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都能記住
屋內安靜下來,殷蝶牽着老嬤嬤的手:“別擔心,先養好身體。”
她知道老嬤嬤一直看着自己,像是有話要說,可四周人多眼雜,老嬤嬤又說不出一個字。
很快安神湯藥送來,老嬤嬤喝了葯就睡下了。
殷蝶想起剛才看到老嬤嬤被拔掉的嘴巴,頓時表情晦暗下來,白皙的臉龐染上怒意。
感覺好像有一張無形的大網,在緩緩靠近。
“蝶兒?”
公子晟走進來,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心神一頓說:“用膳。”
“嗯。”
殷蝶偏過頭看了一眼昏睡的老嬤嬤,站起來跟他走出去。
這一路上,殷蝶都很安靜。
夜色籠罩天際,把每個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長。
公子晟拉着她坐下:“這是你少時最愛的菜,嘗嘗看味道如何?”
看到食物后,她這才提起了一點精神。
吃了一半,殷蝶沒什麼食慾,把筷子放下后嘆氣。
公子晟看到她沒吃多少,皺眉說:“歇會兒再用。”
從來沒見過殷蝶因為什麼事情影響食慾,現在她身體不好,吃食上更加不能怠慢。
他一路上都沒問過她為什麼,這才開口:“那老嬤嬤是何人?”
“是太夫人的心腹。”
殷蝶眸色沉沉:“她變成這樣,一定有原因。”
那些隱藏在暗中的人,終於忍不住蠢蠢欲動。
“孤知曉了,會派人去調查,你放心。”
殷蝶嘆了口氣:“少時除了太夫人,老嬤嬤對我最好,闖禍了,她經常幫我遮掩。我被罰跪的時候,她也給我送墊子來。”
她這個人很小氣,可對她好的,都能記住。
公子晟也放下筷子:“其中隱情,定能查清。”
“嗯。”
殷蝶只覺得這晝夜交替,不見天日的東西,終究會冒出來。
王家、王家!
她就知道一切不可能這麼巧,把所有的都推到自己一個人身上。
最後殷蝶控制住情緒,眼眸微眯:“你知道幕後兇手是誰嗎?”
這一次老嬤嬤點點頭,又搖搖頭。
殷蝶抿着嘴角沒說話,幕後的人既然敢動手,那麼就有絕對的把握不被發現。
老嬤嬤是太夫人貼身的人,可能是發現太夫人的死因不正常,這才被拔舌。
不過,這就夠了。
殷蝶垂下眼瞼,擋住一閃而過的殺意,她小心拉着老嬤嬤的手:“你就在這裏住下,一切交給我。”
老嬤嬤站起來搖頭,手指着外面,不想留在殷蝶的身邊。
害怕給她招惹麻煩。
畢竟自己逃出來,幕後的人肯定會追查。
“無礙。”
殷蝶神情認真:“那些人會露出狐狸尾巴。”
畢竟自己這個背鍋的罪魁禍首還沒有抓到,王家肯定會發難。
那麼她就順藤摸瓜,看看究竟是誰。
安撫好老嬤嬤,殷蝶這才離開/房間。
她看着院內抽芽的樹枝,冒出花骨朵的紅色,一切看起來都是生的機會。
可只有熬過了嚴寒,才配在春天綻放出最美的顏色。
殷蝶回到自己的房間,看到桌上放着一柄長劍,她怔愣了一下:“誰送過來的?”
她記得這一柄劍,落在了王家。
“是殿下。”
殷蝶坐在桌邊,把那一把塵封的長劍拿出來,刀銳利的鋒透着沙場的氣息。
她拿着絹帛擦拭劍身,古樸的劍身沒有多餘的裝飾。
淺淺的溝槽曾經染着洗不幹凈的血跡,也收割過無數人的性命。
殷蝶微微嘆了口氣,張輝這廝居然把劍收拾得這麼乾淨,她自己都沒把溝槽洗乾淨過。
左右是一把殺人的刀劍,有血跡不是很正常?
不過她現在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送劍的人。
今天張輝應該來了府邸,不知道會帶來什麼消息。
很快,外面走進來婢女,恭敬開口:“臻夫人,殿下喚你過去。”
殷蝶垂眸看着手中的長劍,沒多思考,習慣性拿着武器出去。
即便她一身女郎裝扮,這一柄長劍握在她手中,竟憑添了幾分俠氣。
殷蝶走了一段路,去了之前呆過的涼亭。
她看到裏面的身影,腳步停頓了一下,又堅定不移的走進去。
張輝一襲白衣,看似消瘦了許多。
幾日不見,他們之間隔着千山萬海,竟再也無法靠近。
他修長的手放下茶盞:“人你不能帶走。”
殷蝶用力拍在桌面上,目光透着審視:“她是外祖母貼身老嬤嬤,你們敢這麼對待她?”
人走茶涼?
非也,是有見不得光的事,害怕被人知曉。
“十八你不必如此。”
張輝將目光調到亭外,聲音清冷如泉水:“我知你護短,可她犯了錯就應該受到懲罰,這是規矩。”
“呲,王家的規矩嘛,我多年前就知道了。”
殷蝶語氣透着嘲諷,她仰頭把茶水喝完:“倘若我不交人呢?”
“十八,你又何必橫生枝節?關於祖母的死,你還沒有洗清嫌疑。”
橫生枝節?
殷蝶笑得悲涼:“兄長,你可知老嬤嬤被拔舌,她告訴我外祖母的死跟王家有關,她這是被幕後人害的。”
這一切如此明顯,她不信張輝不知道。
“此事錯綜複雜,你單憑一拔舌老人的片段,豈能判斷跟王家有關?”
“兄長乃王家下一任家主,自然事事為了王家着想,替王家開脫。”
這就跟多年前一樣不是嗎?
他們都是王家的人,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皆損。
張輝沒有言語,他低頭看着空空的杯盞,只覺得有什麼也空了一塊。
從他帶着人會王家開始,有有什麼迅速發生着變化。
以前他認為的,都站在對裏面嘲笑着他。
涼亭內劍拔弩張,氣氛僵持不下。
外面的風似乎更大,厚重的帘子被掀開,涼意席捲而來,如置身荒野,寸步難行。
張輝緩緩站起來,眸色冷漠依舊:“人我必須帶走。”
“兄長未免太自信,這裏是公子府邸。”
殷蝶她也跟着站起來,看着面前的人,從未有一天她想過,自己會跟張輝站在對立面。
張輝安靜的聽她說話,淡淡掃向亭外某個地方:“姜晟會。”
“他不會!”
“倘若用你跟老嬤嬤換呢?”
殷蝶頓時無言,她踉蹌後退一步,忽然明白了什麼。
現在恐怕老嬤嬤已經被送走了吧。
哈哈哈,真是一出好戲啊。
她大笑出聲,彎腰拿過杯盞在手中:“古有割席斷情誼,今我摔杯斷義,從今以後你我各不相干。”
話畢,她猛地將杯盞扔在地上,碎片四濺掠過他們的衣擺。