不吃,愛喝不喝,抱住皇帝的大腿可以解決一切。
然而在南康,他翹起的腿只得惺惺放下,和其他所有大臣一樣,面前是幾碗菜,一壺讓他頭疼的酒,外加一副竹筷,萬般嫌棄地和大群臣湊合坐在一起,上頭是一身華服的謝羽祁。
別提有多憋屈。
偏偏作為消失了幾天,近期成為熱門話題的九嘯將軍他自己,慕辭月感受到有無數眼光扎在他身上,那眼神就像用透視眼穿過他的衣服去看他的褲衩,求知慾和小心計簡直爆棚。
慕辭月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壓抑、憋屈、沉痛、思念以及被當成展覽物的悲涼等諸多情緒憋下去,心中默念“一群智障”,還奇迹般露出了一個不僵硬的笑容,感覺成仙都比這個容易。
慕辭月覺得自己快羽化而登仙了。
別人是笑裏藏刀,他是笑里藏着對別人祖宗的問候語。
慕辭月早來了一盞茶的時間,大臣都到齊了,但謝羽祁沒來。這正常,太子總要擺擺架子。
然而這也就導致了,慕辭月要面對各種各樣的人帶來各種各樣的溫暖。
簡直讓人感動到泣涕漣漣。
不多時,給慕辭月帶去溫暖的人越來越多。時間線近的關心他這幾日去了哪,為什麼走,時間線遠的,問他以前的生活怎麼過,家裏諸多情況,甚至於穿開襠褲的時候干過啥,恨不得從女媧填海,精衛開天闢地,夸父補天開始問起。
慕辭月皮笑肉不笑應付完各種唯恐天下不亂的大臣,各種胡謅說起來流暢自然就像真有這麼回事似的,戲精屬性於這一日到達巔峰,簡直能拉上盤古一起開天闢地。
慕辭月以身體不適為由擋掉了一切伸過來的酒杯,幸好那些人地位沒他高,沒法硬逼他喝酒,慕辭月暫時逃過了一節。
突然,慕恂也走過來湊熱鬧。
慕辭月看到慕恂,驚愣了一下,本能感到一絲不對勁,他感覺慕恂應該不是那種對別人私生活很感興趣的變態,那他過來幹啥?吃瓜嗎?
然後他又有點頭疼,雖然他地位高,但慕恂是他哥哥,總不能一點面子都不給。幸而慕恂手裏並沒有拿着杯子,瞧起來不像要同他喝酒的模樣。
見到慕恂,剛剛還對慕辭月滔滔不絕的大臣們立刻閉嘴了,不是因為慕恂官職如何,實在是誰都知道九嘯將軍和他七哥關係好啊,誰敢和慕恂搶話?
然而,在其他人同時噤若寒蟬了足足十幾秒后,慕恂還是沒有吐出一個字,嘴唇微動卻不發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周圍人見此都是莫名其妙,不過誰也沒開口問。慕辭月今天已經不知是第幾次面對這種相顧無言惟有尷尬千行的場面了,還是在這麼多人面前,除了沉默就是尬得慌。
終於,慕恂就像下定了決心似的,竟直接站起身朝慕辭月走去,慕辭月又是一愣,隨機反應過來慕恂可能是有什麼要緊事要說,便把幾乎是畫在臉色的笑容斂了,瞬間變得極為鄭重。
大臣們也怔忡了,這種宴會即將開始時離開自己座位的行為,雖談不上十惡,但多多少少也有些失禮。
然而,慕恂剛走到一半,便聽得殿外一聲賣蘿蔔似的吆喝:“太子殿下駕到!”
慕恂的步伐登時停住,幾乎是不留時間空隙地立刻轉身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其他人無暇再看熱鬧,幾近整齊劃一集體起立,又是整齊劃一地喊:“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千歲你媽,你要真能活到千歲我敗月教主舌頭抹地。
慕辭月已經想吐槽很久了。
也不知謝羽祁受用不受用,目前看來還是受用的,謝羽祁用那很欠揍的睥睨眼光掃視了眼前站成兩排蒜苗的大臣們一眼,沒有發現異樣,這才抬手示意他們坐下。
終於沒人再問了!慕辭月鬆了口氣,這一系列問答差點讓他白了少年頭空悲切,放鬆之下眼神亂瞟,卻忽的發現慕恂在看着自己。
慕辭月沒多想,乾脆也看了過去,然而慕恂就像在出神似的,一直看着他,可那眼睛並非渾噩,而是亮的,並非走神時的空洞。
慕辭月這才察覺到不對勁。
一般這種情況,哪怕是無意對視,“偷看”被發現的一方本能反應都會是立刻轉移視線,可慕恂絲毫不為所動,完全明目張胆,好像就是“老子看你關你屁事”的感覺。
慕恂是刻意在看他,像是要將他洞穿。
慕辭月被這麼盯着,渾身上下不自在,想要問慕恂出了什麼事,然而謝羽祁在旁,他不便說私事。既然如此,那就等宴會結束吧。
可顯然,這場宴會是很難熬過去的。
謝羽祁坐鎮,大臣們確實不再敢接連問他私人問題,於是他們成群結隊,說起了公事。
“聽完九嘯將軍不久前吃了一場敗仗,這本是一件常事,可將軍為何失蹤?”
謝羽祁一直允許在宴會上談論公事,從不加以阻攔。雖然這句話有些挑事的意味,但也幾乎是在場人的共同好奇點。
炮火瞬間集中到了慕辭月的身上。
慕辭月乾笑兩聲,手指碾着玉杯,恨不得扒了這群人的皮,然而眾目睽睽之下只能憋着,壓着憤慨,極自然地道:“心態崩了,出去待了幾天消消火。”
“這幾日正處於危亂時期,慕將軍卻拋下軍隊出去散心了?這般行為是否有些不妥?”
哪怕不是刻意針對慕辭月,從旁人眼光看來,這種大戰在即國家將破的時候,主將卻溜走了,這要換做別人,早吃了罪名了。
慕辭月深知這一點,也知道這件事自己無論如何是扯不了犢子了,乾脆破罐子破摔:“此事不假,末將知錯,還望太子殿下責罰。”
眾人目光又齊齊轉向神色自若,一直沒說話的謝羽祁,似乎都在等待着一紙令下,上將慕蕭不是削了軍權就是奪了官職,說不定直接貶為布衣也不錯。
然而謝羽祁顯然沒打算按照大臣的意見做,面對這些又是謙遜又是懼怕的目光,謝羽祁就像沒看到似的,默而不語,好像慕辭月犯的事不是害死郡王搗亂形勢,而是小娃娃斗蛐蛐輸了后氣勢洶洶搶了別個的蛐蛐。
靜默一陣后,謝羽祁開了口:“無妨,沒有誰是永遠不出差錯的,慕愛卿此前表現一直不錯,這次只是馬失前蹄罷了,但也不能分毫不計較,便罰三個月俸祿罷。”
大臣:“……”
慕辭月:“……”
三個月俸祿……罰的真多……
“太子殿下!”有人按捺不住,“此等大錯,處理得如此輕率,怕是不能服眾!”
謝羽祁仍是淡定:“怎麼,難不成要讓孤親口下令處死孤的救命恩人,這才能服眾嗎?”
這般偏袒實在太過明顯,只要是個有腦子的,基本都看出他們的太子殿下是不打算追究九嘯將軍的責任了。有眼力見的憋着不爽,老老實實住了嘴,沒眼力見的繼續奮鬥。
於是,又被謝羽祁一番之乎者也極客氣地懟了回去,其避重就輕,捨本逐末之能,令慕辭月嘆為觀止。
懟到後來,終於再沒人敢提一個字,大臣們紛紛眾志成城扯掰話題嘮到了其他事上,謝羽祁但笑不語,反而笑得慕辭月有些瘮得慌。
可能是因為當時被人罩着的感覺實在太能耀武揚威了,慕辭月沒有去細想,這番偏袒到幾乎異常的作為,是不是已經遠超了一個太子對於救命恩人的感激之情。
但此後,慕辭月還是再不想留在南康了,不是因為誰人威脅了他,而是因為實在留不住了。
因為宴散后,慕恂再次擋到了他的面前,似乎經過了極大的思想鬥爭,久久說不出一個字,若多一分扭扭捏捏就像要告白一樣。
慕辭月不解道:“怎麼了?”
慕恂欲言又止,終於擠出了壓抑已久的一句話。
“你究竟,是不是我九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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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話故事純屬娛樂,莫要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