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海冥轉過頭,順着瑠歌的目光望了過去。那大概也是尼基塔小組的人——那是個身形挺拔的男人,男人有着一頭黑色的中長發,那黑色的髮絲並不是很卷,只是微微打着卷,披在肩頭有種細碎凌亂的美感。他的額前同樣留着些許微卷細碎的劉海,讓人看不清楚神情。
在海冥看過去的一瞬間,男人的眼眸同樣慢條斯理地掃了眼海冥。那一眼——容許海冥趁機看清了男人的眸色,他的眼睛也是極為罕見的綠色。不過瑠歌的眼睛是寶石般的翠綠,而他的眼睛則綠中冗雜着灰。
本來這種顏色的眼眸很容易顯得人氣質冷峻,但偏偏男人的眼睛狹長,配上灰綠色的眼睛,反而看起來瀲灧多情。
“好、好騷啊……”看過去的剎那,科菲對對方的打扮瞠目結舌,就差抹抹嘴角的口水。
“這打扮……媽的這男人要是去當牛郎肯定是頭牌啊!我就是傾家蕩產也要包他!”
男人一襲黑色的長風衣,裏面的襯衫弔兒郎當地扣了兩個扣子,象徵性地掛着條銀色領帶,露出一大片V型的胸膛,他跟尼基塔的散漫街頭風相比起來很難說誰更像混世魔王。
科菲繼續津津有味地盯着男人的臉看——他的五官並不粗曠,而是鋒利中又帶着精緻柔和,有種模糊化的中性美。當他百無聊賴地把玩着黑色的手套時,玩世不恭的氣質更甚於尼基塔。
周圍因為尼基塔的話語開始冷嘲熱諷起來,不少通靈者的臉頰都氣紅了,卻沒有任何辦法。一樓的平面空間本就不大,吵吵嚷嚷更顯得擁擠。在這種情況下,瑠歌居然突然朝尼基塔那邊走了過去。
“卧槽!”科菲一個激靈,手指瘋狂戳海冥的外套,“你快看你快看,瑠歌她走過去了!天哪,還是小瑠歌厲害啊,先下手為強……是我輸了。”
“不過好姐妹嘛,分享分享聯繫方式也是應該的,嘿嘿。”
海冥黑着臉擰了一把科菲的耳朵,“什麼牛郎不牛郎?還好姐妹?小心他聽見了以後有你好受的。”
科菲作陶醉狀,“東陸那邊有句話怎麼說來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海冥甩手走人。
另一邊,瑠歌在看到男人的第一眼時就愣住了。
那個男人……他似乎是沈雁月,又好像不是。
記憶中的沈雁月是個孤峭的少年,嘴唇總是緊緊抿着,時刻注意四周的危機,一身黑色作戰服也會好好地穿在身上。他的左耳應該有一隻銀色的耳環,圓環上吊著一顆瑩白的珍珠,珍珠柔雅,晃蕩間能夠淡化少年身上冰冷的氣質。
他原本像是堅冰,而現在——男人懶懶散散地插着口袋佇立在一邊,純黑的襯衫領口大開,上面該死不死地掛了條領帶,領帶也是鬆鬆垮垮的,象徵性地插在襯衫外的西服馬甲中。
馬甲前別了一個銀色的鏈條式胸針,另一半被風衣外套遮住,看不清究竟別了什麼。
極致的黑色,極致的誘惑。
瑠歌算了算,兩百年不見,沈雁月居然從一塊堅冰變成了行走的春|葯。世人誠不欺我,果然時間真的能夠改變一切。
她想要湊上前,腳步又像被釘子釘住了似的不自然地停下。她做事向來隨心,能夠應對各種場面,然而此刻,她竟然躊躇了。
那人到底是不是沈雁月呢?
臉、灰綠色眼睛、略帶卷的黑色長發。
明明都一模一樣。
瑠歌糾結地想着:如果不是也倒好了,她上去打個招呼可以說是認錯了。但現在怎麼看,這都是本尊。
原本該在瑠歌大腦內精密計算着的:沈雁月出現代表着什麼?這件事除了梅爾維爾氏族還有多少股吸血鬼勢力摻和?城堡內的真相到底有多少種可能性?
諸如此類的一系列問題,在見到男人的剎那,全部在大腦內由字跡變成亂碼,一堆亂碼快速穿梭拚命打架,最後成為一堆亂糟糟的線頭。
而凌空於那些亂如麻的粗糙線頭的,是一句話排列組合後進行刪減,變成幾個清晰的大字,頂天立地地霸佔了瑠歌所有的腦內空間。
我到底該不該跟他打招呼?
打,還是不打?
聰明如瑠歌,此時此刻,竟然大腦死機了。
許是她踏出步伐忽然收住異常突兀,隔着三兩個人,男人居然微微偏頭,心不在焉地掃了瑠歌一眼。
那一眼——讓瑠歌死機的大腦瞬間血液上涌。彷彿要給自己爭口氣似的,她腳下步伐甚至還加快了速度,快步走到了男人身前。
站好,仰首對上男人的目光,面上露出一個柔和的微笑,心裏卻像有個小人似地嘟囔着:沈雁月他長高了好多啊……明明以前視線差距也沒這麼大。
不過,畢竟都兩個世紀過去了。
兩個世紀,人類的科技甚至超越了古老的鍊金術,單單沈雁月長高了,也沒那麼讓人驚嘆。
是她太小題大做了。
瑠歌笑容不變,語氣友好地伸出手道:“你好,我是瑠歌,請問可以認識一下你嗎?”
“沈。”男人對於瑠歌的主動無動於衷,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好像對這種場景見怪不怪,連名字都只敷衍般的報了個姓氏。
見瑠歌駐足在他面前遲遲不動,男人才嫌麻煩似的又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你有什麼事嗎?”
“我沒見過你,”瑠歌笑容一變,忽然張口挑釁道,“在場所有的見習生,我都有在見習生訓練營或多或少的遇見過,但是你,我從來沒有見過你。你之前是出了什麼事所以一直不在訓練營嗎?還是說,你就是總部派來的教官?暗中監視我們?”
“他是我的同伴,你有什麼意見?”沒等沈雁月回答,尼基塔率先側過身。高大的身形在瑠歌面前落下一大片陰影,好似一堵鐵牆,十分具有壓迫力。
尼基塔一發話,原本發現這裏有好戲進行想要湊熱鬧的見習生們頓時縮了回去。
“沒有的。”瑠歌抬起頭,朝尼基塔標準地微笑,“其實我覺得這位先生穿得特別好看,就很遺憾為什麼之前沒有在訓練營里見到過,於是想找個借口搭訕一下。”說完,她又朝沈雁月笑了笑。
“哦?是這樣么?”尼基塔面無表情地瞟了眼沈雁月,後者聳了聳肩。尼基塔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後撥開人群,繼續向前走去,想來是懶得跟女人計較。
“怎麼回事?”海冥通過傳訊器問道。
“我沒在訓練營見過他,他可能是外部勢力混進來的,也有可能是高層軍官,我吃不準。”瑠歌悄悄道,“待會兒記得注意他的行動。”
“好,我知道了。”海冥應道。
背過身的瑠歌,鬆了口氣。
她覺得自己剛才的一系列行為簡直莫名其妙,丟臉不說,關鍵對象還是沈雁月。
沈雁月啊……
很後來她才明白過來。
原來她今日的躊躇不安,不知所措。
唯有近鄉情怯可以勉強作一解答。
……
科菲自瑠歌走上前的時候就在密切關注兩人的情況了,眼看他們兜兜轉轉沒幾下就結束,她頭也不回地拽住了海冥的胳膊,把人拉下,頭側過去說悄悄話。
“你知道么?憑我女性的直覺,小瑠歌和這個男的肯定以前就認識,還是發生過點什麼的那種。”科菲摩挲着下巴嚴肅推測。
瑠歌雖然為人友善,經常微笑,也沒什麼架子,但她就像是帶着面具的舞者,或者是被設定好的仿真人。雖然好得無法挑剔,但總給人若有似無的距離感。
她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但是方才在她和那個男人對視的瞬間,科菲能清晰地感覺到瑠歌像是一瞬間活了過來一般,有了情緒上的波動。
瑠歌組長是不會主動挑釁人的。
除非,這裏頭真有什麼故事。
一個小小的插曲,打擾不了探索城堡的進程。
方才,尼基塔的話語成了導|火|索,整個城堡都格外哄亂,甚至還有通靈者和普通人打鬥的聲音。趙扶夜早就趁這個機會湊熱鬧去了,瑠歌管不了,心裏也有點浮躁,唯有順着人群繼續往前走。
沈雁月不知何時走在了瑠歌的身邊,男人的嗓音並不是想像中低沉寒涼的感覺,而是有股揮之不去的調笑感。這種聲音天生裹挾着曖昧的情緒,令人幾乎分辨不出他的真實感情。
“你們組沒有通靈者嗎?”並肩行走彷彿能夠縮短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瑠歌乾脆開口問道。
“之前是有的,”沈雁月雙眸正視前方,“不過尼基塔不喜歡被通靈者擺佈,只好讓他在車上安靜地休息了。”
“你們不在乎……”她想說你們不在乎團隊評分嗎,話只說了一半,樓上突然傳出了眾人的尖叫聲!
“草,快走!”一個男人爆喝道。
“怎麼了?”室內的空間就這麼大,前面的人想要退回去,而後面的人想要湊到前面一探究竟。一瞬間,整個空間格外凝滯擁擠。
“別往前了!都給我退回去!”男人在樓梯上繼續咆哮,“這裏有東西!有乾屍他媽的在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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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菲:我有一個夢想。
我想包養一排小鮮肉。
可以參照海冥與沈雁月,尼基塔也不賴。
讓他們哭就哭,讓他們幹嘛就幹嘛。
誰演的最真,遺產全留給誰。
(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