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卡列尼娜（7）

這該死的社會環境，這該死的歧視女性。

怎麼那位偉大的葉卡捷琳娜大帝，在生前沒有為婦女爭取來更多的權利，哪怕只給女人們爭取回來可以保留自己嫁妝的權利也好。

現在可好，不管她將來是找個什麼樣的買家，以什麼樣的價格進行交易，看來都得經過眼前這個便宜丈夫的手，至少要經過他的允許。

多莉努力的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並且開始考慮她是不是應該從買家那裏做些文章。

她勁量忽視掉奧布隆斯基的嘲笑和輕視，只是一臉認真的再次跟這個男人重複了一遍，“所以奧布隆斯基先生，如果我能找到願意出四萬盧布的買家，你是不是會馬上同意跟他進行交易？”

“當然啦，我親愛的。”看到妻子一本正經的樣子，奧布隆斯基終於也收斂了笑容，“如果真的有人願意出價四萬盧布，並且以每年一萬盧布的額度付款，我會立刻同意跟他進行交易。”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只是這卻遠遠不夠。

多莉還有自己的條件沒有說完，所以她得繼續跟這個男人進行周旋，畢竟一鼓作氣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於是多莉又好似無意般問了一句，“那麼我想請問奧布隆斯基先生，你現在在外面到底欠了多少債務？”

奧布隆斯基本身就對這件事有些逃避，他實在不願意聽有人在提到那些頭叫人頭疼的債務問題。

但是卻架不住多莉一直逼問，所以只能盡量縮小他那肥胖的身體，低着頭用幾乎叫人聽不清的聲音，低低的說了一句，“大概總共有一萬三千盧布。”

聽到這個數字，多莉覺得要不是她意志力足夠強大，肯定當場就會爆發。

怪不得要拖着那些商販的賬單不付，怪不得家裏連這些買肉買菜的小錢都拿不出來。

原來這個混蛋男人在一年拿着六千盧布薪水的前提下，並且在不給家裏留下足夠生活開銷的情況下，他還有本事憑着自己的揮霍能力把全部薪水花完的同時，再欠上一萬多盧布的外債。

這人還真是有本事呀！

也就過了那麼一瞬間，多莉就開始覺得她實在忍耐的太過辛苦。

因為她不得不死死壓抑着自己的衝動，如果但凡她稍微鬆一口氣，恐怕她就會抓起梳妝枱上的那個木質的首飾盒，然後用力的砸到這個混蛋男人的腦袋上。

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使勁做了幾個深呼吸，花費了很大力氣才平復胸中那股怒火。

直到一直低着頭的奧布隆斯基半天聽不到妻子的動靜，想要偷偷抬頭看看妻子的表情時，多莉咬着牙說了一句，“那看來趕快賣出這塊林產，還是十分必要的事情了。”

雖然一想到孩子們吃不上飯，她就真的心裏恨的要死。但是為了心中那點盤算，為了家裏面幾個孩子，她不得不耐着性子繼續跟他周旋。

奧布隆斯基以為妻子又恢復了原本的大度和寬容，馬上用一種憨厚又討好的笑容對着妻子說道：“誰說不是呢，那些人催債催的可挺緊的呢。”

他這不在乎的樣子再次成功激怒了多莉，叫她只能努力把雙手埋放在寬大的裙擺里，手裏的絲帕早就被擰的變了形，只是為了不讓自己失控，一拳打在這人的眼睛上，她只能繼續折磨那條是可憐的絲帕。

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量，多莉表面上勉強做出一副通情達理的樣子。

“我就不去追問這些錢你都做了什麼，但是奧布隆斯基先生，關於你賣林地的這筆收益，我想要提出一個要求，一個關乎於我們那幾個孩子的非常合理的要求。”

妻子要對家裏的財產處置提出要求，這真不是一個好現象。

但是鑒於現在情況特殊，加上奧布隆斯基本身就是一個和善好說話的人，而且多莉又因為那件事情性情大變。

是的，這位奧布隆斯基先生一直都把妻子今天變得格外強硬的原因，歸結於受到之前那件事的刺激。

這全都是因為他的原因，所以他也不好對此多說什麼，只在心裏祈禱着，希望妻子早點變回原本的樣子。

所以今天妻子這諸多出格的言行，作為丈夫的奧布隆斯基也只能洗耳恭聽。

同時他也真的想聽一聽，妻子到底對家裏的財產會提什麼樣的要求。

“當然，我提出的一切要求，全部都是為了咱們家的五個孩子。”

多莉先盡量的給自己接下來的話做好鋪墊，畢竟一個主婦或者是一個家庭的女主人對於家中財產的處置，通常都會服從於男主人的決定。

所以她決定要抓住今天的機會，乘勝追擊，一定要叫奧布隆斯基答應自己接下來的條件。

只有這次談判成功了，在以後的日子裏，她才能提更多的要求。

於是她很注意查看了一下這個男人的表情，發現他對於這番為了孩子的話，並沒有什麼反對的意思，才繼續往下說。

“就像我之前跟你提到的，再過幾年我們的孩子們就要先後到貴族學校學習。

是的，不管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他們都需要接受到正確的教育。

我們先不談論給幾個女孩子準備多少嫁妝的問題，咱們只說送他們上學的花費問題。

如果一個女孩子一年在學校里的花費是五百盧布的話，我們要保證一個女孩子至少能在學校接受三到四年的教育。

再加上女孩兒們總要置辦一些衣服首飾，還有社交舞會這類的花費。

那一個女孩兒上學期間應該準備的學費，總共需要大約三千盧布左右。

而我們家目前一共有三個女孩子，所以要給他們留出至少一萬盧布的教育基金。”

奧布隆斯基的臉色隨着妻子的話變得越來越難看，但是妻子的話又讓他無從反駁。

因為妻子說的全都是非常現實的問題。

如果他想要把女兒嫁給一個好人家的話，那他的女兒必須得接受良好的教育。

尤其是在他這個父親不能給女兒準備足夠多的嫁妝的前提下，孩子受到什麼樣的教育就顯得更為重要。

可正是因為知道這個問題的重要性，奧布隆斯基儘管臉色已經發白，但還是艱難的點頭，表示同意妻子的說法。

同意了就好！

多莉馬上又乘勝追擊，接下來又說起了家裏的兩個男孩。

當然她十分明智的沒有提起，眼前這個敗家老子會給兒子留下是什麼財產的問題，她只是從兩個孩子的職業規劃說起。

不管是叫他們從軍也好，還是從政也好，大學都是是必須要上的。

這樣一來，男孩子進入學校學習的時間顯然要比女孩子多出好幾年。

所以兩個男孩子的教育基金，至少也得準備一萬盧布。

當然這是根據她仔細推測了奧布隆斯基的承受能力，斟酌着提出的一個她認為的最合理的價碼。

男人靠不住，能爭取多少是多少。至於其他的，就得靠她這個做母親的想辦法。

於是多莉就這麼笑眯眯的，說服眼前男人答應了把賣林地的收益分出一半教給她保管。

當然多莉也再三的保證，這筆前就作為五個孩子將來的教育基金，她絕對不會挪用。

不過多莉也十分慷慨的表示，剩下的兩萬盧布可以給奧布隆斯基先生償還債務之後，剩餘的部分全都當做他自己的零花錢。

而且她還特意說了一句，“如果能受到來自丈夫和父親的禮物，她和孩子們都會非常的高興。”

是的，多莉不但話語間把這筆錢說成是她送給丈夫的，並且還悄悄的引出了給丈夫零花錢的概念。

儘管心情極度不好的奧布隆斯基先生，好像並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但是她還是決定潛移默化的改變兩個人的家庭地位。

誰叫這人除了有些渣之外，還很有可能成為那個被拿捏的軟柿子。

談話進行到現在，差不多該說的事情都已經說了，並且他們雙方都成功的達成了共識。

不過最後多莉還是強調了一遍，要求奧布隆斯基每年領到薪水之後，要先交給她這個女主人，根據家庭需求扣除足夠的生活費用，剩下的部分再發還給他當做零花錢。

這次終於注意到妻子關於零花錢的說法，叫奧布隆斯基本能不喜的皺了皺眉頭。

而多莉也很懂得見好就收，她得到了讓自己滿意的答案之後，馬上岔開了話題。

沒話找話的抱怨了一下因為供應不及時，而給家裏帶來的那些麻煩。

等奧布隆斯基先生聽得有些不難煩的時候，她才心滿意足的站起來，然後端起一副客套又禮貌的微笑，對着這個便宜丈夫說了一句，“事情就這麼說定了，那麼就請您等我的好消息。”

說話間她已經走到了卧室的門口，並且伸手打開了房門，一副送客的架式把這個渣男終於送了出去。

不過在臨關門之前，多莉還沒忘了再說一句，“您可以再給安娜發一份電報，告訴她沒有必要因為咱們夫妻的事還撇下丈夫和孩子特意來一趟莫斯科，那樣我會心裏不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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