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葉離洛……”
顫抖嘶啞得不成樣子的聲音傳進葉離洛的耳畔，驚得葉離洛腦子裏所有的考慮瞬間就拋之腦後，急急地轉身望過去，就看見蕭晚言低着頭，小身子板輕顫的模樣，心中驚駭，以為蕭晚言是出了什麼事情了，丟下毛巾立刻從床的這邊爬到另外一邊。
蕭晚言低垂着頭，背對着床頭燈，又把那相框珍惜地捧在懷裏，種種因素之下葉離洛沒能夠看到那已經翻過來的相框，沒有意識到蕭晚言已經認出了她。
“你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還是什麼事情惹你傷心了？”一連串的問題炮轟而出，葉離洛十分自然地把蕭晚言顫抖地身軀往自己這邊攬，讓蕭晚言靠着她，眼裏的着急幾乎要溢出來了，她不過就是去洗了個澡，剛才蕭晚言的情緒還挺好的啊！怎麼好好的突然之間就這樣了？
蕭晚言靠在葉離洛瘦削的肩膀上，瞧着懷裏捧着的相框，哽咽聲更是止不住，曾經那麼膽小怯懦的小雨點，成長成了如今的冰冷麵癱臉葉離洛，性格發生這樣巨大的變化，到底是經歷了什麼？到底受了怎麼樣的苦？這些蕭晚言一概不知，所以她覺得更加痛苦和自責。
她總是會止不住地去想不可能實現的如果。
如果那個時候在小雨點離開之後，蕭晚言沒有按照那封信上勸她的那樣放棄尋找，而是掘地三尺，求助家人也把小雨點給找出來，會不會一切就會變得不一樣？那雖然怯懦卻總在自己面前揚起燦爛笑臉的小雨點是不是不會被磨難磨鍊成如今冰山的模樣？
可惜，這一切都只可能是如果。
“蕭晚言！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身體哪裏不舒服？我帶你去醫院好不好？”葉離洛急得很，偏偏蕭晚言就是一個勁兒地低頭抽泣，根本就沒有給她什麼回應。
“如果……”蕭晚言輕微地搖搖頭，仰起頭，那雙被水霧瀰漫的琉璃眼眸蘊含著深切的自責和心疼，她直起身來，被她捧在懷裏的相框也就露了出來，葉離洛還沒來得及心驚，就聽見Omega帶着哭腔繼續道，“那個時候我去找你了，找到你了，是不是你就不會受那麼多的苦了？”
“……”
葉離洛沉默着直視那雙朦朧的眼眸好一會的時間，嘴角揚起一個十分無奈的弧度，伸手輕輕握住蕭晚言的手，聲音里滿是柔和，“傻瓜，如果當初你找到我了，那我們還有現在嗎？”雖然那時候過得很苦，可是如果當初沒有吃過那些苦，又哪裏來的現在呢？
“……你當初就對我揣着這樣的心思？”蕭晚言顯然是被震驚到了，她可是沒想到一向在自己面前乖巧得不得了的小雨點有要把她完全標記的心思。
“誰知道呢。”葉離洛笑了一下，卻是沒有直面回答，說實在話，她現在心裏還是忐忑的，她自己心裏無比清楚自己現在和當初的區別到底是有多大，所以她很害怕，害怕蕭晚言更加喜歡的是小時候的她，喜歡已經找不回來的那個她。
葉離洛笑起來，神情雖然不如平日裏的冰冷，卻依舊感覺還是清清冷冷的，記憶中小雨點燦爛的笑容已經不復存在了，只餘下現在笑起來也感覺有些僵硬的模樣，就好像是已經好久沒有笑過了，已經忘記了如何去笑，如何笑得歡快和自然。
“小雨點……”
熟悉的稱謂，熟悉的溫柔，熟悉的人，這一切的一切都觸動着葉離洛內心的最深處，忍不住就紅了眼眶，和蕭晚言分別八年，足足八年的時間，終於又聽見這一聲呼喚了。
自從從那溫馨得讓人陶醉的家裏離開，幾乎在每天晚上，葉離洛都會夢見蕭晚言，夢見蕭晚言喚她‘小雨點’時柔柔的聲音，她數不清自己夢見過蕭晚言多少次，在夢中聽過這聲‘小雨點’多少次。
她盼着蕭晚言的這一聲‘小雨點’，而現在，她盼到了。
“……晚言……”葉離洛和蕭晚言對視，聲音溫柔得彷彿能夠滴出水來，語氣中溢滿了眷戀，這一聲‘晚言’，葉離洛也盼着喚出口很久了。
從彼此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眼眶紅紅的模樣，各自心裏的滋味萬千，卻在這個透過對方看到自己的狼狽模樣時，紛紛忍不住失笑。
“原來你當初除了第一天之外怎麼也不願喊我言言姐，是因為對我抱有別的心思啊。”蕭晚言輕笑着調侃，借用這種方式整理着自己複雜無比的心情，想問出口的事情很多，可是蕭晚言不知道，自己到底應不應該問出口，顧慮着會不會讓葉離洛回想起那段灰暗的過往。
“那個時候只是不想喊你姐姐而已。”十分單純的那種方面，葉離洛替自己辯解，可是那眼神卻不是很堅定，到底有沒有抱有那種心思呢？葉離洛自己也不是很明白的。
“為什麼呢？明明對着一一就能喊姐。”蕭晚言費解，回想起那時候小雨點固執地喊自己的名字，無論如何糾正都無用的情景，就止不住地想笑。
“一般都是姐姐保護小的人，可是我不想要那樣。”葉離洛那個時候單純地就是這樣的想法，認真地同蕭晚言對視，一字一句道，“我想要保護你。”
從那個時候開始，葉離洛就在心裏下了決心，長大后、有能力了，她一定要保護蕭晚言。
這個世界對她這種不該誕生的人來說是殘酷的，可是這個世界讓她認識了蕭晚言。而這個社會對Omega是苛責的，所以葉離洛渴望着變強大，希望能夠把蕭晚言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讓任何人能夠傷害她。
直白又真摯的話語，蕭晚言的心不可抑制地猛地加快了跳動，這一刻蕭晚言心裏的不安徹底就消失了，消失在了葉離洛的認真鄭重當中。
小雨點還是記憶中的那個小雨點，雖然外貌變了很多，身高抽高了很多，性格有了巨大的變化，但是對她依舊還是那樣赤誠、那樣真摯。
“現在你就在保護我了。”蕭晚言柔柔一笑，伸手輕撫上葉離洛的臉頰，眼眸滿滿的依賴和喜悅，“小雨點，歡迎回來。”
那一聲‘歡迎回來’讓葉離洛又禁不住紅了眼眶，不過卻硬是沒讓水霧漫上眼眶，努力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我回來了’。
這兩聲簡簡單單的問候，對於葉離洛和蕭晚言來說卻是意義非凡，這是她們惦記了足足八年時間的，遲來的問候。
“現在還叫小雨點是不是不太合適啊？”蕭晚言詢問道，畢竟現在的小雨點和當初的小雨點身體變化上可謂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變化。
“只要你喜歡就好。”葉離洛並不在意蕭晚言叫自己什麼，只要是蕭晚言，無論是什麼稱呼她都會應的。
“那就還是叫你小雨點吧，有外人就叫你的名字。”蕭晚言思考得全面，捨棄掉回憶中最美好的稱謂，蕭晚言做不到，不過如果有外人在的話還是要注意着些的，畢竟可是一位總經理，被Omega明面上叫‘小雨點’，有點太丟alpha的臉了，雖說蕭晚言覺得葉離洛根本不會在意。
“好。”葉離洛想也沒想就應了下來，速度快到讓蕭晚言一點不懷疑，哪怕自己現在是要把蕭晚言買了，蕭晚言怕也是會眼睛眨也不眨地就應下。
這種事情聽來荒唐，可是蕭晚言卻堅信如果自己真的那樣做，葉離洛絕對不會說一個字的反對，畢竟從十二歲那個時候起就對自己唯命是從，她說一絕不說二的。
“對了，一一是不是已經認出你來了？”蕭晚言有些不確定，就連她都沒有認出葉離洛就是小雨點來，一一會認出來嗎？可是葉離洛叫一一的時候，叫的是一一姐，那就足以說明了問題。
葉離洛點頭，毫不猶豫地把全部托盤而出，“一一姐那次去葉氏找我的時候就認出來了。”對於蕭晚言，葉離洛不想隱瞞任何的東西。
“一一也真是的，怎麼不提醒一下我！”蕭晚言抱怨了一聲，抱怨后又疼惜地望向葉離洛，“這麼久都沒有認出你就是小雨點，是不是很傷心？”
“不會。”葉離洛立刻搖頭否定，她心裏清楚自己的變化之大，不然一向心細的蕭晚言怎麼會認不出自己來，也為安一辯解了一下，“其實一一姐想過告訴你的，只是我說了不讓她告訴你。”
“為什麼不讓一一告訴我呢？”蕭晚言並不認為葉離洛是想讓自己自然而然地回憶起來。
葉離洛的頭瞬間就垂了下去，淡聲道，“因為我害怕……”淡淡的聲音，卻掩蓋不住其中的一絲怯意和恐懼。
“害怕？”蕭晚言費解。
“我害怕，你喜歡的只是小雨點，而不是現在的葉離洛。”
小雨點是曾經的她，也是已經消失的她，她害怕蕭晚言心裏牽挂的、惦記的、喜歡的，只是小雨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