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9凱旋歸來(安柏番外4)
墨河之戰取得了游牧主將忽鐵木首級。
游牧鐵騎見主將被斬於馬下,士氣大跌,萬世顯領着士兵乘勢追擊。
墨河城城門早已關閉,援兵進不來,困兵出不去,左右夾擊,游牧人敗勢可見。
不過墨河之戰只是開始,並不是結束。
在這之後,萬世顯帶領着麾下繼續同游牧人作戰,歷時兩個月,終於是奪回了榮國三個月內丟失的幾座府城和十幾座巴城。
消息傳到楊青青的耳中時,她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藥水往嘴巴里灌。
中草藥最是苦的,她喝下了碗裏的中藥,又從案桌上拿起一塊蜜餞塞進了嘴巴里。
吃了蜜餞,原本皺着的眉頭便也舒展了。
這蜜餞是安柏剛剛為她準備的,如今她吃下這蜜餞,便覺得不止是嘴巴里甜甜的,連着心口中也暖暖的。
候在一側的趙都統小心翼翼地看了楊青青一眼,斟酌着道:“楊兄..楊將軍,你有沒有聽到卑職說的話?”
人確實是很奇怪,以前的楊將軍是男兒身時他從不覺得有什麼不同,可一說她是女兒身,他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可歸根結底說起來,無非是他心中很難接受,怎麼他的楊兄就變成女的了呢?
他同眼前的楊青青是同一時間參軍的,她比自己小几歲,所以兩人稱兄道弟,他一直把她當成自己的弟弟來看待,感情自是比一般人來得更好。
“什麼楊將軍,趙大哥,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楊青青眯眼一瞧趙生,笑道:“難道就因為我是女兒身,所以我就不是我了嗎?咱們還是同以前那樣交流就行,你這樣我怪不習慣的。”
趙生繞了饒頭,見眼前的楊青青似乎沒有什麼變化,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徑直找了位置坐下來,口中嘟囔着,“那倒好,可真是憋死我了,你都不知道,我剛剛就在想以後我得如何的面對你。”
“呵,想不到咱們的大老粗趙都統還會考慮到這麼細緻的方面。”她攏了攏額邊的碎發,笑道。
“那可不是,不過什麼大老粗呀,我這也是粗中有細。”趙生不服氣的反駁了一聲,又道:“我剛剛說的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我又不是耳聾了,怎麼沒聽進去。”她撇了撇嘴,說道:“不過嘴長在別人身上,我能說啥?”
“雖然嘴長在別人身上,不過你..你好歹也注意點和那位叫什麼,什麼來着?”趙生低頭思索了一會,沒想起來。
倒是楊青青見他這樣,順嘴道:“軍醫安柏。”
“對,就是這傢伙,你起碼得同這傢伙保持點距離!”他嘆了口氣,“你都不知道外邊那些人說得是有多麼的難聽呢,姑娘家的可真是麻煩,不過那些人也是嘴碎,竟是跟個姑娘家一樣熱衷說些不三不四的話。”
“能有多難聽呀,再說了,我身上多處受傷,人家安軍醫那不是得為我治療嘛?”
她瞄了他一眼,低聲道:“何況我又不是真的男人,所以就算對..對安軍醫有點那啥感覺,那也是正常的吧?”
所以真說起來,外邊那些人說得也沒錯,她跟安軍醫就是有不一樣的關係,她就是想要跟他好。
趙生倒也是不傻,一聽對方這樣說,瞬間就反應過來了,“楊青青,啥感覺?你可別告訴我,你是看上那個軍醫了。”
楊青青仰頭看他,老實承認,“沒錯,我就是看上他了,我日後就是要嫁給他的。”
趙生愣了一下,臉色一閃而過的驚悚,“楊..楊青青,你可是姑娘家,這話...這話,這話你可說不得。”
“憑什麼說不得,難道就因為我是姑娘家,所以我就說不得?這是什麼道理?”
男子可以求愛,女子就不行了嗎?
她楊青青就偏不要這樣,她喜歡安柏,她就要大大方方的說出來。
趙生搖了搖頭,放慢了聲音道:“倒也不是,但是姑娘家總是要矜持點的,哪裏能夠說這些話?”
“矜持?矜持是個啥東西,我還真不懂。”楊青青衝著趙生笑,又道:“好了,你可別婆婆媽媽了,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處理好的。”
見楊青青說到這樣,趙生便點了點頭,“行,既然你這樣說了,那我心裏也有底了,不過那小子可靠譜?”
“我楊青青看中的人,自然是靠譜的,趙大哥,你就別擔心我了,如今大軍要準備回京,你還不快去準備。”
“我這就去了,就是...”趙生步伐一頓,低聲道:“左將軍王珏,我總覺得那人對你不懷好意,你可注意着點。”
楊青青把趙生趕走,便披了件外衣,朝後勤走來。
隨行軍醫都是待在後勤的,後勤有幾頂營帳,便是給軍醫醫治傷患的。
只不過因為今日下午就要啟程回京,因此這一會很多士兵都在收拾物件。
營帳內。
安柏正在幫一名傷患重新包紮傷口。
“安軍醫,我這個是不是再換個兩次葯,就可以了。”年輕小兵抬頭,看着眼前俊秀的男子。
這名安軍醫不僅人長得好看,而且醫術也好,性格更是溫柔,所以軍隊中的一些傷患都願意來找他。
“是,再換個兩次葯,差不多就可以了,不過在這期間還是不能碰到水的,你這是刀傷。”他說著,又吩咐身側一名年紀較小的軍醫,道:
“胡一,你攙扶着這位兄弟回去休息。”
胡一站了起來,道了句是,正要退出來,迎面抬頭見到前方入口處站了一名女子。
女子雖是一身簡單的藍色長裙,未施粉黛,但一張臉秀麗絕俗,在這滿是男人的軍營中自是一抹亮色。
“是..是偏將來了,安大哥。”胡一一聲落下,營帳內幾道目光紛紛朝女子看來。
楊青青察覺到眾人的目光,微微皺眉,道:“看啥看?”
她拍了拍自己受傷的手臂,像是故意一般,揚高了聲音,“我手臂疼,還要勞煩安軍醫幫我瞧瞧。”
她說著,徑直坐到安柏的面前。
而營帳內的幾人見狀,倒是乖覺的起身退了出來。
安柏看着眼前的女子,搖了搖頭,輕聲道:“將軍,我不是說了你身上的傷已經調養得差不多了嘛,不用再看了,只要按時吃藥就行。”
“可是我的手臂還是很痛呀,你摸摸。”女子抬頭,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安柏臉色微微一紅,神情也局促了起來,“將軍,你...你若是真的難受,不然我幫你找其他的軍醫吧?”
“為何要找別人?”女子挑眉看他,“我就是要你幫我看。”
“安柏醫術淺薄,怕是醫不了將軍。”他垂下頭。
她眯了眯眼,聲音淡了一分,“安柏,你故意的。”
她又道:“你..你為什麼要故意,難道你還不懂...”
不等對方說完,安柏已經開口打斷,“將軍,安柏一介白衣,實在不應讓將軍蒙羞。”
“你在說什麼?什麼蒙羞?”楊青青定定地看着他。
安柏卻是避開了她的視線,小聲道:“還請將軍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們...我們應該保持距離。”
他是男人,他不怕別人怎樣的說他,可她是姑娘,他不能聽別人用那些不堪入耳的聲音來說她。
“是誰跑來跟你說了什麼,對嗎?”她站了起來,昂起了下巴,“是不是王珏,是不是他來跟你說什麼了?”
安柏袖子底下的手微微捏了捏,“沒有,就是我...”
“我不信你不懂我的心意,我馬上去找王珏說明白!”
見對方要走,安柏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腕,聲音雖輕,內容卻清晰無誤的落入她的耳中,“楊將軍又何必為難我?”
“為難你?”她步伐一頓,眸中亮光逐漸暗淡了下來,“你說我在為難你?”
安柏沉吟片刻,從牙齒中咬出一個字,“是。”
“好,是我在為難你,原是我一廂情願。”她掙脫開他拉着自己手腕的手,緩緩一笑,“安軍醫若是怕那些流言蜚語,那我會讓這些流言蜚語消失,今後,你不用再擔心。”
楊青青挺直了肩背,緩步走了出去。
“安大哥,你是因為左將軍王珏昨天對你說的那些話嗎?”不知何時,胡一走了進來。
他似乎是聽到了剛才安柏和楊青青的談話。
“明眼人誰都看得出來,咱們的偏將軍是喜歡安大哥你呢,你幹嘛要把偏將軍推向門外?”胡一皺着眉頭,他實在是不懂。
“休得胡說。”他揚聲,又道:“別說這些了,咱們也要早點收拾行李,馬上就要準備回京了。”
“好吧,不過安大哥,你真的不會後悔嗎?”胡一忍不住抬頭,又看了安柏一眼。
安柏已經轉身,正在收拾着藥箱子,冷不防聽到胡一這句話,雙手一抖,藥箱裏的瓶瓶罐罐瞬間掉了下來,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散發著一股葯香味。
“後悔嗎?”他呢喃一句,蹲了下來。
也許會後悔,可正如左將軍王珏所說,青青她不是一般的閨中女子,她是戰場中的雄鷹,若真的因為自己,而讓她不能繼續朝着夢想前進,那他情願放開她。
...
萬世顯的大軍在十月份回到了上京城。
上京城中張燈結綵,處處透着喜慶,軍隊還未到,百姓們已經翹首以盼,盼望着能夠迎接戰勝游牧人歸來的鎮西軍。
鎮西軍便是萬世顯帶領的軍隊。
上京城萬春酒樓人聲鼎沸。
因為要迎接鎮西軍的關係,今日的萬春酒樓尤其的火爆,處處是坐無缺席。
二樓臨窗雅座早已在三天前就被人訂完了,喜得萬春酒樓的掌柜特意請來了城中名嘴說書王老頭,為大家說說書,尋個樂。
這王老頭不愧是上京城中的名嘴,幾個故事說來,便吸引了座下眾人的追捧。
“嘿,我說王老頭,這三個故事好雖好,不過總不是新鮮的,今日萬將軍的鎮西軍就要回來了,這樣的日子裏,你倒是說點有關鎮西軍的故事啊。”
“是啊是啊,這次鎮西軍中不就出現了個稀奇事兒嗎?王老頭,你就繞着這個稀奇事往下說。”有人喊了一聲,立馬得到了酒樓里其他人的附和。
“稀奇事兒?莫不是楊青青?”說話的男子端着杯盞,抿了一小口,又看了窗外一眼。
窗外下面的街道兩旁已經站滿了老百姓,一眼下去密密麻麻的,只留着中間一條過道,等着等會讓軍隊過路。
“可不是,聽說那楊青..哦不,那應該叫楊青青的,那是女扮男裝入了軍營三年,實在難以想像一個姑娘家家的在軍營中是如何熬下去的。”
季明賢為虞黛青斟了一杯茶水,又道:“不知道安師弟怎麼樣了,你說他也真是的,幹嘛不好,非得跑去軍營中當隨行軍醫,軍醫可是所有行醫大夫中最危險的。”
“雖是危險,不過確實是可以歷練醫術,再說了沒準會發生點什麼咱們想像不到的事情呢?”虞黛青揚眸,笑了一聲。
她可沒有忘記上回在雲寨時,自家安哥哥和楊青青之間那略微不正常的氣氛。
“能發生啥呀,無非是治病救人。”季明賢聳了聳肩。
那邊杜鵑正端着一碟子糕點進來,一進來便看到自家小姐都把頭探到窗外去了,嚇得她趕緊放下手中的糕點,幾步上前把虞黛青拉了過來。
又攙扶着對方安安穩穩地坐在椅子上后,才道:“小姐,這動作危險,你可不能這樣,你如今是身懷有孕的,要是王爺知道了,我..我可就難逃其咎了!”
本來今天就是趁着王爺入宮處理政事,小姐這才偷跑出來,偷跑出來就算了,要是再發生點什麼事情,她杜鵑便是有十條命都不夠讓王爺瀉火的!
見小杜鵑被自己嚇得這個模樣,虞黛青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娟兒,我說你是被狗..被王爺感染了嗎?王爺不懂事你也學着他不懂事呀,他就是瞎緊張的。”
“才不是呢!”杜鵑搖頭,“不管怎樣,反正我要保護好小姐的,小姐你就坐着,可萬萬不要再跑到窗外探出頭了。”
見對方緊張兮兮的模樣,虞黛青嘆了口氣,無奈道:“行,行吧。”
而在觀眾的熱烈要求之下,王老頭的聲音也緩緩的響了起來。
“話說在墨河之戰時,因為是大夏季,那墨河城又地處北方,晝夜溫差巨大,我們的鎮西軍行到一半的路程,那是發燒的發燒,中暑的中暑,隊伍還沒到墨河城呢,鎮西軍就倒了一部分。”
“咱們的萬將軍一看這樣,覺得不行啊,這樣下去怎麼與游牧賊人對抗?因此在某天夜裏,幾位將軍開始展開了討論,商量着如何作戰。”
“正是在幾位將軍們各抒己見的時候,只見從外走出一位白面小將,這小將一身銀色鎧甲,在月光的映襯之下,那是熠熠生輝,猶如神邸...”
王老頭的聲音還在繼續傳來,台下的觀眾也是聽得如痴如醉,便是虞黛青,也是支愣起耳朵,跟着王老頭所說的故事,回到了廝殺前的那一晚。
沒有親自經歷過,卻能夠從王老頭的聲音中聽出那危險萬分的時刻。
也許說書人的魅力就在此,所說的故事能夠引起共鳴,那這個故事就是最好的。
“只說就在那危險的時刻,咱們的楊偏將手中一把長矛,如飛神一般騎着高頭大馬奔馳而來,她一腳踢飛了那游牧人主將忽鐵木...”
“小姐,這王老頭說得真好,小姐你說,那位楊將軍真的有這般神勇嗎?”杜鵑雙手托着腮,詢問了句。
虞黛青拿了塊糕點塞進了嘴裏,點了點頭,“杜鵑你要是真的好奇,改天咱們去找那位楊將軍了解了解不就知道了。”
這邊正說著,只聽樓下有聲音傳來。
“來了來了,回來了,軍隊回來了。”
聲音一落,樓下本是聽得如痴如醉的觀眾立馬朝着門窗方向來。
雅座里,虞黛青也站起身,走到了臨窗處。
她們這個雅座的視野極好,一眼望去,便能夠看到上京城城門的方向。
此刻大軍已經到了城門處。
硃紅色的城門緩緩開啟。
一道馬蹄聲噠噠噠的從遠及近。
杜鵑伸出手指來,磕磕巴巴地道:“小姐,那不是,不是咱們的王爺嗎?”
虞黛青的目光追隨着杜鵑伸出的手朝下看去,果見自家王爺駕着黑風在侍衛的簇擁中來到了城門邊。
萬世顯一見來人竟是攝政王九皇叔,當下便領着一眾將領下馬行禮,“下官參見攝政王。”
顏九漓環顧四周,揚聲道:“今日本王到此,是遵照皇上的旨意,特意來迎接我榮國好兒郎!”
一聲落下,一道道“榮國萬歲”的聲音在四周響起。
街道兩側的老百姓聽着這激動的聲響,亦跟着喊了起來。
顏九漓擺了擺手,聲音稍緩,“奏樂,迎將士入京。”
這是榮國最高的凱旋迎接禮。
“皇上讓九皇叔前來,看樣子是要藉此告訴榮國眾人今後的榮國是看重武將的。”季明賢看着下方熱鬧的一幕,緩緩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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