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爾爾能感覺到,在怎麼看待她這個“幻象”的問題上,江一珩的內心是矛盾的,具體表現在對她的態度總是忽冷忽熱、若即若離上,尤其是第一天。
那天長長的一個午覺醒來后,面對她及時送上的笑臉,某人先是克制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居然冷淡地從另一側下床了!全然不似睡前的軟糯可親。
他開了筆記本電腦查收郵件,期間偶爾打量她,卻不跟她說話。
到了6點,張主任親自來送飯,說自己剛剛出差回來,聽說他的事,過來看看,親切問他感覺怎麼樣。
江一珩客氣地寒暄,表示目前一切都好,應該可以很快出院。期間邏輯清晰、情緒平穩,看起來十分正常,除了完全沒提多出來的一個“她”。
爾爾故意在他跟前晃了幾晃,他居然連個眼風都沒給她,難得張主任也是好定力,不然非得笑場穿幫不可。
主任走後,江一珩也不管她,逕自打開飯盒,爾爾湊過去一看,餐具自然只有一套,但分量看起來是夠兩人吃了。
就在她以為少不得要餓肚子的時候,江一珩卻又牽住她,領她在沙發上坐了,你一口我一口地喂起飯來,末了還拿紙巾幫她擦嘴。
她敢說,自己還從沒見他這麼溫柔過!
這樣的反覆無常讓她哭笑不得,好吧,其實也可以理解,像他這樣一貫理性過頭的人,恐怕很難說服自己將幻象當真,但偏偏這個幻象,又特別的真——
畢竟它就是真的。
晚上等他睡着,爾爾就先溜了,
這一天匆忙中什麼都沒準備,她想着回去收拾點東西,喂一喂小黃,第二天趕早在他起床前再回來。
然而當她6點多天還沒亮趕回病房的時候,剛推開門就被拽進了一個溫熱的懷裏緊緊摟住,臉壓在硬梆梆的胸膛上都變了形。
江一珩氣息不穩地控訴她:“你不是說不會走!我等了你大半夜!”
啊,萬萬沒想到他會中途醒來……
爾爾好笑又心疼地安撫這個小孩子一般的江一珩,“回來了,回來了,我錯了,保證下不為例!”
好半天才把他又哄回床上去,被死死摟着一起睡了個回籠覺。
經此一事,第二天,江一珩的態度就好多了,
大概是對自己妥協了,不再時刻戒備着要保持清醒。
江一珩工作的時候爾爾就湊在他身邊,滿屏的化合物結構式看得她眼花繚亂,
高中的那點知識早就還給老師了,不過為了表示一下他們也曾經是處於同一起跑線的,爾爾指着其中一個分子式道:”哇,好多苯環!“,
虧她還記得苯環長什麼樣。
“……”,江一珩無語地看了她一眼,將她的腦袋從電腦前推開,嘟囔道:“明明是我大腦的產物,怎麼這麼笨?”
爾爾:“……”
轉眼又到晚上,等江一珩洗過澡,爾爾也拿着換洗衣物進了衛生間,對此,他似乎有些恍惚和疑惑。
爾爾心裏發笑,這幻象是不是真實得太過分?
不過既然張教授讓她不必過於遮掩,萬一被識破也不要緊,那她也就隨心所欲了。
洗完澡出來,一眼就瞧見江一珩端坐在椅子上緊緊盯着衛生間的門,彷彿擔心她又會突然消失不見。
爾爾心頭一軟,跑過去親了一下他的臉,唔,剛洗完澡的江一珩也是香噴噴的。
然後就看到他似乎呆住了,一下握緊了放在膝蓋上的手,
半晌,眼神閃爍地看了她一眼,迅速站起來往病床走去,生硬道:“睡覺了”。
啪,還直接按滅了房間的燈。
那倉惶的背影和通紅的耳朵……
爾爾簡直要笑死,不是吧,他其實是這麼純情的人?那當年是怎麼好意思當教皇的?
其實是她想偏了,江一珩只是一時無法接受自己居然會幻想出一個關爾爾來誘惑自己,同時還有一絲愧疚,如果她知道這一切一定會覺得自己齷齪吧。
夜半,爾爾迷迷糊糊地醒來,感到身側的江一珩睡得不□□穩,動來動去,還一直發出沉重的喘息,呼出的氣流拂過她頸邊,熱得發燙。
她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難道發燒了?
探手摸到牆上的開關按下去,燈亮了——
但場面似乎有點超出她的想像……
江一珩滿臉通紅、滿頭大汗,脖子上的青筋根根爆起,看起來渾身緊張,似乎積蓄着隨時都將爆發的力量。
最最重要的是……
“啊!”,好半天爾爾才反應過來去捂自己的眼睛,熱意湧上臉頰,哭腔道:“你你你……”
她是萬萬沒想到,總是冷肅着臉,看起來波瀾不驚的江一珩,居然……
爾爾透過指縫看去,江一珩也正盯着她,迷離的眼神頗為炙熱,讓她生生打了個哆嗦。她偏過頭弱弱道,“喂,我看見了……”
“唔”,他似乎十分難耐地哼了一聲,嗓音低沉黯啞,聽起來讓人無限抓狂,“你本來就是我的慾望,讓你看見想必也是我腦中所想”,
大喘了口氣,“我,也沒辦法”
還能再無恥一些嗎……
男人,果然都是禽獸啊!
爾爾漲紅着臉,咽了咽口水,明知不該去看卻控制不住自己,偷眼瞧着他此刻焦灼、急迫又有些無助的臉,心裏亂七八糟地想着,既然遲早都要那什麼,這傢伙吃了這麼多年的苦,就提早讓他快樂一下好像也沒什麼?雖然不敢真的做到那步,這樣還是可以的吧……
她緩緩伸出手去,準備“幫”他一把。
嗯,看他明白過來以後怎麼變卦!
“別”,沒想到江一珩會急忙抽手來擋,咬牙切齒說出的話卻像是在提醒他自己,“她不會願意的!別得寸進尺!”,
爾爾像是受了某種蠱惑,被一種莫名的衝動驅使着,嘴裏連聲哄道:“願意的,願意的”,另一隻手繞過去,迅雷不及掩耳——
“唔”
“唔”
兩人同時發出一聲喟嘆,
爾爾是好奇的嘆息——原來……
江一珩么,他被激得渾身大抖,彈坐起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下一秒,他就低吼了一聲,大手圈住了她的小手。
他是不是瘋了——接下來,爾爾腦子裏唯一的想法就是這個。
“你慢點,這樣不會壞掉嗎?”
“噓,別說話”
“那你輕點,不疼嗎?”
“爾爾……爾爾……”
“哎……”
不知過了多久,在爾爾控訴了無數遍后,江一珩突然僵着腰背頓住了,渾身肌肉揪緊,半仰着臉像是十分痛苦,又像極度歡愉。
他咬牙屏住了呼吸,汗水不堪重負地紛紛從他下顎跌落,在病號服上暈開點點印記,爾爾都擔心他是不是要背過氣去。
“呼,呼,呼——”,
像是拼盡了全部力量,半晌后,江一珩重重倒回床上,目光散亂地大口喘着粗氣,爾爾覺得他活像一條脫水的魚。
……怎麼好像,比當年跑完5000米還累?
她有點擔心,用乾淨的左手抽了紙巾替他擦拭額上的汗水。
江一珩一邊努力調整呼吸,一邊目光眷戀地看她漲紅的臉。
一時間,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此刻燈下的江一珩,身姿疏懶,眼中閃着迷離幽光,俊逸的臉上艷若桃李,爾爾擦着擦着就挪不開視線了,直到突然想起他手上的傷。
“哎呀”,她一警醒,胡亂扯過幾張紙巾擦手,抬起江一珩的右手查看起來,掌心的傷口本來癒合得差不多了,今天剛去了紗布,但剛才一番動作,果然又有些血水滲出來。
“嘶”,爾爾埋怨地看他,“疼不疼?”
江一珩慵懶一笑,搖了搖頭。
“嘴硬吧你”,爾爾瞪他一眼,準備下床去,“等着,幫你處理一下”,
只是一低頭,頓時被吸引了注意力,“咦,和剛才不一樣了,好神奇!”
江一珩:“……”,默默伸手擋住。
“你剛才怎麼不擋?”,爾爾嘲笑他。
只要自己不覺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的就是別人,此刻的爾爾正是這樣。
江一珩顯然也深諳這個道理,只聽他穩穩接道,“哦,因為剛才的樣子比較威武。”
爾爾落荒而逃。
衛生間裏,她聞了聞自己的右手,吐吐舌頭,聽說麝香就似這個味道,額……
等她仔細洗完手出來的時候,江一珩已經料理好自己,重新穿着整齊坐在床上,平常端肅的模樣回來了幾分,如果忽略掉他臉上還未散盡的紅暈的話。
爾爾連瞥他好幾眼,怎麼看,都覺得十分假正經,在她這裏,他原來的那些形象恐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從抽屜里找到酒精棉球,爾爾跪坐在床上幫他清理傷口,這傷橫亘在掌心,深淺一致,看起來有些突兀,不像是意外造成的。
“這個是怎麼弄的?”,她輕輕擦去血跡,順便給傷口消毒。
江一珩只簡略道,“前兩天心情不好,無意中把水果刀捏手裏了”
“割到這麼深才發現?不疼嗎?”,爾爾疑惑地看他一眼。
“還好”,說完這兩個字江一珩沉默良久,直到她重新塗好外敷的消炎藥,才聽他淡淡道,“有時候,心裏的疼更疼些,轉嫁在身體上,反倒好一些。”
爾爾吹傷口的動作一頓,放開他的手,心疼地圈住他,“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讓你傷心了”
頭頂,江一珩只一聲輕笑並未回應。
她知道,他大概是在想不必與幻象當真,就像他肯如此坦誠地示弱,想必也正因如此。
爾爾突然衝動地想把一切都告訴他,現在、立刻、馬上!
她半支起身,只是,一對上他那雙猶自掩着三分□□的眸子,就回想起了剛才發生的事,真是太荒唐、太羞恥了啊,
還是……晚幾天再說吧!
於是心虛地重新把頭埋回了江一珩懷裏。
熟悉的氣息縈繞四周,讓她感到無比安心,困意漸漸來襲,爾爾掩着嘴打了個哈欠,感到江一珩將她的腦袋輕放到枕頭上,似乎要下床去。
“你去哪?”,她牽住他的袖子,迷迷糊糊問道
“開會兒窗,睡吧”,她的手被輕輕塞進被子裏,溫柔勸哄的聲音讓她十分受用。
“為什麼開窗,冷”,爾爾嘟囔着,困頓地又往被團里縮了縮,模糊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說,“就開一會兒。”
江一珩倚在窗邊吹着涼風,今晚身體裏的躁動讓他始料未及,這一生還從未有過如此放縱的時候。
他望着夜空中遙遠的寒星,唇邊笑容苦澀,此時此刻,真正的她在做什麼呢?
直到室內曖昧的氣息逐漸散去,江一珩關上窗,重新洗了澡,才躺進被窩裏摟住那個軟和的小身體。
把臉埋進那柔密的長發里時,他深吸了口氣,
怎麼辦,似乎越來越分不清虛幻和現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