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頭七
小小的鮮肉餛飩擠在碗裏，林顏中午本就沒吃上飯，這時候還真有幾分餓了，就連漂浮在湯麵上的紫菜都顯得格外鮮美起來。
“老字號了，不錯吧。”秦漠看她又像快點吃又怕被燙到的小心翼翼的樣子，嘴角勾了又勾。
在林顏抬頭之際臉上的笑容又快速略去，又是平日裏一副無所事事漫不經心的表情。
“我的項鏈，到底什麼時候可以還給我。”
“你急什麼，怎麼，那項鏈對你很重要麼？”秦漠嗤笑了一聲，鬼使神差地說了句:“不會，是昨天那個小白臉給你送的吧。”
一語中的，林顏面紅耳赤地爭道:“你說誰小白臉？真是沒禮貌。”
秦漠冷哼了一聲，不再說話，倒醋的時候禁不住手抖了兩下，一盤素味餛飩酸的不得了，他卻還是硬着頭皮吃完了。
林顏結了賬，攔在秦漠跟前:“我已經請你吃了飯了，項鏈，還給我！”手伸出來五指張開，燈下瑩白淺紅的手掌看的秦漠莫名的心跳漏了半拍。
“我今天沒帶。”弔兒郎當的語氣，淡淡地瞥了眼氣急敗壞的林顏，側過身就要出去。
眼看着他又要不知往哪裏去，為了這個人，她都已經翹了兩個下午的課，還不知道要承受陸薄言怎樣的挖苦和諷刺，今天再不一鼓作氣辦妥......
咬了咬牙，拔腿跟了上去:“那你家在哪裏，我跟你去取。”
秦漠挑了挑眉，有些難以置信地回頭看了看林顏，又看了看外面已近黃昏的天，時間怎麼好像過得快了起來，之前的每分每秒都很煎熬來着。
“你確定？”他笑了笑。
這是林顏第一次看到這個少年的笑容，出乎意料的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雖然好像合著這句話有幾分挑釁的意味，卻莫名的不叫人害怕和反感。
想想，她和這個不熟的同學認識相處也不過大幾個小時而已。
“我確定！”林顏攥了攥拳頭，認真而堅定地點了點頭。
“那隨便你。”秦漠不在意地聳了聳肩，兀自朝一個方向走去。林顏沒有任何猶豫地快步跟上，絲毫沒有注意到天色將晚。
還有一節課就放學了，傅茜走到陸薄言對面坐下，桌上攤開的仍舊是昨日那本全英的書，隨意瞟了一眼，怎麼還是在二十九頁？
怔了一下，她仔細地看向陸薄言，和往常沒有任何的區別，一絲不苟的樣子，好像整個人都沉浸在了書中。
但是，傅茜攥了攥拳頭，從昨天到今天一整天，書沒有任何的變化。
她本來以為陸薄言根本就不在意林顏的行蹤，現在看來，只是藏得深了點而已。
自從撞見陸薄言在巷子裏打了隔壁班給林顏送情書的男生，她就知道他對林顏的感情非同一般。
“薄言，今天放學了去我家吃晚飯吧，我媽親自下廚。”她收起心裏的猜疑不甘，臉上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臉，試圖把他的心神拉回來。
“我，”陸薄言抬起頭，正要說什麼。
“可不許你拒絕，你都拒絕我多少回了？我媽說了，今天要不把你帶回去，我也不用回去吃了。”傅茜說著，祈求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裏幾欲要放出光來。
已經拒絕很多次了嗎？
陸薄言皺了皺眉，他怎麼一次印象都沒有，只能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低頭看書的時候，眼神快速瞟了一眼右手邊的位置，一整個下午了，別人都回來了，就她還沒回來。
林顏做新生信息登記表的時候明明記得秦漠的家庭住址在她家附近，君豪別苑，不說他，一個班的人幾乎都住在那一片。
所以當巷子越來越窄，衚衕越來越密集，最後在一棟老舊的小區樓面前停下來時，林顏有些遲疑了。
“怎麼了？不敢進去了？”秦漠笑着回頭，“剛才那股氣焰很囂張嘛。”
怎麼這些男生都跟陸薄言一樣，盡喜歡挖苦別人。
林顏自己都沒發現，她總是不自覺地把別的男生拿來和陸薄言作比較。
“喂，到底來不來？”林顏回過神來，秦漠已經上了好幾個台階，正站在快要拐角的地方回頭朝她吆喝。
都走到這兒了不上去也說不過去，林顏只能硬着頭皮跟了上去，老化的樓梯扶手上銹跡斑斑，旁邊原本潔白的牆上畫滿了小孩的奇形怪狀的塗鴉，這兒，應該很多年了吧。
“到底在幾樓啊。”林顏爬了五樓，有些氣喘吁吁，插着腰停了下來。
前面慢騰騰開路的大高個停了下來，好像才反應過來似的:“哦，是在三樓來着，不好意思啊，忘了。”
什麼？
林顏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忘了？什麼叫忘了？自己的家還能走錯？
不對，這裏也不該是他的家。
秦漠卻面無表情一本正經，到讓人疑心是不是錯怪了他，又繞回三樓。
鑰匙都不用摸，秦漠直接推開了一扇門，陳腐的味道撲面而來。
數不盡的餐盒堆得到處都是，窗帘沒有拉上，落日的餘暉照進來，空氣中細小的灰塵都無所遁形，更何況那些肉眼可見的髒亂？
“這是，你家？”林顏氣鼓鼓地看向秦漠，只覺得是他在故意耍她。
“是啊，今兒我爸頭七。”秦漠撓了撓亂糟糟的頭髮，語氣平淡生疏的似乎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林顏一時語塞，卻根本不相信:“秦漠，這種話不能當玩笑的。”她邊說著邊跟在他後面踏進了門，視線往右一瞥，身子頓時僵住了，後面沒說完的話生生哽在了喉嚨里。
她看到了靈位。
“這......”林顏獃獃地看着秦漠走過去取出三支新的煙拜了拜點上了，動作行雲流水快的很，做完了轉身去了房間，不一會兒就出來，再伸開手，手心裏正正地放着她的粉鑽項鏈。
心裏不知怎的，升起幾分愧疚，卻也沒有多問，默不作聲地接過泛着涼意卻依舊晶瑩發亮的項鏈。
覺得這時候應該說些什麼，卻到底一個字也沒說，轉身離開了。
秦漠冷着煙看着她離開的背影，長長的馬尾甩出一個漂亮的弧度，心裏卻涼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