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任暨交接書》
以後的事自然要留到以後的自己去頭疼,至於現在,正不自知處於某個局中心的空矢還在本丸里跟近侍刀交代工作。
“不管是誰,但凡是找「一子姬」的,你就回復‘審神者近期無法聯繫,有事請找伊勢神宮’;如果是找「麻倉同學」這種,就告訴說‘回老家養病不便探視,病假條返校補交’;如果……如果是咋咋呼呼開口就不知所云的傻子,直接掛斷不必客氣!”
把手機交給三日月宗近的空矢叮囑到。
三日月宗近想了想,誠懇請教,“如果急着找您的是神宮呢?”
“那就讓他們去找源賴光!”空矢不在意地擺了下手,瞥見三日月宗近神情有異,想想又補充,“自攝津一脈退治戰名聲大噪后,源氏歷代家主都繼任「賴光」之名,這並非指平安朝的那位。”他隨口解釋,扭頭看了下背上的刀匣,笑道:“想來也是寄望後人如那位將軍一般勇武忠誠。”
三日月宗近心念一動,閑聊般隨口問道:“您帶回的這位想必也是為忠勇的武士吧?”
一聽別人誇自家孩子就樂不可支的老父親頓時笑得嘴都合不攏了。“這是必然的啊!”他驕傲地笑着說,“這可是浴鬼血而生靈的寶刀呀!甚至因此而得名——”
“得名?”三日月宗近好奇的等待突然卡殼的審神者說出關鍵詞。
歪頭瞅刀匣的審神者心裏開始發虛。“鬼——”他又卡了,腦子裏完全沒給圈出個參考答案。
“「おに」?”三日月宗近跟着重複,突然也有了一絲緊張的情緒。
“鬼——”審神者用力閉了下眼,發飄的眼神突然無比堅定。
三日月宗近的心也跟着猛地提起來了。
“是「おにまる」!”背着刀匣的少年巫女雙拳緊握,神色嚴肅,“就是「おにまる」,沒錯!”
おにまる?
鬼丸……鬼丸國綱嗎?
三日月宗近震驚了。
刀匣里的竟然是和自己同為天下五劍的鬼丸國綱的本體?!
但鬼丸國綱已是宮中御物,怎麼會成源氏的藏品?
……原來如此。
三日月宗近恍然大悟。
大概是安養院(北條政子)嫁入源氏時帶了去,而後因北條一氏沒落而流失輾轉於當權者之手,直至王政復古(明治時代)後為皇室所藏,而今又被皇室交予源氏轉贈給了這位神光璀璨的少年審神者——這樣一來,也就說得通了呢。
聰明人最省事的一點就在於只要給出了一個「果」,他自個兒就能把「因」給補齊全。空矢看着一臉明悟的五花太刀,事不關己地撓了下臉。
你怎麼想是你的自由,反正我什麼都沒有說過~
“這可真是位有力的守護者。”回過神的三日月宗近感嘆一句,笑道:“如此,您外出時的安全便更有所保障了。”
不。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帶走他是為了保障你的安全。
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滿臉欣慰的近侍刀,審神者覺得自己為了本丸的和平簡直操碎了心。
總感覺審神者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三日月宗近不由仔細回憶自己是不是之前有說錯什麼話了。他理了理,驀然反應——“抱歉,您身邊這位似乎今日不便出手,是我疏忽了。”
如果沒猜錯,之前那個扶正祛邪的凈化儀式和笑面青江他們提到的凈水都是給刀匣里那個準備的,但儀式之後仍未放出刀匣,只怕時仍未能除盡污染狀態,審神者這次出行會帶上恐怕也是擔心自己離開久了刀匣里會出什麼變故吧?
聰明人腦補得很全面,並且開始擔心,帶着這麼個累贅,別說保護他的主君,能不拖後腿都是萬幸了。
當然這種話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有眼睛的都看得到刀匣里那個有多受寵,一口一個“我家孩子”地喊着,明明自己都還只是個軟乎乎的小學生而匣子裏那個指不定又是個一米八呢。
鬼丸·莫名中槍·國綱:等等。為什麼要艾特我?感覺有被冒犯到。
會產生一些酸溜溜的小情緒也在情理之中,恰檸檬的近侍刀微笑着向滿臉都寫着“你別搞事”警告的少年主君留下一句“請您再次稍等片刻”便兀自離去了。
張嘴想喊停的空矢默默把嘴閉上,等聽到下樓的腳步聲遠去了,才輕輕拍了拍刀匣,示意裏頭那個會時不時把意識從自己留下的夢境裏頭偷偷溜出來一下又自以為無人知曉悄悄溜回去的刀靈自己有話要說。
“乖呀,以後友軍都別砍,不划算。”
空矢小聲囑咐,這個不要砍的“友軍”,既是指千年前的那件事,也是在說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在某人小本本上被加粗標紅置頂了的三日月宗近。
刀匣里毫無動靜。
空矢也不在意,繼續壓低聲音小聲叨叨,“說來你本體的名字我好似一直都么怎麼留意過,當時他們送刀來的時候應該是有提過的,但我賜名予你后也沒人敢在我面前那麼稱呼你了……現在突然問起,我都糊塗了。”他嘆了口氣,“我記得你是在羅城門斬斷茨木童子的的手後送到我府上的,渡邊君當時還以為刀被鬼的意識侵佔,可讓他提心弔膽了好幾天。”他說著說著就笑出了聲,眼前彷彿又鋪開了那捲千年前的畫面。
仍舊童稚的聲音,彷彿已和青年帶着磁性的低沉聲線重合一起。
那時候,披頭散髮赤着雙足的黑衣青年會全然不在意形象地坐在緣側歪歪斜斜靠着門框打盹,手臂一伸就能把規矩穿着素白直衣窩進懷裏的小孩完全圈住,只留出一個毛茸茸的頭頂靠在肩膀上,散在黑色衣料上的淡金髮絲格外打眼。
有一束陽光會打下來,被樹葉切割成無數碎金。緣側上被鋪滿光斑,空氣也被烘得暖洋洋的。就在這樣蟬鳴不斷的夏日午後,依偎在一起呼呼大睡的大人和小孩,在被搖響的風鈴聲中,共同築一場關於盛夏的夢。
“……的確是有些久了呢。”喃喃感嘆一句后重新打起精神的空矢又把話題扯回了最初。“依稀記得因為斬鬼一事,你有被改過名,照當時那群傢伙給刀取名的習慣——”他不確定地問:“是「鬼丸」吧?應該是「鬼丸」吧?”
是「鬼丸」吧?
應該是「鬼丸」吧?
髭·曾用名一串·切:名字之類的不管是什麼都無所謂呢……沒錯,我就叫“鬼丸”!
迫害己方向來順手的源氏家臣迫害起自己來也毫不手軟,他勉為其難地把小本本上某振三條天五名字后那一長串骷髏頭給刪掉了一個,又理所當然搶走了另一振粟田口天五的名字摁自己頭上,最後帶着“這次帶你一起走”的承諾,心滿意足地回到了那場舊日裏盛夏的夢中。
聽到上樓的腳步聲傳來的空矢停止了說話,疾步拉開門往外去,視線落在了三日月宗近帶來的物品上。
“你想都別想!”瞬間明白了對方打算的少年立刻先發制人明確表示拒絕,“你知道你倆加一塊兒得有多重了嗎?!”他怒目圓睜發出血淚控訴,“我要是長不回一米八了我找誰哭去?!”
啥都還沒說就已經被判死刑了的最美之刃傷心了自閉了,因為懶得黑化所以還很善解人意地給出了貼心的解決方法——“再加上一個我的話,更多的負重也不會有問題的哦。”
人類仍舊冷酷無情地再次拒絕,可那位清艷的美人笑容太溫軟,那雙綺麗的眸子月色太空茫,於是有一團晦澀的情緒堵在心口喉間,讓原本的言語全都熄了火。
長達幾秒的對視之後,空矢毫無疑問地敗下陣來。
“你想要什麼呢?”少年無奈。
他其實最容易心軟,於是被狡猾的傢伙一逮一個準。
“若擺在眼前了卻還不爭取一下的話,那豈不是太遺憾了?”三日月宗近輕鬆地笑着,有萬千的寂寥散落而不自知,卻盡數落在了另一人眼中。
“我想守護您。”
他輕聲請求,跪地俯身行禮,虔誠舉起雙手。
“一次便足矣。”
這最後的、這僅有的——
有怒意想要燃燒,又被悲傷澆滅。
“好。”
那個少年冷靜地開口。
“作為交換,至少要滿懷感激地收下我準備的離別禮。”
提出了不是條件的要求。
而後,拿起了被舉高在自己面前的,有着“天下最美之刃”、“名物中的名物”等美名的那振國寶太刀。
指尖與刀鞘接觸的剎那,「緣線」變得清晰。
又一根鎖鏈纏繞手臂攀爬而上,另一端延伸往了時光深處。
空矢一驚,瞳孔之中有符文隱現,所窺見的卻是一片不可化開的厚重迷霧。
尚未被編織入命運里的「未知」無法被看到。
遊離的「線」正在被結起。
他的目光穿透時空與作為英靈的那個自己在過去對視,那個忽有所感回頭望來的黑衣青年揚起笑容,遺失的一滴眼淚溫暖,故而並非悲傷。
「我為誰重組了命運?」
世界沉默不語。
而他已隱隱有所猜測。
——卻神色如常,將刀鞘緊握在手裏。
正如命運被握於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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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矢:金吉的原名啊?當然是鬼……鬼丸!
大明:鬼丸國綱!(恍然大悟.jpg)
金吉:(to鬼丸)你的名字很不錯,不過現在起是我的了。
鬼丸:黑人問號臉.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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