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白衣羽林軍
這二百羽林軍的首領原本是厲嘉斧,如今由厲嘉鉞和鄭境代替。
原本其中還有邵續朗。但是自打他繼承爵位之後,便依照慣例退出了。
其餘人皆是勛貴家有出息的嫡系子弟,年輕、熱血、有成算。進了這支羽林軍,就等於直接追隨了聖上,就等於一隻腳邁進了未來中流砥柱的行列。他們需要這樣的一次戰鬥。戰功是立身之本,勤王之戰,更是未來晉陞的台階,是忠君最好的證明。
即便是不幸戰死,也為家中的兄弟子侄鋪就了一條康庄大道,真正的死得其所。
京城九個城門。消家人曾負責其中三個,這三個如今皆在消家掌控。
消家抄了那麼些官員的家,所謂的登記造冊實際上十不存一,大量財富被搬進消家府邸。老話講不是好來的便不得好花,消家揮金如土,拿錢砸的又有兩個守將歸降,其餘四個守門將領皆被消家矯命換成自己的黨羽。
如今九門皆在消家人手中。
但投降的兩個偏偏是詐降。
而且消家自認的黨羽也不盡然。
三萬大軍只有五千去佯攻城門,其餘全由另外四個城門直接入城,不費一兵一卒。
羽林軍一馬當先,進了城並不管其他,仗着人馬彪悍,一路疾馳向皇宮。
皇宮之內,一場血戰正拉開序幕。
皇宮內所有羽林軍分成兩隊,一隊集結在消太妃的寢宮護駕,一隊守在冷宮院外,這裏住着的是皇太后和貴妃等人,皇后眾所周知的體弱,早病的在冷宮待不了,被送到太醫院由醫女伺候了。
這種死活差別都不大的人,消家根本沒放在眼裏。
宮中可用的士兵不多,消家軍的精銳很快推進到了內宮。
羽林軍彪悍驍勇,人數卻少太多,不多時便顯見着落了下風。但這些好兒郎沒有一個退縮,哪怕是身上帶了不老少傷口得到,只要不在要害還能行動,便悍不畏死的撲上去繼續以命相搏。一個二十幾歲的羽林軍,分明被兩個人夾擊,一劍洞穿了胸腹,卻居然還能順着那利劍向前兩步,抽出袖中藏着的匕首不偏不倚扎進那個正要歡呼的敵人的心臟。
消家軍哪見過這等陣仗,早有不少嚇破了膽子,亦是打的艱難。
一直沒離開過帝王身邊的掌事太監附在主子耳邊祈求:“陛下!為今之計還是叫奴才們護着您回到正陽殿,走密道吧!”
逃吧,能保命。
隆慶帝不言不語,端坐書案前。
“聖上!”掌事太監以頭搶地,抬頭時滿臉是血,“您就可憐奴才們叫咱們護駕而死、光宗耀祖吧!”
看着與自己自小長在一處的太監,隆慶帝有些動容。
但對他而言,帝王的臉面重過帝王的性命。
“此事不必再提!”
僵持間,遠處廝殺聲喧鬧起來。
藍痣太監正守在門口,不顧形象的脫了鞋子抱着門柱攀到高處。
白盔白馬的羽林軍太容易分辨了!好在他理智尚存,狂喜之下還記得跳下來,手舞足蹈的喊:“聖上,又有白衣的羽林軍從外面殺進來了!”
他也是自小在宮中長大的,羽林軍的傳說聽過無數遍,但平日裏大家都穿的侍衛服飾,並不知道哪個才是羽林兒郎,如今可算是大開眼界。
隆慶帝騰的站了起來:“好,好!”
又有羽林軍來到,就說明城外的幾萬人馬不遠了。消家再怎麼蹦躂,畢竟根基淺,京城裏也掌控不了幾萬人。所以才外面勾結北狄,裏面哄着太妃挾着皇子來了場宮變,想要迂迴達到目的。
“陛下聖明!”掌事太監抹了一把臉,真心實意的笑被一臉血襯得十分猙獰。
包圍寢宮的消家軍,打後方亂了起來。
白衣的羽林軍恰似一柄利刃,叫原本便心浮氣躁的消家軍猝不及防軍心潰散。
鄭境使劍,厲嘉鉞用刀,而且是一柄北狄彎刀。這還是烏撒爾送他的禮物,感謝雅方那些日子的好菜。若是旁的理由,歷嘉鉞才不會搭理這個可男可女不男不女的妖怪,但感謝雅方卻把禮物送給他,這代表的意思叫厲嘉鉞無法回絕。
尤其是發現這把刀實在好使之後,更是當成了關鍵時候的長兵器。
鄭境和厲嘉鉞一組,將後背交給對方。兩人都經過戰場的歷練,心狠手辣武藝精通默契十足,很快周圍便空出一圈,再不敢有人近前來找死。
太妃寢宮的庭院對騎馬來說實在太過狹窄,簡直約等於找死。偏有一人此時騎馬趕到,眼見十分突兀的身邊空出一塊的歷嘉鉞,妒從心頭起、恨向膽邊生。
消艾寶最會邀功最懂自保,喊殺聲響起的時候早就不遠不近的躲開,進一步能及時關注戰局等待最有利的時機衝出來吆喝,退一步又能保住自己不受波及,見事不好可以扭頭就跑。
太妃姑姑的寢宮是最關鍵的戰場,他當然就在着附近躲好了,直到他見到厲嘉鉞。
要說京城裏他最恨的有誰,厲嘉鉞准排前三。其實兩人沒有什麼交往,但消艾寶姦猾精明,知道很多針對消家的事背後都有厲嘉鉞和淼森參與甚至主使。更何況厲嘉鉞的姐姐名義上協理後宮,實質上皇后體弱,連鳳印都交給了厲嘉苜,那死女人可沒少針對太妃姑姑和他的兩個皇妃姐姐。
新仇舊恨連同立功心切的衝動之下,消艾寶惡狠狠催馬近前,抽出長劍指使兵丁包圍厲嘉鉞兩人,自己則在外圍尋找機會。
消艾寶的劍與眾不同。重量輕、卻比尋常的劍長出半尺。這就是他心思惡毒的地方了。
他是小矮包,最喜歡騎高頭大馬,打架時擅長偷襲。但正應了好打沒勁那句話,他武功稀鬆,只好在兵器上動腦筋,拿劍尖的長度彌補自身缺陷甚至變劣勢為優勢。
消艾寶憑藉豐富的偷襲經驗瞅准一個時機,打馬上前揮劍便刺,陰招使得溜溜的,目標正是歷嘉鉞的左太陽穴。
此時鄭境被兩個人一左一右纏住,歷嘉鉞的彎刀與一名百戶的峨眉刺絞在一處。似乎誰也騰不出手來了。
歷嘉鉞忽聞馬蹄聲近,腦後生風。
千鈞一髮之際,他憑本能判斷出威脅來自左邊。不得不說這真的十分歹毒,即便是專心防範的人,對來自左側威脅的反映速度也遠低於右側。
但歷嘉鉞不同,他走右手都利索,慣走江湖也是反應機敏,更何況他腰間還帶着自己隨身的武器呢!
只見厲嘉鉞右手持刀、撤出左手,身體借勢後仰躲過劍尖,左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摺扇,猛地抽向馬腿。消艾寶騎的永遠是馬場中最高個的高頭大馬,根本沒上過戰場,這一下足夠馬兒一個趔趄將身上那位給甩下來。
墮馬可不是個小事,這意味着下一步就會被馬蹄踩着。消艾寶仗着底盤夠低,迅速穩住重心,慌忙向遠處跑去,有幸躲過那一蹄子。
但是歷嘉鉞哪裏會放過他,且不說今日的偷襲,他還記得雅方中了葯,這個王八蛋趁機鑽進雅方房間的那回,如今想起來真是氣血上涌。他按住摺扇上的機關,彈出的匕首被他橫着擲了出去,消艾寶脖子上立時出了一條血線。
那傢伙還在往前跑呢,歷嘉鉞卻已經不再看他,專心拿彎刀繼續和那功夫不錯的百戶纏鬥。
消艾寶跑出去幾步覺得胸口發涼,伸手一摸全是腥粘的血液,還奇怪這是打哪裏來的。下一刻口鼻間便湧出血沫,倒地不起。
這個喜歡高高在上,年紀不大卻惡貫滿盈的人,到死終於實現了終極願望——同大多數旁人一般高了——因為他同他們一樣都躺着或者趴着。
鄭境眼尖,大喝一聲:“消艾寶,死!”
另一邊回應一般有人也高喊:“肖輝,死!”
這是羽林軍獨有的戰術。別看技術含量幾乎為零,卻也也只有羽林軍能用,因為也只有常在這個圈子裏的才認得這些人哪個是哪個。
羽林軍越戰越勇,消家軍越來越怕。很快另一個姓消的也報廢了,消家軍徹底失去鬥志,逃的逃降的降。
震天的喊殺聲打外面傳進來的時候,歷嘉鉞已經撿回了自己的匕首,在早就染紅了一多半的白袍上擦乾血跡,理了理盔甲,大步向寢殿走去。
血染的白袍上半截被護甲罩着,斑斑駁駁,下半截鮮紅厚重。
歷嘉鉞和鄭境領頭,與宮中的羽林軍首領點頭致意,三人一同來到殿前單膝跪地:“恭請聖上!”
他們身後還能起身的羽林兒郎盡皆單膝跪地:“恭請聖上!”
隆慶帝邁出寢宮門,許久不見的陽光和遍地鮮血晃花了他的眼睛。
與自己血脈相連的消家人,就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而面前這百十位羽林軍,戰袍因為浴血變得厚重,年輕的臉上是肅殺是忠誠,是他們和更多將士用生命護衛了他和他的朝廷。
“兒郎們,”隆慶帝原本就是重情之人,想到此處聲音有些哽咽又有些欣喜,他牢牢記得祖上傳下來的典故,“你們戰袍上的是敵人的血,是你們自己的傷,統統都是戰功,某人統統看在眼裏、記在心上!傳旨厚葬戰死之勇士,太醫院善待傷者,所有羽林軍皆有封賞!”
他稱這些小夥子“兒郎”,自稱“某人”,這裏面的含義誰能不懂呢?
這些都是開國帝王與當年的白衣羽林軍說的話,當時追隨他的白袍戰士未來各個封王拜相,前途無量。
“還有,未時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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