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馬屁輸出與忍耐
“你可惜什麼?”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正僥倖逃脫后正在舒氣的李岩汗毛都炸開了,他方才分明沒有覺察到身邊有人過來,而且此時如果不是那突然的聲音,李岩根本都不可能感覺到有人靠近。
“什麼人!”李岩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直愣愣站起,雖然他氣勢很足,其實此時腦里想的都是如何逃脫。
那道聲音的主人沒有回答李岩的話,而是自顧自地說道:“李岩,蒼茫域土匪,現居林北土城,身邊有一弟一妹,名曰李陽、李月。一個半月前離開林北土城南下,穿越臨天山脈外圍,經天衛城入泰安。此行目的,百分之九十可能是營救蘇仲文,與蘇仲文可能為師徒關係!”
隨着聲音的不斷傳來,李岩臉色越來越難看,同時他終於鎖定了一個方向,而同時,那個方向緩緩走出來一個帶着兜帽的人。此人一臉蒼白,像是吸血鬼一樣,似乎是畏懼陽光,才會把身體裹得那麼嚴實。
同時讓李岩心涼的還是這人左胸前的金色蛛網。這整個蛛網能夠配上金色的只有兩人,分別是蛛網蛛主的左右手:左右蛛囊林白和萬無一。
李岩根據僅有的信息,迅速判斷出來人的身份,雖則肝膽具顫,仍強自鎮定道:“卑職拜見左蛛囊大人!”
左蛛囊林白,敵人更願意稱他為毒蛇,只因為此人陰險狡詐、心狠手辣,而且面目蒼白,似乎修鍊了寒屬性功法,給人冷血無情之感。有的時候,在外面此人的威名甚至還在蛛主之上,毫無疑問此次的百戰城蛛網行動就是出自此人手筆。
“卑職?我不記得我蛛網之中有叫李岩之人!”林白向李岩緩緩走來,慢條斯理地道。
“卑職化名朱厚由!”李岩老實交代,盛名之下無虛士,即便李岩縱然剛剛戲耍了鵲仙樓眾人,也不敢在此人年輕胡言亂語,尤其是在提刑院這麼多天,耳中凈都是此人的傳說,他更不能惹人不快。
林白停在李岩身前,俯視着身高剛到一米七的李岩,淡淡道:“你果然是個聰明人!我不討厭別人說假話,但是我最討厭別人說的假話瞞不住我,那樣的人活該千刀萬剮!”
這就是林白,別人嘴裏至多是活該去死,他則要千刀萬剮,他是這樣說的,當然也是這樣做的!
李岩乾笑一聲道:“大人的威名震懾着大周境內境外,卑職哪裏還不知道該如何活命?”
“聽你這麼說,你是覺得能從我手中活下來了嗎?”
林白神情平淡,說話聲沒有起伏,李岩只能從字面意思理解他的語氣,然後老實回答道:“以大人的行事風格,不會在死人身上多浪費一點兒口水,卑職不才,也知道大人大概是無心殺我的!”
“你研究過我?”
這是一個送命題,無論林白出於什麼心思在此時不想對李岩動手,但是一旦知道有一個人在背後默默地研究着自己肯定是不舒服的。尤其是像林白這樣搞間諜工作的,如果被人摸透了脾氣,只會意味着自己的性命不保,換作是誰都要除掉後患的,不管這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修為有多低,看上去多沒有威脅!
當然,如果你回答你沒有研究過,作為下屬,這也是一種失職,不了解上司的目的又如何配合上司行動,又如何準確執行命令?更重要的是,除了聖人,沒有人不希望自己被人認可,你不研究我,是不是覺得我不行?一旦讓上司以為自己手下覺得自己不行,試問你還能幹多長時間?而在蛛網,可就不是炒魷魚那麼簡單了!
李岩也汗,腎上腺素快速分泌,腎小管的重吸收都趕不上尿液的製造,眼看着就要憋不住了!
“回大人的話,卑職只是認為蛛網行事當如是:靜時萬物不察,動時敵人已無力掙脫,蛛網如天網,雖則恢恢,疏而不漏!而卑職目前只在大人身上見到了這樣的品質,如大人這樣,即便是敵人悉心調查研究,也只能嘆一聲仰兮不知其所止,望兮不見其之際!”
縱然是林白閱人無數,殺人無算,聽了李岩的話,此時也是目瞪口呆。他是料到了李岩會對這個送命題避重就輕,但是着實沒有想到李岩順手還來了一波密集的馬屁輸出。要說馬屁,林白這半生也是見過許多,但是像這麼文鄒鄒的馬屁他是真的少見,關鍵是他是一個讀書人,很喜歡這樣的馬屁,很受用,以至於他的冰冷撲克臉此時都有了一絲人性的動容。
“別說那麼多沒用的,你是怎麼發現鵲仙樓的問題的?”
林白雖然語氣沒有起伏,但是無意義的話卻多了一點兒,按照正常語境,這應該是不耐煩的語氣,不過林白是何許人也?如果不耐煩的話動刀子遠比動嘴更讓他喜歡,所以這是被拍爽了!
李岩心中一喜,趕緊回答:“回大人的話!小人起初也並未想到鵲仙樓有問題,但是實在是鵲仙樓樓主見了我的到來心虛,泄露了一些消息,我才能夠推斷出來!”
“這麼說其實是你僥倖碰到的?”
李岩剛要點頭,但是忽然察覺到一絲涼意從他頭頂開始鄉下蔓延,他恍惚間有一種要被剝皮的驚悚感。他連忙改口道:“也算不上是僥倖,實在是鵲仙樓前期對初夢的宣傳實在是太賣力,本來這也沒有什麼不妥,畢竟打造一個世間絕無僅有的女子會讓他們大賺一筆,可是時機上就有問題了!
百戰城那麼大的動靜,常人避嫌收斂還來不及,就算是為了錢,也可以擱置一陣子,畢竟男人的色心永遠都在那裏,初夢也不會因為那麼一點兒時間就失了色,相反,初夢的聲名會隨着時間的拖延而愈發撓人,能引來更多的金主!可惜,他們太急了!
我於是產生了一些懷疑,然後再復盤了整個百戰城近期發生的事就大致上有了猜測:這是要從城守到世家再到商戶全面控制這個百戰城,到時候無論城守的位置屬不屬於現在的副城守,於整個百戰城而言已經無傷大雅了。
這是有人想架空整座城池!但是這個想法實在是太嚇人,所以我要驗證一下,而且我還想知道鵲仙樓是如何針對商戶的,不過,就因為這樣,我差一點兒死在鵲仙樓!”
李岩說著,眼中還流露出一絲的慶幸,畢竟從鵲仙樓死裏逃生是真的不容易。
林白聽了李岩的話點了點頭,眼中流露出一絲讚賞:“果然如我所料,你早就有所察覺,然後明目張胆的穿着蛛網制服,既能夠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讓他們自亂陣腳,又能夠吸引城中蛛網暗子的注意,方便向外傳遞信息!雖然被你說的滿是驚險,但是其實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這次可以說是立了大功了,即便是我也沒有想到對方還在底層也埋了棋子!”
果然,相比假話,真話就是不容易讓人相信。大哥,我真的就是誤打誤撞,我之所以要穿工作服過去,就是為了告訴忌憚我們蛛網的人我是一個酒囊飯袋,就是不想卷進那不知深淺的漩渦里,我哪裏知道我隨便一走就到了漩渦的中心?要是我早有預料,我說什麼也不會去鵲仙樓的!可是你怎麼就不信呢?還偏要逼我說瞎話,我真沒有自己說的那麼厲害!
“大人總攬全局,於細枝末節處難免有些疏忽,可就算如此,便縱是敵人藏有更多的後手,也不過是秋風下的落葉,苟延殘喘,遲早也是玩完的命!”
李岩又是一波馬屁輸出,不過這次多少也是實話實說。林白這次的手段是真的高明,只是放任對手摺騰,最後不僅把對手的落子一掃而空,而且順帶還打壓了世家的氣焰,為之後朝廷對世家的行動口號提供了可靠的依據。李岩以前只知道打架有一波流,這回真是長見識了!
“好了!”林白等李岩說完才開口,可見心中是真喜歡和李岩聊天,隨後他對李岩道:“今後不要在我面前藏拙了,我不喜歡這麼明顯的欺騙,像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說完,他向著李岩拋了一個銀制蛛網密牌,其中一側寫着“左”的字樣,這是左蛛囊直屬密牌,地位比之中節也不遜色。
李岩抬手接住,他明白林白的意思:你現在就是我的人了!
“卑職遵命!”
“對了!蘇仲文在監牢之中!”林白剛離開幾步就停了下來,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話,然後身影就在李岩面前突然渙散,消失。
李岩不知道林白究竟是什麼境界,即便他開了求知之眼都沒有看懂林白是怎麼離開的。此時的他心中很是不平靜,不是因為對蘇仲文不在天牢的慶幸,而是對大周國主的恐懼。
監牢,大周每個城池中都有這麼一處地方,屬於城守府的一部分。監牢放在別的地方已經屬於最頂尖的牢房了,可是在泰安城,在天牢、地牢和死牢的威名下,它只屬於最低端、防備力量最差、待遇最不好的監牢。
大周國主把蘇仲文放在泰安城防備最差的牢房裏,顯然就不怕蘇仲文被人救走,這是陽謀:如果蘇仲文被救走,正好可以全國通緝,在置蘇仲文於死地的同時能夠大大的打儒家的臉,這是精神層面的策略,儒家的威望落了,下手就更容易了;如果沒人來救蘇仲文,放任蘇仲文在監牢裏等死,就會傳達這麼一個信息,儒家中人連最簡單的監牢都不敢去營救,義之所至雖千萬人吾亦往的“義”字精神就會崩潰,對儒家而言也是不小的創傷。這是無解的一道題,起碼李岩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也終於看清了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所屬的層面究竟有多低,別人一個簡單的擺弄對他而言就只能束手無策!
同時李岩也知道,這次營救蘇仲文根本是不可能了,李岩相信,一旦蘇仲文踏出監牢一步,就會有接踵而來的殺機等着他們。
李岩抬頭看向林白離去的方向,他不知道為什麼林白要放了他甚至給他庇護,他也不知道林白為什麼要點醒他,這或許是一局棋,李岩而今連執棋有誰都不知道,更不要說執棋者的人數了!
而今豈止是蘇仲文,他雖然還能在外面活動,但是也已經成為一顆身不由己的棋子了!
“蘇老師啊蘇老師,你說你不在我們小城好好賣書,非要來泰安城做什麼死諫?好嘛!現在連你最可愛的小弟子也搭進去了!”李岩雖然是在抱怨,但是他也不能說蘇仲文是豬隊友,因為他和蘇仲文本來就算不上一路人,蘇仲文是為國為民的大儒,李岩則只是守着自己地盤的小土匪。他只是出於恩情的因素想要來盡一份力,只是沒曾想最後把自己給搭進去了,如果非要評選一個豬隊友的話,反倒是李岩的所作所為更像一些!不過好在他不值什麼錢,雖然送了人頭,也沒幾個人心疼。
書說簡短。李岩拿到了林白給的密牌之後也不回百戰城了,此時的百戰城雖然已經被控制住,但是保不齊有鵲仙樓出來的漏網之魚。要是真的不幸讓李岩給碰到了,以李岩這種食物鏈最底端的修為,絕對是死路一條。所以他也沒有等余有全的回來,直接徑直的返回泰安城了。
不怪他不想逃跑,但是林白把他的來歷記得清清楚楚,他不僅無處可去,而且還可能害了月牙兒和大當家他們。李岩不想還好,一想到這裏,他就忍不住罵自己不知道天高地厚來泰安城。
不得不說,騎了幾回馬,李岩就對自己腿着趕路有些不是滋味了,要不是顧及着自己這身官皮和林白的威懾,他早就動手敲暈了此時身邊一個騎驢的小子。
“你是蛛網的人?蛛網裏還有像你修為這麼低的人?”那騎驢小子一邊用小鞭敲着驢屁股,一邊控制着毛驢圍着李岩轉圈,問東問西。
“……”
李岩不搭理他,他倒是想動手來着,可是眼前這小子明顯對蛛網不忌憚,肯定背景不簡單。今後李岩說不得要在泰安城呆很長時間,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忍了!
“蛛網的人果然都是啞巴!”騎驢小子見李岩不搭理自己,又兀自嘟囔一句,在這裏說明一下,這一句李岩已經從他嘴裏聽得不下十遍了。這人就是這麼貧!
我忍!李岩壓抑着自己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