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桃園結義

一日劉備正在巡邏，突然遠處來了一大隊人馬，還有騎馬巡邏的，他立刻警覺起來。事前讓人準備絆馬繩，待巡邏的人靠近，將絆馬繩一拉，很快擒住了巡邏兵。那巡邏的男子以為劉備是黃巾軍，嚇得面無血色，還沒來得及張口，嘴巴已經被堵住。劉備招招手，眾人左右包抄，圍住了大隊人馬。

詢問之下，這才知道原來是一群販馬商人。為首的叫張世平，字永安，年約四十，是中山郡大商人，到涿郡談些買賣。中山原來是封國，十年前中山王後繼無人，於是封國被廢。中山郡與涿郡挨着，劉備對張世平的大名也早就如雷貫耳。他忙上前行禮，賠笑道：“原來是張先生，劉備早就聽過儒商張先生大名，一直無緣拜見！今日有緣一睹真容，真是三生有幸！”

張世平見劉備率領的鄉勇個個精氣神十足，一看就是訓練有素，不禁暗驚嘆。又見劉備謙虛有禮，文武兼備，更是不住稱讚：“不知道這位小兄弟叫什麼？”

“晚輩姓劉名備，字玄德。”

“哦，是玄德啊！我聽你說話不像是一般鄉下人，似乎讀過書，學過禮。”

“讓先生見笑了，晚輩曾經拜盧尚書為師，不過後來盧尚書被朝廷重新起用，晚輩便回到了涿縣。”

張世平大驚，不可思議地瞅着眼前劉備，忍不住讚賞道：“我真是眼拙，沒想到你是盧尚書的弟子，好，名師出高徒！聽說盧尚書被任命為北中郎將，正前往冀州巨鹿討伐黃巾軍，玄德為什麼不去營前效力，成就一番功名大業呢？憑你一身好武藝，將來必定能夠建立不世功勛。”

劉備大喜，忙詢問細節，張世平一一作答，聽得劉備心癢難忍。他輕嘆一聲，想起與盧植分別五年多，盧植未必還記得他是誰。再加上巨鹿路途遙遠，他又缺乏幫手，即便去了也未必能幫上忙。

張世平搭眼一瞥，已經看出劉備為難之處。拉着劉備到了一旁，笑道：“玄德，你是不是擔心人手問題？”劉備大驚，暗暗欽佩，“先生真是慧眼啊！我雖然不是窮得叮噹響，可畢竟也不富裕。即便傾盡家財，也只能招募上百人。要想出人頭地，這點人手肯定是不夠。再說，我上有高堂，內有賢妻，拋下她們去出生入死，總覺得心裏不安啊！”

張世平對劉備十分理解，他常年在外風雨漂泊，也總覺得對妻女十分虧欠。忍不住嘆氣道：“沒有辦法啊，功名利祿不容易掙，誰不是被生活所迫，最後只能選擇拋家棄女，遠走他鄉，過着流離失所，風餐飲露的生活？玄德是個孝順的人，也是個大丈夫，令人欽佩。不過我聽說黃巾軍已經打到幽州了，恐怕最近幾日幽州就要風雲變色，玄德要小心啊！”

張世平的話讓劉備一直不安，甚至坐立不寧。他每次回到家總覺得心裏堵着一塊石頭，十分難受。盧鳳儀瞧出劉備心思，悄悄與張氏商議一番，徵得了張氏同意，於是變賣了嫁妝。待顛鸞倒鳳之後，她趴在劉備胸前呢喃低語：“郎君是不是想去建功立業？”

劉備暗暗吃驚，沒想到盧鳳儀如此心思細膩，善解人意。他幽幽道：“男人三十而立，我已經二十四歲了，如果再不建功立業，就要蹉跎歲月了。織席販履終究是小本生意，如果能像張先生那樣富甲一方，也算是功成名就。可現在是亂世，做生意難啊，說不定哪天就被搶劫了。而且我聽說黃巾軍已經打到幽州了，光靠這點鄉勇保不住咱的家，也保不住你和娘。”

“郎君想從軍？”

“嗯，只有依靠官兵才能擋住這些流寇。咱們劉家雖然沒落了，可畢竟也是大家族。黃巾軍如果來了，首先就會拿咱們開刀，到時候錢財、糧食，還有村裏的女人都會被劫走。我想來想去，只有這一條路可行。”

盧鳳儀自然十分支持劉備，早早備了乾淨衣服，準備了盤纏和乾糧等。

不久后張世平領着一個穿着粗布衣服的中年男子和一位貌美少女前來登門拜訪。原來這中年男子名叫蘇雙，字孤雁，也是一位大商人，與張世平常有生意往來。二人身後少女名叫玉蟬，是張世平的侄女，年方十四歲。

張世平唉聲嘆氣，“真是國破家亡啊！中山有一股黃巾賊軍劫掠了我的家鄉，殺死了我的族人和妻兒，只剩下侄女玉蟬在親戚家，躲過一劫。等我接了侄女，來到涿郡，聽說涿郡北面廣陽郡也有一股賊軍，攻殺了幽州刺史郭勛和太守劉衛，焚燒了府衙。我與孤雁兄商議一番，只好來找玄德。”

劉備大驚，廣陽郡與涿郡接壤，一旦黃巾軍南下，涿郡必定遭殃。他疾問：“先生，你的意思是？”

“玄德啊，我們是行商做買賣的，相來直來直去，一鎚子買賣。這次來，我是有求於你，希望你不要推辭。我與孤雁兄想請你的鄉勇當護衛，就在涿郡，不會讓你遠離家鄉。至於薪酬，玄德放心，我絕不會虧待你，至少十抽一！”

劉備面露難色，他原本打算招募鄉勇前去從軍，建立一番功業，沒想到張世平突然造訪，又提出這麼豐厚的報酬，讓他十分感動，又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張世平善於察言觀色，早看出他有難處，便單刀直入，詢問其中緣故。劉備也為人豪爽，沒有藏着掖着，當即把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

張世平一拍大腿，笑容滿面，“好，好啊！玄德既然有建功立業的雄心壯志，張某願意助你一臂之力！我出錢資助玄德，讓你募集兵勇，斬將立功！”

張世平又回頭瞅着蘇雙，突然大笑道：“孤雁兄，玄德是人中龍鳳，早晚飛黃騰達。在人最為難的時候伸出援手，比在人富貴的時候登門道賀還要彌足珍貴。孤雁兄難道不打算表示表示？”蘇雙也大笑，“既然話說到這份上，賢弟出多少，我蘇某隻多不少。每人最低千金，玄德，夠不夠？”

劉備驚得目瞪口呆，千金可不是小數目，足夠買個卿官了。張世平欣然同意，也當即表示出千金資助劉備。劉備感激涕零，忙作揖表達敬意，激動道：“兩位先生抬愛，劉備感激不盡。我一定募集壯士，保衛幽州，為天下太平盡一份綿薄之力，絕不辜負兩位先生期望！”

劉備當即前往拜訪涿縣縣令，縣令聽說有個無名之輩前來拜訪，怒罵道：“什麼無名鼠輩都來拜訪，老爺我還不累死？讓他自己滾蛋！”不多久小吏又來報：“啟稟老爺，那無名鼠輩說自己是北中郎將盧植的弟子。”縣令嚇得面色蒼白，官威全無，“什麼？北……北……中郎將盧……”

“是的，就是盧中郎將。”

縣令忙疾呼：“立刻請來，奉……奉上座，擺……擺好茶！”

這時劉備不得不感慨，官府的門難進，當官的臉難看啊！想起恩師盧植，又有些欣慰，還是朝中有人好辦事！

劉備簡單說明來意，希望得到縣令允許，讓他募集數百兵勇前往投奔破虜校尉鄒靖。縣令笑如米花團，不僅欣然同意，而且獻上了殷勤，主動將一處聖人廟借給劉備使用。這聖人廟十分寬敞，足夠容納數百人，東南還有一座桃園，桃樹搖曳，桃花紛飛，芬芳滿園。於是劉備親自撰寫《招賢榜》，讓人張貼出去。縣令也命人幫助宣傳，一時間涿縣無人不知劉備大名。

涿縣有個張姓士紳，家大業大，在涿縣十分有名。他有個兒子名叫張飛，字翼德，孔武有力，學識不淺，寫得一手好字，又擅長畫美人圖。張飛曾經當街扛起五百斤豬肉，名震四方。聽說劉備在招募兵勇，於是提着長矛前往應徵。

應徵條件有三個，過了任意一關都可以入伍。第一關是扛石磙，分為二百斤、四百斤、六百斤、八百斤四類，任意舉起一種都算過關。第二關是射箭，有李廣弓、養由基弓、大羿弓、軒轅弓四等。第三關是謀略，有兵法、謀略、策論三類。

劉備親自考核，按照不同能力分派不同任務。張飛見劉備年紀輕輕，稍稍有些輕視。他雙臂抱胸，冷眼瞅着劉備。劉備指着石磙、弓箭和筆墨問：“壯士擅長什麼？”張飛冷笑反問：“你擅長什麼？要讓咱們聽你的，你總得讓人心服口服才行。”

劉備仔細瞅着眼前張飛，身長八尺，虎背熊腰，豹頭環眼，鬍鬚粗獷，看上去像是三十好幾的人。低頭一瞥他填寫的籍冊，原來他比自己還小几歲。見他長相着急，劉備不厚道地笑出了聲，“壯士原來只有二十歲，比我還小四歲。你說心服口服，我倒想問怎麼樣才能讓你心服口服？”

張飛指着八百斤石磙嘿嘿一笑。那時八百斤相當於幾千年後的四百斤，即便如此，想舉起來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想當年項羽曾舉起千斤重鼎，已經打遍天下無敵手。

劉備淡然一笑，“這八百斤的石磙壯士能舉動嗎？如果能，我再來回答你的問題，如果不能，壯士從哪裏來再回哪裏去，我們這廟小，容不了大佛！”

張飛見劉備隱約有趕他走的意思，頓時冷哼一聲，大步邁到石磙前。他擼起袖子，擺好架勢，兩手扣住石磙圓孔，深吸一口氣，突然大喝一聲：“起！”只見石磙慢慢離地，竟被他抱了起來。

眾人紛紛大驚，齊齊圍了過來，個個目瞪口呆。劉備也暗暗驚嘆，不住點頭。這時張飛臉憋得通紅，宛如便秘般。劉備害怕他傷了自己，急忙大呼：“壯士快快放下，不必舉起來！”

張飛一聽，再深吸一口氣，竟生生將石磙舉了起來，頓時引起眾人尖叫，紛紛拍手叫好。他得意洋洋，將石磙丟了出去，震得大地都晃了起來。劉備也忍不住拍掌大笑，“好，好厲害，好力氣！項羽力能扛鼎，閣下力能舉石，真是了不起。放眼涿縣，只怕找不出第二人！”張飛暗自得意，笑如米花團。

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譏諷：“不過是蠻力，沒什麼大驚小怪的！”張飛臉色一變，扭頭望去，只見人群中有一人身高九尺，丹鳳眼，卧蠶眉，鬍鬚比自己的還長，但看上去相貌堂堂，器宇不凡。那年輕男子冷眼斜視，神情中多有不屑。張飛怒氣沖沖指着他喝問：“你叫什麼名字？剛才是不是你說的？”

“某姓關名羽，字雲長。”年輕男子高呼一聲，眾人紛紛閃開。

劉備仔細望去，只見他腰間別刀，傲然站立，威風凜凜，十分有小將風範。忍不住笑問：“壯士剛才似乎話沒有說完，有什麼話儘管直說。聽壯士的意思，你似乎有些武藝，是不是？”

“對啊！”張飛也疾問，“你要是有武藝就亮出來，也讓小爺開開眼。如果沒有，嘿嘿，小爺得跟你算算賬！”關羽按刀駐地，不屑地瞥着張飛，“你可敢與某過招？”張飛嘿嘿一笑，抬腳踢飛長矛，陡然躍起握住長矛迎面刺去。這一矛當真是快准狠，連眾人都沒緩過神來。劉備暗叫一聲“好！”

這時關羽身形稍偏，竟巧妙避開。握刀格擋，防止長矛橫掃。張飛見關羽先出招防住了自己后招，也暗暗驚嘆。雙手暗暗用力，長矛壓刀，硬生生逼得關羽倒退兩步。關羽緩過步來，一手握刀柄，一手按刀背，與張飛比起蠻力。兩人一個怒目圓睜，一個青筋暴突，卻誰也沒能逼退對方半步。劉備又暗叫一聲“好！”

劉備害怕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拔劍上前，挑退了張飛。張飛大怒，手握長矛再戰，徑直攻向劉備。劉備揮劍迎上，每每四兩撥千斤，巧妙避開，累得張飛氣喘吁吁。關羽在旁觀戰，心下暗驚：“沒想到涿縣當真卧虎藏龍！”張飛大汗淋漓，一把丟了長矛，氣憤道：“劉備，臨陣逃脫不是大丈夫所為。有本事就不要東躲西藏，與我一決雌雄！”

劉備收劍大笑，“賢弟錯了，《孫子兵法》說如果打不過敵人，就要學會避開鋒芒，攻其薄弱。賢弟天生神力，論蠻力我不是你的敵手，自然不能硬拼。再說，明知道打不過還要以卵擊石，那是蠢蛋做的事。我劉備今日招募英雄，目的是建功立業，保妻衛家，絕不是要去送死。”眾人紛紛喝彩，個個歡呼。

劉備扶起張飛，握住關羽手，直奔大堂。三人把酒言歡，不打不相識。酒過三巡，食過五味，三人逐漸打開了話匣子。原來關羽是河東郡解縣人，是夏朝第一忠臣關龍逄的後裔。夏朝最後一位君主桀十分殘暴，親小人遠賢臣，關龍逢當時是宰相，冒死上奏，勸夏桀重用賢臣，減輕萬民負擔，結果被夏桀殺害。關羽時常用祖上事迹勸勉自己，以忠義為本，嫉惡如仇。後來河東郡豪強橫行鄉里，強暴人妻女，百姓敢怒不敢言。關羽路見不平一聲吼，拔出大刀連斬十幾個惡霸，隨後亡命天涯。

張飛大叫一聲“好！”劉備也拍案讚歎。既然聊到了祖上，張飛也趁着興緻說：“不瞞你們說，其實我的祖上也是十分榮耀啊！我祖上是張揮，據說是黃帝的玄孫，還曾經鼓搗出了弓箭。”劉備與關羽紛紛敬佩，對張飛是刮目相看。張飛趁機問：“玄德兄，你是國姓，莫非祖上與皇室有關係？”關羽一愣，回過神來，也疾問：“難道你是皇室後裔？”

劉備點頭嘆息：“我本是中山靖王的後裔，可惜後來流落到了涿郡，更可惜的是十年前中山國因為後繼無人，被廢國為郡！”關羽與張飛聽說劉備是皇族後裔，紛紛目瞪口呆，油然而生一股崇拜的心情。二人稍稍坐直，對劉備多了幾分敬重。

關羽趁機問：“不知道玄德兄這次募兵是為保家衛國，還是另有打算？”劉備瞅了瞅二人，笑道：“正要聽兩位的意思！”張飛嘿嘿一笑，“當然是保家衛國，玄德兄既然是皇室後裔，肯定是忠於漢室嘍！”劉備瞅了瞅關羽，“雲長兄的意思呢？”關羽慷慨激昂道：“玄德兄如果保家衛國，關某願意追隨，生死不棄。”劉備拍案大笑，“既然雲長兄豪氣萬丈，我也說句實在話，不管是哪種打算，我劉備的目的只有一個：還天下百姓一個太平盛世！”關羽、張飛齊齊肅然起敬，對劉備佩服不已。

關羽又問：“兩位都是豪傑，某願意與兩位義結金蘭，不知道二位兄弟可願意？”義結金蘭在當時是犯法的，朝廷明令禁止相互結成生死之交，以免威脅社會治安。關羽混跡江湖，對這些繁文縟節向來不屑。張飛猶豫了下，望向了劉備。他畢竟喝了幾年墨水，又出身大家，向來懂得喧賓奪主是大忌。劉備拍案大笑，“我正有這想法，能與兩位英雄結成生死之交，是我的榮幸！”關羽開懷大笑，喜不自勝。張飛笑容滿面，欣然同意，“我也是，能與兩位結成金蘭，三生有幸！”

劉備趁機詢問關羽年齡，這下倒把關羽難住了。關羽急忙擺手：“不知道玄德兄今年多大？”聽說劉備二十四歲了，關羽深吸一口氣，更為難了。他今年二十五歲，比劉備還大一歲。如果照實了說，劉備還要喊自己一聲大哥。他思來想去，總覺得有些不妥：劉備畢竟是皇室後裔，總不能讓劉備屈尊做了小弟。他思來想去，笑道：“關某比玄德兄小一歲。”

張飛拍掌大笑，“好啊，今日平白多了兩個哥哥，今後我張飛就指望兩位哥哥提攜了！”劉備也笑容滿面，當即命人準備烏牛白馬等祭禮，在桃園與二人結成了異姓兄弟。三人異口同聲宣誓：“同甘共苦，生死不棄，有仇同報，有恨同雪！”從此劉關張結成了戰略同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